對於突然出現的兒子,墨亦宏瞪著眼卻也沒有太過驚訝。

最近他狀態不佳,其實,從張湘的事上,他就隱約猜測到些什麼,只是那時候兒子還是毛孩子,他便沒有深想。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盤棋,尚未下完,坐吧。”

“爹請!”墨清簡坐下,盯著棋盤,舉手落子。

“不管你是好奇也罷,什麼也好,今天都是不明智之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你什麼都不知道便冒然衝動而為,是要付出代價的。”

墨亦宏跟隨落子,嘆了口氣。

“看來爹的這位客人很厲害,可是...爹又如何斷定,付出代價的就一定是兒子?爹說知己知彼,難道爹就知道,我身邊是什麼人?”墨清簡笑了笑,一派輕鬆。

剛才試探之下,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年進出他們墨家的這個人,的確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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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試試,怎知道到底多厲害?

墨亦宏終於抬眼看了看兒子,落子的手稍遲緩了些,“是那幾年,送你除外遊學歷練時結識的江湖人吧?”江湖人與朝中人,自金漢以來,就再無交集,各有各的天地,會參合到他身邊的江湖人,他可的掂量清楚才好。

別到時候,沾上甩不掉,兩道都難容身。

姜還是老的辣,這麼快就大概猜到了,也是,除了那幾年,他幾乎沒有離開過京都,被確定為墨家繼承人之後,也意味著,他進入了皇帝的視線範圍。

“爹有沒有想過,兒子就是江湖中人?”

“什麼?”墨亦宏這下到是真的受驚了,不可置信的望著兒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墨清簡瞟了一眼棋盤,這一盤棋下的稀爛,如何才能將它們重歸原位?

“爹是想該說,兒子既投身江湖,是江湖人,墨家便不可能要個這樣的繼承人,也不能在插手墨家之事對嗎?或者想說,兒子混賬?”

若是讓皇帝知曉,墨家繼承人是江湖中人,便也預示著,墨家已經勾結了江湖勢力,便容不得墨家了。

因為朝堂掌控之外的江湖,皇帝絕不允許其滲入朝堂,否則,這各家效仿,江湖人橫行,各大門派都要參和朝政了...

畢竟,江湖人尚武,一言不合就刀劍相對,這世道豈不是亂套了?

“你知道就好!”墨亦宏是再沒心思下棋了,一是擔心外頭的情況,二是剛才兒子說的話。

“知道又如何?爹,數百年前,江湖和朝堂,本就沒有那麼明顯的界限,再則,爹身後的這個人,爹就敢保證知其底細?”

墨亦宏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墨清簡放下棋子起身,背對著他道:“爹,皇上要集權,你真覺得,墨家在你手中,還能更進一步?我不管你當年娶紫夫人是為了什麼,可你都不該那麼對大姐...墨家,以後我會接手,是高居朝堂也好,是遁走江湖也罷...”

大姐?墨亦宏怔怔望著對方的背影,低喃道:“你要做什麼?”

墨清簡微微轉頭,淺淺一笑,“爹當年,就不該將我送出去,讓我今日有能力為所欲為!爹,墨家的方向你已經把控不了了,因為宮門口那一箭,是兒子射的。”

說完,墨清簡不再停留,負手離去。

瘋了...瘋了...

墨亦宏面上血色推盡,後退數步,彷彿置身夢中,那一箭,那攪的京都時局大亂的一箭,竟是他...是他這個兒子拉的弓。

整個京都都在猜測,都在想是誰!唯獨不會想到他頭上!

若真是他...墨家...墨家便當真沒有回頭路了。

墨亦宏退無可退,跌坐椅上,雙眼發直,為什麼,為什麼他一點都沒察覺到,這個兒子...他總有些看不透,他知道他從小聰明過人,也知道,他根本不喜歡這些朝中爭鬥,總是作壁上觀的姿態。

卻原來,他早已是局中人,甚至,墨家都成了他手中的棋,他究竟要做什麼?為了墨家?不,不可能,他敢肯定,不是!他眼裡,根本沒有墨家,就如當初的自己一樣...

當初的自己...那麼瘋狂的,甚至不惜答應那人的要求...他一直告訴自己,是為了墨家,他墨亦宏這輩子,就是為了墨家,其實根本不是,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他是為了紫玲瓏。

因為那個人說,若想紫玲瓏嫁給自己,就聽他的,他聽了...

一切,都從細草山的一次偶遇,一段琴音開始...如果,那時候,他沒有走那經過,是不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是,縱然是現在這般境地,他也從未後悔,至於孩子,其實,當年他就懷疑過,只是一直麻痺自己,不願去想罷了。

玲瓏!玲瓏!

屋內,墨亦宏一個人獨自久坐,而那個人灰衣男子,再沒出現。

墨清簡回到院子,沒多久一個人影閃進。

“跟丟了?”似乎意料之中,若非真的厲害,這些年,也不可能真的把爹吃的死死的,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今天知曉這件事後,他也想看看,爹下面要怎麼做。

“是!”來人也不扭捏,果斷回話。

“探出什麼?武功路數可能略知一二?”

對方沉默了下,墨清簡挑眉,抬頭望著對方,“說!”這人,從來沒有這般含糊的時候。

“其他不知,但是...他離開時,用的是飄零步法..”

“什麼?”墨清簡少有的驚訝之色,見對方肯定點頭,閉上眼揮了揮衣袖,人便悄無聲息離開了。

飄零步法,怎麼會?看來這件事的驚動師父了,對方恐怕也發現了,經這一次,的確的謹慎些了,墨清簡心中起了疑團。

這幾日,對京都朝堂臣子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那宮門刺殺的案子,雖然在兩位王爺府上都找到了相關的證據,可又太過單薄,一聲誣陷便再難查出佐證來。

案子懸而未決,大家人心惶惶,不過,建王大勢已去,大家心裡還是透亮的,不管如何,一個皇子,私養死士,就這一條就足夠了。

至於那位受傷的閒王,還真沒幾人過於關注的。

雖然皇上說了去探視,可也一直沒動靜。

而閒王府,易九兮卻並未真的閒著,只是傷在身,只能躺著靜養,不能出走動罷了。

“那芙蓉坊的確有問題,按著主主的吩咐,讓所有人都暫停了,果如主子所料,芙蓉坊最近少了些人。”

“讓你查的名單,可有了?”

“都整理出來了,但還的細細篩選一下,大致來看,這些出入芙蓉坊的客人,的確都比較固定...”

易九兮點了點頭,讓童光年將東西收起,“這個等下再說,你剛才急匆匆進來,還有什麼事?”京都攪渾水的會是他嗎?

可實在想不通,他的用意和立場。

若非她,他著實不會關注到他身上。

“哦,這個,邊境剛傳回的急報,主子你看看。”

邊境?那應該不是蜜娘,蜜娘還沒這麼快到,伸手接了童光年送上前的急報,上頭內容很短,看罷之後,易九兮身子一動就要起身,扯到傷口疼的呲了一聲。

“主子當心,您現在還不能下床。”這雖然傷在肩頭,稍一動就知曉厲害。

易九兮晃了下神,將手中的急報遞給童光年,自己緩慢回躺,都說了,不管不管...可這件事,若不告知,後果不堪設想。

童光年急忙一看,看罷也是一臉震驚,“這...主子,行者雖然脾氣急躁了些,但這上面說的,若非查實,絕不會冒然報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童光年也沒了底,這可不是旁的事啊,邊境有他國吞併數以萬計...想著,一陣後怕,如今大夏朝堂隱有不穩之勢,若非京都兵馬都在皇上手中,現在肯定早亂了,一旦邊境這個時候出問題,那可是內憂外患。

這可不是兒戲!

“去拿邊境輿圖來,順便,把外域冊拿來。”心中說的很籠統,並不詳細,恐怕行者來不及探仔細,只知道事大,先著人送了一份簡報了,不出意料,過幾天還有有陸續的邊境簡報送回來。

童光年不敢耽擱,迅速拿來輿圖,靠著床,易九兮不敢大動,否則這幾天都白養了,細細看著童光年攤開的輿圖,眼睛落在某個點上。

“行者說的地方,就是這裡,同禹關,往北是呼唄草原、往西一直走就是漠北金沙,當年,大夏兵馬至此鎮守湯池,以此為國界,邊境小國也守公約,不過同禹關不算犯進,可同禹關附近知曉的幾個小國,都是散兵遊勇部族群居,怎麼可能突然出現這麼多兵馬?”

“拿外域冊!”易九兮越說,眉頭皺的越高。

童光年收了輿圖,將外域冊開啟,知道易九兮要看什麼,翻到易九兮說的幾國,剛才行者在急報中略有描述這些人的著裝打扮,還有軍旗圖案。

“行者這些年邊境,若是他都不熟悉的,一定不是邊關附近的效果,童老,順著西、北兩個方向繼續翻看,有沒有與行者描述相近的。”

童光年依言仔細翻找,最後搖了搖頭,這外域冊,記載的並不到,到了莫涼,就再沒記錄了,宮中立國初便知的外域冊,到是記載的多些,可那外域冊在宮中御書房,一時也拿不到。

“哦對了,主子,還有一樣東西,這個,是同急報一同送回的。”事一多,年紀大了,就容易忘事。

童光年從衣袖中忙又拿出一個東西,“看著像是軍中用的腰牌,可能行者一時也不知是那路人馬,這上頭有徽記,主子過目。”

“放著,這些年,外公似乎對外域志特別感興趣,有些研究,或許他能知曉一二,你速去請外公到府上來。”

“是!”

童光年應下,轉身而去,其實心裡還有話說,卻忍著沒開口,這件事,主子如何打算?

雖說,有外邦屯兵在同禹關,用意不明,的確威脅大夏邊境,可對方並未過同禹關,現在情況不太清楚,主子若是冒然告之皇上,皇上又該如何想?

這節骨眼上,皇上最忌諱的,便是其他皇子手眼通天,就連皇上都沒得到訊息,主子這就先知道了,難保皇上不多想啊。

可他也瞭解主子,嘴上說暫時不再過問朝中事,可心裡,又何嘗真的放心了,這麼多年,早就將這大夏江山看的太重了,又怎是一朝一夕間說放就放的了的。

“屯兵...”易九兮摸著手中腰牌,手不自覺縮緊,這上面的圖案他太熟悉了...

他都不用看,只要用手摸著,都能順著紋路描繪出來,...只是從前,他並不知,這是個什麼符合,只當是特殊的花紋罷了。

或許,外公能告訴他...母妃留給他的那枚戒指,裡面刻著吾兒二字!上面,便是這一圈花紋,母妃留個他的東西不多,他一直視若珍寶,直到遇到她,便當成信物送了她。

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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