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凌風對於這個學校發生的事情都已經淡漠了,就像大人聽孩子講那些身邊的故事一樣;但他知

道,葉夢琪平時是個文靜端莊的人,只是在他面前能夠放下不拘言笑的架子,便隨著她的說笑,插幾句類似於曾經某個央視主持人一樣的機智調侃,並跟著她的笑聲而陪她一起哈哈大笑。

這樣的笑談並非無拘無束,在其後的談話中,凌風瞭解到葉夢琪的父親是開塑鋼廠的,從她經常更換的高階大氣上檔次的衣著打扮,就可以看出來她的家庭條件和姜婉瑩是一個級別的。為此,他再與葉夢琪交談就有了很多芥蒂,避諱跟她談自己的家庭、夢想、曾經的愛情,以及未來的隱憂。因為他無法預知買不起樓房的家庭條件,以及畢業後,只能幹一些沒有技術含量的體力活而生存的現實問題,一旦赤裸裸地曝光在會寫詩、會畫畫,還敢和社會惡勢力較量過的表面印象前面,結果會怎樣?他怕露了自己的實底,葉夢琪會像姜婉瑩一樣,把他看成像一塊已經被從中間切開,卻發現高估了價值的璞玉。

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像姜婉瑩一樣分道揚鑣,大不了再失戀一次!

他多次這樣想過,但他知道結局百分之九十,都是在重複昨天的故事。

經歷了與姜婉瑩將近三個月的戀愛,他也看淡了很多事情,也和很多對愛情的狂熱逐漸減弱的年輕人一樣,覺得分手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那種被人否定的挫敗感,是一個太拿自己當回事的男人無法承受的。

每天單獨與葉夢琪在這個十五平米的空間裡,保持著一百分鐘的微妙關係,是凌風這段時間覺得最值得期待的事情。之所以期待,是因為他每天都在像履行一件必做的公事一樣,強迫自己看小說,而小說中的故事總是被腦袋裡浮現的,曾經某些經歷過的片段和未來的聯想,以及各種突發奇想,又很快忘記的感悟打斷。斷了再續,續了又斷,週而復始卻沒有方向和結果的思緒,常常令他像整夜失眠般的煩躁。只有在葉夢琪坐在他身邊一百分鐘裡,他才能感到自己暫且像個帶

著光環的男人一樣,存在於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心裡。

“你是從小就喜歡畫畫的嗎?”葉夢琪再次裝做不那麼刻意地,想去瞭解這個幻想空間很大的男人。

“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喜歡畫畫了。”

“當初你是怎麼喜歡上畫畫的呢?”葉夢琪追問了一句。

凌風再次想到,很多年都不願再想起的那段童年經歷說:“我小的時候太老實,也不太合群,經常挨欺負,跟人打架,人家吃了虧就會找一大幫人打我自己,我還從來不跑,常常被人踹得跟‘土驢’似的。然後我就幻想著自己又會武功、又會飛、又會特異功能什麼的,比孫悟空還厲害;誰再欺負我,只要我說一句‘急急如律令!’用手一指,對方就會變成豬,讓他們求我把自己變回來。但幻想的事情是無法實現的,我就只能把所想的東西畫出來,讓自己在想象的世界裡,成為無敵的主角。畫著畫著就上癮了,現在我最拿手的就是畫豬。”

凌風刻意把沉重的經歷用輕鬆的氣語講出來,想留給葉夢琪一個談吐幽默的印象,希望她也同樣能感到每天和自己在一起的一百分鐘過得輕鬆自在,潛意思裡很害怕她第二天不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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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你可太逗了,現在可看不出來你小時候經常被人欺負。”

葉夢琪果然笑得很開心,凌風透過她的反饋,判斷出她對自己的童年很感興趣,於是便想把心頭壓抑多年,連冷瞬都沒有聽他講過的故事說出來。

他慢慢收起了笑容,換了一副看似隨意又難以掩飾內心的凝重面孔說:“記得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被四五個人按倒在街邊一個排水溝邊,他們威脅我說,‘不服就把我扔進水溝裡’。那個排水溝有一米多深,而且裡面經常被人倒髒水,死貓爛狗什麼都有,水面上漂浮著蠕動的大蛆,夏天太陽一照臭氣熏天。我當時嚇得頭髮都快立起來了,馬上說了一聲‘服了’,我聽到他們各各在笑,一個騎在我腰上的人,邊笑邊問我,‘心服還是口服?’我忍住眼淚說了句‘心服’…

…”

凌風說到此,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呵呵,現在回想此事,如果我當初不恐懼那個排水溝,就讓他們把我扔進去,我會讓他們一個個都嚐到,比我受到的屈辱高十倍的代價!”

把埋藏內心多年的隱痛宣洩出來的凌風,眼睛珠子有些發紅,但他隨即意識到,不該在葉夢琪面前失態,怕對方在心裡把他嘲笑成不夠成熟的孩子,便用吐出煙霧後的笑容,掩飾著自己稍微失控的情緒。

葉夢琪彷彿推斷出凌風在掩飾些不願被她窺破的想法,她不動聲色地聽,臉上掛著淡定的笑容,試圖用泰然自若的表情告訴他:別想得那麼複雜,我也沒想那麼多。

“現在你的心裡已經戰勝對那條水溝的恐懼了,所以你也不再是小時候,靠畫畫戰勝對手的你了吧?”葉夢琪談笑自若地接過話茬問。

“現在,別說是區區一米深的臭水溝,就算是把我扔進萬丈深淵,我也絕對不會說一聲‘服了’!”凌風眼睛盯著牆角擺放的一個石膏像,語氣再度像打了雞血。因為他剛剛說出了自己曾經那麼懦弱過,急切需要證明自己如今是條堅不可摧的漢子。

“你曾經被那幾個人按倒在水溝前的那段經歷,到現在還揮之不去吧?”葉夢琪試著慢慢探究這條漢子的內心。

“嗯,我在那幾個人面前服過軟,那是我一生的恥辱。”凌風沉聲說。

“正因為這個陰影一直在你心裡,你的自尊心才變得那麼強的吧?”葉夢琪接著問。

凌風笑了一下說:“也許吧,我可能跟韓信是一種人。”

“幫劉邦打下的江山的那個韓信吧?”

“嗯,聽沒聽說過韓信早年受過胯下之辱?”凌風笑著問。

“嗯,知道,但我覺得韓信當時是沒辦法,是讓那個屠戶給逼的。如果他不鑽那個屠戶,他就得當眾殺人,所以他只能忍氣吞聲。”葉夢琪按自己直觀的理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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