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傅清南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

庫庫卡冷哼一聲, 心中不屑。大天坑想再騙他,動搖他的心智,這是痴心妄想。他怎麼會忘記, 大天坑最擅長的就是先給人希望,再令其絕望, 以此來將人徹底玩弄摧毀。幾十年來庫庫卡吃過不少虧, 痛徹心扉有,瀕臨崩潰也有, 但經歷次數多了,他也變得沉穩老練起來, 不再是會輕信旁人的孩童。

更別說這次大天坑的幻境設定的實在太拙劣,太簡陋了。用這樣的傅清南能騙得了誰?或許他早在被喚醒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大天坑的幻境了吧,竟然還幻想著傅清南真的會出現,將他帶出深淵。這太難了。

剛進入大天坑前幾年,庫庫卡總期待著傅清南能將他救出去, 帶離地獄。時間長了他被大天坑汙染, 也怨過,也恨過, 但偶爾清醒的時候,思想卻發生了轉變, 他希望如果傅清南真的還活著,還呆在外面的話, 那就好好呆在外面, 不要再回來。

離開大天坑真的太難了,真的很難。他們九個人裡有一個夥伴能擺脫束縛,離開大天坑,庫庫卡都由衷為對方高興。

“睜開眼, 我知道你醒了。”

呵呵,庫庫卡不為所動,消極抵抗。對大天坑的幻境不再做任何反應。這種事情他經歷過太多了,當每月被惡犬吞噬撕碎成為家常便飯,疼痛都變得習慣,不能再引起庫庫卡任何情緒波動時,大天坑就會幻化出種種幻象。有其他夥伴慘遭折磨的,也有各種模擬出虛幻和平幸福的情景,再被打破的。

庫庫卡小孩子心性,在這上面吃過很多虧,但凡他心靈出現漏洞就會被狡猾的天坑意識趁虛而入,久而久之庫庫卡早習慣收斂自己的一切情緒,對任何場景都不做反應。就算看到他最敬重的傅清南和豬結婚都能無動於衷。

這次大天坑意識又弄出來了個什麼?和傅清南結契的男人?

太弱了。

庫庫卡不屑一顧,懶得理會。

* *

當傅清說‘對我來說你不一樣’的時候,巫嶸正從崖壁上拔下深扎入其中的權杖。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眼傅清,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之前不讓自己叫出名字那事。

“因為我們有陰陽契?”

對於大天坑的事情巫嶸有些興趣,對傅清所說的‘還不到我回來的時間’更感興趣。這件事和念名字有什麼關係,難道說他叫了傅清南的名字,這殘魂和主體就會直接融合,還是說傅清南的存在會被某些東西覺察到?

“如你所想。”

嗤,巫嶸懶得理這種說話不說全的人,哂笑一聲。對方似乎覺察到巫嶸心裡在想什麼,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巫嶸顛了顛權杖,提著它走過去。他注意到傅清的目光在權杖上頓了頓,卻沒說什麼。這說明他知道權杖的存在,而且認為它並非敵人。

意識到這點後,巫嶸若有所思,隨手將權杖插到原本老苗刀的刀鞘裡,走到傅清身邊,正看到他拿出什麼紅色的粉末,在庫庫卡身周灑了一圈,默唸幾句,白金色的正陽火燃起,將那些從大天坑裂縫中探出的,髮絲似的符文隔離在外。

巫嶸敏銳發覺火焰燃起時,庫庫卡焦黑如炭的身軀微微動了動。

“睜開眼,我知道你醒了。”

但對方卻無動於衷。

“正陽火已將他身上的怨念汙穢焚燒乾淨,但是烙印未除,無論他逃到世界各處,大天坑的鎖鏈都會窮追不捨,最後將他抓回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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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淡淡道,微微閉了閉眼。巫嶸發現他眼底微青,顯出幾分倦意。顯然現在靈魂合體與剛才的白金正陽火海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但當他睜開眼時,眸光銳利清明依舊,如同一杆勁竹,無論風霜雨雪都無法將他摧毀折服。

“只有徹底清除大天坑烙印,才能有脫離大天坑的可能。一會我會毀掉大天坑裂縫,爭取時間。在這之前我需要你的幫忙。”

“需要我做什麼?”

巫嶸利落道,看了眼天:“如果你想做什麼的話,速度要快。”

黑夜再漫長也終將過去,符陣失效,洪崖那邊的人們很快就會醒來。到時候說不準會有人來再探峽谷。

“很快,不會浪費太長時間。”

傅清望向巫嶸刀鞘中的權杖,正色嚴肅道:“我需要你用這根權杖,將庫庫卡打死。”

撕拉——

有什麼緊緊黏連在一起的東西被硬生生撕開的聲音,巫嶸看向聲音源頭,發現蜷在地上焦黑若死的鬼童不知何時睜開了眼,乾癟下陷的空洞眼瞳惡狠狠的,充滿敵意地瞪著他。

* *

庫庫卡忍不了了!

原本他壓制情緒波動,如老僧入定般想忽略外界,但外面的聲音仍一個勁的往他耳朵裡鑽。尤其是當正陽火再次燃起,驅逐束縛‘鎖鏈’時,庫庫卡心中也有一瞬的波動和猶豫。

會不會——外面的真是傅清南?

心潮一動就再無法平息,庫庫卡心裡暗道壞了,恐怕又上了大天坑的當,但反正也這樣了,他乾脆破罐子破摔,更認真聽起外面的話來。並將那些話記在心裡,反覆細品琢磨。

他說的……似乎有道理啊。

庫庫卡渾身緊繃起來,如果他心臟還能跳動的話,那現在他心跳該快的驚人。這次似乎和以往大天坑的幻境不同,更像真的,也更令人想要相信。即便庫庫卡明白這極大可能只是大天坑的幻境再次進階升級,為了個體帶來更大的打擊,庫庫卡也忍不住想要相信。

直到他聽到那句話。

都是騙人的!

憤怒的力量讓庫庫卡豁然睜開眼,惡狠狠盯著眼前那人。如果眼裡能射出毒針的話,庫庫卡早把他裡三層外三層都扎滿了。

可惡,可恨!雖然庫庫卡早自嘲認為這一切極有可能仍是大天坑的幻象罷了,但當血淋淋的現實真擺到面前時,他仍難以抑制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下地獄去吧!”

庫庫卡雖然能聽懂中國話,但不怎麼會說,會的那麼幾句普通話都是‘你好’‘吃了嗎’‘飯好吃’這種日常話。一到激動憤怒的時候他就不由自主吼他們部落那邊的印第安方言。

“你,你的罪孽,就算被烈火焚燒都無法洗淨!”

庫庫卡口不擇言,他兇狠瞪著眼前這人,不去看之前說話的傅清。就算對方是大天坑幻化出來的,庫庫卡也永遠不會對他說那些惡毒詛咒的話。就像當初大天坑給他看傅清南跟豬結婚的幻象時,即便用言語刺激他的都是幻化出來的傅清南,庫庫卡也只罵那頭豬。

這是庫庫卡的原則!

“就連豬都長的比你好看,醜八怪,下地獄去吧!

* *

“&%¥#¥*!”

被燒焦的小孩瞪著那雙能嚇死人的焦黑大眼,竹筒倒豆子似的嘰裡咕嚕說了一堆,邊說邊惡狠狠瞪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給剮了似的。

“他在說什麼?”

巫嶸臉色不善起來,即使聽不懂,他也能覺出這小孩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他誇你長的好看。”

巫嶸懷疑看向傅清,見他雖然面不改色,如白玉雕琢而成的脖頸處卻有些泛紅。

天師說謊話可真容易露餡。

巫嶸懶得跟連謊話都不會說的人計較,只是板著臉,用權杖尖警告般敲了敲庫庫卡頭邊的地面。卻沒想到他猛地扭頭,用那種能把頭扭下來的幅度狠狠一口咬到權杖上,那架勢恨不得用一口鋼牙把權杖咬斷。

‘啊——’

巫嶸聽到權杖發出一聲長長的,驚恐萬分的絕望啜泣聲:‘我髒了,嗚嗚。’

隨後它再沒了動靜,昏死了一般。巫嶸覺得有點丟人,又有點嫌棄,幸好只有他才能聽到權杖的聲音。用比剛才更陰沉些的臉色,巫嶸將權杖從庫庫卡嘴裡□□,看到上面有一圈焦黑色的牙印。

“要開始了。”

傅清肅然道,桃木劍仍將鬼童釘在地上,他手裡只拿著拂塵,站到大天坑裂縫旁邊。那柄拂塵巫嶸曾在屍洞裡,看傅清南的紙人拿過。但現在巫嶸看向傅清,才意識到正主和紙人間莫大的區別。他手裡的拂塵正在發光,明明沒有風,拂塵墜上的黑白陰陽魚卻無風自動,如真正的小魚般追逐遊動,循環往復,透出難以言喻的道義來。

“置死地才能後生,唯有用大天坑裡的東西將你殺死,才能徹底消除烙印。”

傅清是在與鬼童說,也是在和巫嶸解釋。置死地而後生,先死再生,巫嶸負責死的方面,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傅清。

“你都聽到了?”

時間緊迫,不再浪費。提起權杖,巫嶸站到庫庫卡的面前。這小孩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剛才傅清說的話,仍用那種桀驁不馴的小眼神瞪著他。說來也怪,明明是傅清說的話,庫庫卡卻只瞪巫嶸,跟和他有仇似的。心裡又給傅清南記了一筆,巫嶸提杖站好,回頭看向傅清。

白衣道長盤膝而坐,拂塵至於膝上,雙眼微闔,他的身前就是大天坑裂縫。明明閉著眼,但他就像能感知到巫嶸目光似的,點了一下頭。

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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