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了。

聽母親這樣說,巫嶸心中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雖然世界變了,但上輩子這個時候母親也跟他說過外婆的事。只是那時的巫嶸叛逆住在酒吧,母子倆見面就大吵了一架,然後不歡而散。回老家的事自然不了了之,母親最後賭氣一個人回去,卻在路上出了車禍,車翻下都柳江,打撈隊撈了兩天兩夜,天氣炎熱,屍體上來都泛了白。

這輩子回來巫嶸沒想別的,第一是教訓荀安那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第二是讓媽別死。

只是鬼怪復甦的世界,無疑比之前要更危險。

巫嶸沒說話,巫母早習慣他的性子,抱怨了句‘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就自作主張把事情定了下來。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你小子今天怎麼不說那些混賬話了。”

說道最後巫母狐疑望向巫嶸:“不是肚子裡又沒憋好屁吧。”

兩人原本天天擰著,都不給對方臺階下,這次巫嶸難得什麼都不說,反倒讓巫母覺得稀奇。不由分說,她摸上巫嶸額頭,嘴裡嘟嘟囔囔:“不是真撞邪了吧,改明得去道樂店裡買張專輯回來放放,小兔崽子,就知道給家裡敗錢……”

“媽。”

“幹什麼,叫爺爺也不能不去,那可是你外婆!這麼多年不見了,九十大壽都不回去那可太不像話——”

“你留下來看店吧,我自己一個人回去。”

見母親罕見目瞪口呆,巫嶸心中有自己的打量。回苗疆看外婆這件事母親堅定的很,不是一兩次能勸得動的。就算換了世界,甚至換個時間,換輛車,回老家路上發生的意外也不一定會改變,巫嶸不放心。再者說從鬼電話起,巫嶸覺得自己應該倒黴是被什麼危險的鬼東西盯上了。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怕死,但也不想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回老家是契機,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只有擁有力量才能保護自己。巫嶸危機感戒備心都很強,不能學習天師術法,不能養鬼驅鬼,回苗疆看看倒也是一條路。

“壽衣店關上一週半月也沒什麼事,錢夠花也就行了”

聽他這樣說,巫母強硬態度軟化,反倒猶豫起來:“之前外婆來信是說讓你一個人回去,什麼考驗不考驗的,老婆子也是狠心,讓自己唯一的外孫這麼冒險……唉算了,反正有時間,我再想想。”

巫母是雷厲風行的人,說了想想就立馬不說這事了,老母雞似的督促巫嶸吃飯洗澡後,把他轟去樓上休息。坐在床上,巫嶸沒睡,反手翻出周巡給的手機。上面app寥寥無幾,圖示一手都能數出來。

“叮咚。”

“抓了麼又發來新資訊啦。”

手機震了震,淺藍色的app圖示上冒出個紅色的‘2’,巫嶸點開這名叫“抓了麼”的app,發現這個極類似上輩子某外賣app的軟體裡除了一些抓鬼驅鬼付費板塊外,還有聊天板塊。在聊天欄中他找到周巡發來的資訊,除了公式化的問好和提醒他注意安全外,還發給他一個論壇的連結。

“這是我們的內部論壇,小嶸你不是對這方面挺感興趣嘛,按理說普通人是不能接觸這個的,我偷偷給你註冊了個賬號,只能在這個手機上瀏覽,別告訴馬老他們呀。”

“謝謝。”

巫嶸正需要個能系統瞭解世界的途徑,按周巡發來的賬號密碼登入後,他像一塊吸水的海綿般從最基礎的背景開始看起。

2045年7月12日,瀏陽都市報上登出一則不起眼的新聞,瀏陽市內一所職高女寢444宿舍4號床的女生小芳離奇失蹤,警方第一時間跟蹤調查,調出監控卻發現只有小芳進入宿舍的畫面,沒有離開畫面。而小芳的手機筆記本錢包等貴重物品都在宿舍內,擺放整齊。

據舍友說,小芳半夜去了衛生間,然後就再也沒回來。警方現場調查,從宿舍衛生間內發現大團帶著血泥的頭髮,經過dna鑑定確認屬於失蹤者小芳。但正常人怎麼可能被碾碎在下水道裡。一時間眾說紛紜,這則訊息被某網民看見,順手轉到了當地靈異論壇裡。

不久後,瀏陽市離奇失蹤案件越來越多,且都在下水道內發現他們的頭髮與不完整屍泥,受害者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看過這則新聞報道。

以712屍泥事件為契機,全球靈異事件越來越多,呈井噴式爆發,港島鬼宅事件,迪士尼遊樂園小丑事件,慕尼黑幽靈大教堂事件,鬼敲門,鬼電話事件等層出不窮,受害者從數十增長的幾千,而這一切只是靈異復甦的預兆。

2048年農曆七月十五,鬼門大開,七連天坑出現,至此靈異復甦徹底降臨,鬼王誕生,無數小國一夕之間被鬼王覆滅,世界動盪,文化斷裂。而種花等大國很多在天坑降臨前便有能力者看破未來做出預言,所以才能提前準備,抗住第一波鬼潮衝擊。

到現在2142年,距離天坑出現已過去快一百年。雖說全球還有半數區域淪為鬼域,未能收復,但人類安全區已基本穩定下來,建立了新的規則制度。在抗擊鬼潮的過程中,人類命運生死存亡之際國家界限變得模糊,許多臨近國家融為一體並肩作戰,到戰後原本的國家不存,只剩下四大盟——亞洲聯盟,歐洲聯盟,美洲聯盟和非洲聯盟。

有學者樂觀推測,人類與惡鬼此消彼長,從敵強我弱到勢均力敵,很快人類就將會成長到足夠發起反攻,奪回失地,並建議將2148天坑百年紀念日定為人類新紀元。

這些歷史背景巫嶸匆匆略過,他將主要注意力放到如何成為能力者上。可惜的是想要成為天師,野路子基本是行不通的,必須要受到正統學院教育。而成為養鬼人是極端危險的事,很多人為了讓自己身上陰氣更重做出許多傷天害理之事,例如虐待貓狗,掘屍食屍,睡棺材等等。

因此養鬼人也要經受嚴格考核,相應版塊只有達到對應等級才能瀏覽。周巡給巫嶸的賬號只是最低等級的,絕大部分版塊都瀏覽不了。能看的幾個也聊勝於無,巫嶸看了幾眼,最後將目光轉到社團版塊上。

相比於正規的天師學院,養鬼人組織,網路上的社團就鬆散多了,沒有太多要求,大部分交錢就能進,卻比那些正規版塊更加熱鬧,就像鄉下集市似的,各種小道消息組織都有,但到底是有真材實料還是坑人騙錢的,就要看你自己的眼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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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觀察對比後,巫嶸並沒有加入‘攝影社——相機就是神,攝出真實,鬼怪現形’、‘魂團社——魂團外賣,敢買我就敢賣’等熱門社團,而是搜尋有關苗疆,苗蠱的社團。

這個世界的苗疆和原本世界不同,也有不同於養鬼人和天師的特色小眾能力者巫蠱師,在回去之前巫嶸想儘可能多的瞭解一些。

但自古以來苗蠱神秘,到現在也是小眾,巫嶸搜了半天,只找到一個名叫‘巫學會’的小社團。

這個社團頭像是條張牙舞爪的黑狗,確實很小,不過才有4人,將將夠建立社團標準。社團宣言是:巫苗研究同好會,歡迎一切熱愛巫苗,對巫苗感興趣的同伴加入。

男巫女蠱是苗寨傳統,巫苗也就是男性巫蠱師的別稱。巫嶸發現這個名叫巫學會的社團雖小,卻有些本事,在社團頭像下掛著四個徽章,分別是【鬼王研究者】,【厲鬼研究者】,【符篆專精】,【養鬼專精】,統統都是精英紫色頭銜。社團前面有個金色g字圓圈,代表它是個國際社團,團內不僅有亞盟人,還有外盟的成員。

這些徽章從某些方面來說就是社團的‘身份證’,社團內成員只有符合相應實力,或者提交過相應數量等級研究論文才能獲得徽章。也就是說這名叫‘巫學會’的社團人數雖少,厲害人物不少。

也不知道加入需要多嚴苛的要求。

巫嶸想著點了申請加入,不同於其他社團需要交納金錢等要求,巫學會彈出來的考核卻是要填一張長達二十三頁,問題多達一千道的問卷。

叮鈴鈴,叮鈴鈴。

鬧鐘聲從床頭傳來,巫嶸甩了甩手腕,按下鬧鈴。他剛才一直在填巫學會的問卷,卻也只填了三分之一。現在是下午兩點,他該去酒吧坐班了。收起手機準備日後再填,巫嶸起身,下一瞬他卻發現鬧鐘竟然沒停。

鬧鐘吵吵嚷嚷的響,叮鈴鈴的聲音清脆悅耳,響久了卻單調的令人心生煩躁,漸漸地,那聲音逐漸模糊,聽起來越來越像手機鈴聲。

巫嶸不動聲色後退一步,手裡緊握著周巡的手機。

鈴鈴鈴,滋啦滋啦——叮鈴鈴鈴,滋啦——

模糊電流聲從鬧鐘裡傳來,這次就在巫嶸眼前鍾面上漸漸浮上一層水霧。再不猶豫,巫嶸立刻撥通了周巡的號碼。電話響起的聲音格外漫長,但還沒等對方接通,鐘面水霧深淺,已勾勒出個憤怒恐怖的幼童鬼臉。

“王……為什麼……不買手機……”

“打不通……電話……”

“王……”

“您該去死了……”

* *

“我要找你們酒吧的駐唱!放開,讓我進去!”

午後街道上,在行人厭惡目光中滿臉血渣,渾身泛著垃圾酸臭味,頭髮被血黏成一縷縷的荀安被酒吧安保人員粗魯扔了出去。他重重摔在地上,背後火辣辣的疼,安保手中電棍讓荀安不敢再硬闖,他看著酒吧大門,憤恨又無計可施。

步履蹣跚,荀安沒在意旁人目光,走到馬路邊上蹲下。

“提燈鬼王過境原本會讓整個安全區都淪為鬼域,僅憑那些三流天師跟養鬼人就算豁出命也阻擋不了。”

荀安神經質咬牙:“正是因為傅清在,所以才抵擋了鬼王那麼長時間。”

荀安在首都天大讀大一時,傅清就已經是天大刑罰處的主任了。他是千載難逢的天才,最年輕的宗師人物,國寶級天師,年紀輕輕就能一筆在金符紙上畫出失傳已久的頂級三山符,施展起來甚至能鎮壓鬼王,千萬金難求一符。

他常年在外擒拿違反法規的養鬼者或擊殺鬼怪,偶爾回校教一節課,來聽課的人下到學生,上到各個流派勢力的天師能把門檻都踩塌。荀安上輩子一節都沒搶到傅清的課,關於他身世的訊息還是從學校八卦論壇斷斷續續得知的。

據說傅清雖然出身於最正統的虎龍山傅家,但卻因為某些意外流失在外十幾年,最窮困潦倒時甚至買不起符紙,只能去酒吧駐唱維持生計。

別人都把這當笑談閒話,荀安卻當了真。他能從貧苦農家小子鑽營到首都天大高材生,靠的可不只是這幅溫柔好相貌。經過他的調查思考,荀安發現這位國寶級天師,很有可能窮困時正是在他們楊家坪駐唱的!

“要不然為什麼傅清一直流失在外,提燈鬼王摧毀楊家坪後卻被傅家找到,青雲直上!”

更重要的是,逃難時巫嶸給他的護身符裡面有張符篆,那張看似普通的符篆後來擋下了惡鬼數次攻擊,被林雯雯認出不凡,拿去鑑定,發現正是傅清早年手筆。

巫嶸從小到大長在楊家坪,他和傅清之間的交集只可能在楊家坪!而荀安記得在這間酒吧裡確實短暫曾有個駐唱的道士,只可很沒等荀安證實,他就被巫嶸殺死了。

“哼,巫嶸,傅清,你給我等著。老天待我不薄,讓我重生一次。這輩子傅清,林雯雯,符篆,首都天大,我荀安一定要全都把握在手裡!“

荀安攥拳發狠,在保安又過來驅趕前蹣跚走到能看到酒吧大門的角落,坐下來苦守。但他足足等了半天,一直到日頭西斜,竟連個人影都沒等到!

“該死的,人都去哪兒了?!”

* *

扣扣。

白玉般修長乾淨的手指扣了扣門,沒人回應。來者靜靜等了會,他身穿樸素道袍,背後一柄桃木劍,髮絲被竹枝挽起,沒旁的裝飾。但他生的實在俊美,氣質出塵,再普通的衣袍也被稱得仙風道骨。

老梁壽衣店,就是這裡。

可是卻沒人應。

來者似乎覺察到什麼,微微皺眉,他不聲不響繞到店鋪後面,接著一躍而起,袍角飛揚間如一隻白鶴般輕盈踩著樹枝,三兩下便單腳落到二樓窗臺,桃木劍一挑,插銷應聲而開,道士絲毫沒有私闖民宅的自覺,從容自窗戶進到室內,正對上渾身緊繃的巫嶸驚愕睜大的眼。

“前日你給我的金錢太多。”

私闖民宅被主人抓包了,道士臉上卻沒有任何尷尬神情,大大方方開口,聲音清冽:“我說過,我只收應得的。”

他如今已擺脫窘迫困境,今日正是來還錢的。

道士垂眸,眼睫如鴉羽,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巫嶸,而巫嶸卻只看著他的手。道士從窗戶來,落地後,白玉雕琢般的手指正好搭在窗邊床頭櫃的鬧鐘上。

水霧消散,室溫回暖,剛才一直響個不停的鬼鈴聲直接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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