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吳斌他爸在電話裡罵了大輝以後,大輝便不再打電話找他了,“午夜兇鈴”也不會在午夜響了,直到正月五十之前,吳斌沒再在電話中聽過大輝的聲音。但看似平靜的日子,似乎更令人窒息,午夜中那個客廳裡的電話,仍舊伴著石英鐘的“滴答”“滴答”聲,靜靜地趴在寫字檯上……
吳斌明知道,這個“午夜兇鈴”的鈴聲肯定還會再響,但他不確定哪一天會再響,只能確定他在午夜要去衛生間小便的時候,如果那個鈴聲突然響了,他肯定會被嚇得尿在襯褲裡。
正月十四晚飯後,驚魂般的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雖然沒有在午夜,但不管在什麼時候響,吳斌都會緊張得快要窒息……
其實他不是沒錢交這二百塊錢,過年的時候,他母親給過他二百塊,如果不夠,他還可以利用買什麼東西的藉口多要點錢,他只是不甘心就這樣沒頭沒尾的,月月給曾朋送錢,還要被人脅迫參與打架……
“斌斌,找你的。”母親接完電話,把話筒遞向坐在沙發上的吳斌。
“喂……”吳斌對著話筒說。
他知道今天肯定有人向他討債,如果他再躲出去不回家,“午夜兇鈴”肯定會夜夜攪擾他家人,他們肯定不會再顧忌會不會被他爸罵,很可能會跟他爸對著罵……
他在接電話之前,心裡已打定主意:只交給曾朋一百塊錢,看看情況再說,能拖延一天算一天……
“斌子嗎?”打電話的不是大輝而是曾朋,吳斌腦袋上的汗馬上就下來了……
因為大輝那種囂張跋扈的聲音,他已經漸漸習慣了,就像一條狼狗經常對他呲牙咧嘴的叫,卻始終沒把他怎麼樣,他就會在潛意識裡,逐漸適應了狼狗的叫聲。可曾朋是一頭獅子,儘管獅子很少叫,但在吳斌的潛識意裡覺得,就連他低沉隨意的聲音,都那麼慎人。
“錢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吳斌猶豫著,把後半截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那你現在就給我送來吧。”曾朋依然說的很隨意。
“嗯,行……可是……朋哥……”
吳
斌壯了壯膽子,終於說出了剛才就想說的“可是”……
他想先探探曾朋的口風,看看他的態度再決定:是把二百塊錢全交出來,還是先交一百。
“可是什麼?”曾朋問。
“可是……朋哥,我現在只有一個……”
吳斌擔心父母會在一旁聽到“一百塊錢”這個敏感的詞,而盤問他,只好把這個詞換成了“一個”。
“嗯,一個就一個吧,你先拿過來吧。”曾朋不動聲色地說。
吳斌心裡松了一口氣,對曾朋的印象有些改觀……
他不但能猜出來“一個”的意思,並且也沒有太為難他。如果是大輝,當他說出“一個”的時候,肯定又會對他暴跳如雷了,甚至一開始就不會對他這樣客氣。
“謝謝朋哥,我馬上過去找你。”
“嗯。”
……
在影劇院的遊戲廳,吳斌先看見大輝帶著冷笑向他迎上來。大輝身旁跟著三四個,不是戴耳環,就是掛項鍊,髮型不是燙成卷,就中分的頭簾能到耳根的初中學生。
“你挺der呀?敢不接我電話?”
大輝這次的脾氣沒有像給吳斌電話的時候那麼暴躁,但是還是把吳斌嚇得,有小便失禁的衝動……
吳斌之所以會被嚇得快拉拉尿,是因為他在來之前,並沒有想到大輝會找他算帳。(拉:第二聲。)
吳斌板著臉,緊閉著嘴唇,氣運丹田,把拉拉尿的感覺硬憋了回去。也許《九陰真經》就是一次又一次被嚇得快拉拉尿,然後再氣運丹田,硬憋回去而練成的。
但吳斌的《九陰真經》也就練到第一層,他還不敢像梅超風一樣,把五根手指扣在大輝的天靈蓋上,他知道就算扣,也扣不死他,沒準還會讓人把五根手指打斷,他只能伴著快哭出來的表情,膽怯地對大輝說:“朋哥讓我來交錢……”
“哼,呵呵……”大輝又從鼻孔裡冷笑了兩聲,向裡面喊:“朋哥!吳斌來了!”
“讓他過來吧!”
八米遠處,一臺麻將臺前坐著的背影,頭也沒回地喊。
“你先過去吧!咱倆的帳一會兒再找你算!”
大輝說完,閃身讓出那條通向“閻羅殿”的路。
吳斌失魂落魄地從大輝面前走過,他不知道一會兒大輝會怎樣找他算帳……
他再次氣運丹田,將自己的尿封印在小腹中……
《九陰真經》的第二層告訴他:一會兒交完了錢,跟朋哥說說情,只要朋哥吱個聲,輝哥不會把你怎麼樣……
“朋哥,我來了。”吳斌對著曾朋的後腦勺說。
“嗯,先在這站著。”曾朋沒有回頭,還是聚精會神地玩遊戲。
吳斌插在羽絨服兜裡,緊緊攥住一百塊錢的手在出汗,跟著從頭到背都在出汗,渾身開始發冷……
他無意識地看著曾朋面前遊戲上的螢幕,一聲聲“東風”“發財”“白板”“七萬”的聲音,像鋒利的手術刀,在剜他身上已經被麻藥麻痺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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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TM的!三元又J叉沒胡上!”
曾朋的突然一聲咆哮,真的把吳斌嚇得拉拉了幾滴尿,他再一次氣運丹田,似乎感覺把前列腺都給憋大了……
曾朋此時才站起來,轉過身,板著臉,對吳斌說了句 “你跟我過來”,便徑直向他上次坐過的那張長椅前走去。
也許他覺得,玩遊戲就該認真地玩遊,工作就該像個工作的樣子,兩者必須分開;工作的時候,必須坐在辦公椅子上,這樣才不失他“蓋天會”老大的風範。
隨曾朋起駕、移步、落座,周圍的一幫兄弟也圍攏過來,大輝再一次對吳斌陰沉地笑著。
吳斌感覺自己真的站在“閻羅殿”前,周圍黑霧繚繞陰森恐怖,隨著鬼火的晃動,時隱時現青面獠牙的厲鬼,耳邊依稀聽見無數個孤魂野鬼的哭聲、笑聲、尖叫聲……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閻羅殿”的主人,不是坐在五米外的大堂上,而是就在他眼前,甚至都能看到他脖子上小米粒大小的痦子,並且包括大輝在內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就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