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機急速掠過多瓦城的夜空, 以挑釁的姿態盤桓於巨龍的頭頂,又架起千篇一律的武器瞄準了目標,似乎打算再做一次無用功。

吃飽後的巨龍懶洋洋地舒展身體, 龍爪一把摁上鑄成巢穴的合金,頃刻間將之捏得稀爛。它的鼻翼噴出高熱氣息,渾身黑鱗隨著呼吸翻紅。它伸長脖子,張開羽翼, 衝著發出龍吟:“昂——”

等的就是這一刻, 蹲的就是這一秒。

只要巨龍會對他們毫無顧忌地張開嘴, 他們就有機會將液氮送入它的食道!

連續數日的彈藥攻擊早已麻痺了巨龍的頭腦,當他們拿出一模一樣的武器時, 它不僅不會起防備之心, 甚至還會產生“想要淋浴”的念頭。但它絕不會想到,孱弱的兩腳獸給彈藥換了芯子, 每一枚都是為它準備的致命物。

“開火!”

隊長一聲令下,大兵果斷集火。先是大批合金彈落在巨龍的鱗片上, 再是機子底部卸落鋼架, 推出第一枚瘦長的液氮彈藥。

巨龍在彈雨淋漓下抖擻著身子,側翼一張, 勁風斜劈了一棟大樓。噼裡啪啦的巨石墜地聲響起, 有倖存者絕望的悲呼傳來, 最後被坍圮的廢墟掩埋。生命的逝去,不過須臾。

但巨龍可不管這些, 它虎視眈眈地盯著戰機, 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此刻,又有淒厲的尖叫聲驟起……

大兵鎖定了巨龍即將噴射烈焰的喉管,冷靜地摁下發射液氮的按鈕。

下一秒, 液氮超速射出,眼見就要送進對方的胃袋了——說時遲那時快,卻見巨龍像是被什麼東西牽住了注意力一樣,驀然扭頭,完全無視懟到臉上的液氮,只盯死了一個方向。

高頻能量的波紋一經盪開,對怪物而言既是難得的進化食物,又是十足的威脅。

巨龍的獸瞳穿過層層障礙聚焦在能量的源頭,正打算吃掉這塊點心時,一枚液氮彈戳上了它的脖頸,猛然炸開!

“昂——”龍吟第一次變成了慘嚎,大量“白煙”從它的脖頸升起,又往它的臉頰蔓延。液氮秒速降溫,一降就是零下百八十度。

瞬間,霜白色的冰紋佈滿了鱗甲,又封住了它的一隻眼,寒冷順著脈絡蜿蜒,竟是將它半邊泛紅的鱗片生生凍成了焦糊的“炭塊”。

行之有效,立竿見影!一發成功,雖然沒有衝進巨龍的肚子,但也直接鼓舞了大兵們的士氣!

“幹得好!”

“漂亮!”

他們紛紛將鋼閘卸掉,推出戰機配備的液氮彈藥,對準巨龍橫掃。

趁它病要它命,甭管液氮會對這座城和倖存者造成多大的傷害,大兵們只奉命行事,當務之急是殺死這頭怪物。

液氮彈激射而出,卻沒能趕上巨龍的速度。它的戰鬥素質委實強悍,在重傷的情況下還能靈敏地避開彈藥,一擊咬合粉碎了飛得最低的戰機。

緊接著,巨龍兇悍掃尾,一尾巴擊落三架戰機。在液氮落地、頃刻冰封的廢墟裡,龍飛了起來,振翅直逼領頭的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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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之中,巨龍森白的獠牙愈發清晰,他們彷彿能嗅到它吞食萬人的腥臭。眼見死亡避無可避,可就在這時,巨龍堆在巢穴裡的金屬像是活了一樣,猛地擰成了一股金屬繩!

它們盤根錯節地交織在一起,頂端錯開成五股,猶如一隻豁然張開的合金手掌,精準地鉗制住巨龍的尾巴。

“昂!”巨龍回首,烈焰從口中噴出。可由於受過液氮的傷害,烈焰的破壞力到底是小了不少。

它熔斷了金屬手掌沒錯,但它來不及焚燬整個巢穴,就被無數金屬拖住了身體。它們像一隻只從煉獄裡身上來的人手,堅定不移地將它往下拉。

“昂——”金屬攀上它的脖頸,逼迫它揚起頭顱。

剎那,一枚液氮竄入它的喉管,在巨龍的胃袋炸開!

瘋狂的金屬似乎是精疲力竭,如潮水般從龍身褪去。霜白色的冰從龍的腹腔蔓延到全身,它重重地咳出一口黑煙,拼盡最後的餘力掀起颶風,高高低低地朝倫多剛火山飛去。

越飛越沉,當戰機的彈藥擊中它的脊樑後,它失控地墜入了大洋……

轟!掀起幾十米高的浪花。

戰機在高空盤旋許久,倏然折返多瓦城。與此同時,堅果國的軍部爆發出打了勝仗的歡呼。他們擊敗了惡龍,贏回了多瓦城。

不過,有件事令他們分外在意。

“那些金屬是怎麼回事?”有人命令道,“搜尋戰區,把巨龍的鱗片、血液和可疑的東西都帶回來。”

“是。”

三小時後,另一端傳來訊息:“我們在巨龍的巢穴附近發現了唯一的倖存者,是一名亞裔女孩,目前處於昏迷狀態。”

片刻後:“我找到了她的學生證,就讀於伯利克中學,叫‘南雅·羅德裡格’……哦,上帝,這附近的殘骸……都是學生嗎?”

“帶回來。”

……

【咚、咚……】這是心臟搏動的聲音,源於覺醒者,也源於普通人,正漸漸地與時鐘的滴答聲混在一塊,迴盪在紀斯的耳邊。

他正坐在一間空蕩蕩的“玻璃房”裡,頭頂的燈投下慘白的光,手邊放著一杯白水,面前僅一桌一椅一道門,僅此而已。

這手段,可真是久違了……

從鎖定覺醒者的人員和人數開始,針對他們的拉攏計劃就徐徐展開。

先透過性格耿直的軍人對他們釋放足夠的善意,刷足了雙方的好感。在有了過命的交情後,他們想前往哪裡,去哪裡做什麼都不會瞞著官方。

而等“軟手段”來完了,再搬“硬手段”上來,這不,初到京都就被請進了局子,全員被迫分散,一晾就是兩小時。

在此之前,沈雲霆和祁辛黎根本猜不到官方有這種打算。直到“請人”的隊伍來了,他們才發現——原來自己也被矇在鼓裡,當了一回“押送員”。

回想起祁辛黎罵出的一聲“淦”,紀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這騙起來連自己人都騙的絕招,實在是高。估計連金老和霍丞鷹見了,都想破口大罵。

細數他身為文臣時坑過的武將……嗯,真是難為這群老實人了。

不過,中洲官方的智囊團給出的策略確實不錯。

用武將來實行“軟手段”,讓人覺得軍方是自己的後盾;用文臣來實行“硬手段”,讓人更覺得軍方的老實人們很靠譜。

縱使“硬手段”過分,可他們也會念著“軟手段”的好而選擇不計較。

這般張弛有度,循序漸進,是打算把覺醒者往部隊的路上推,而不是往權力的中心帶。等文臣的絆子使夠了,他們怕是已經上了軍方的大船,還不想下來。

屆時,文臣再向他們低個頭,說上幾句有眼不識泰山,往昔是我做錯云云,大概就圓了“將相和”的結局。

如此一來,既推動了官方與覺醒者的合作,又將覺醒者定位為軍隊之一。至於他曾經在軍帳裡暗示“我要這個位子”的說辭,也成了不可僭越的界線。

這算盤打得極好,不愧是官方。也難怪中洲能傳承五千年之久,這御下和管理的手段一出,確實無往不勝。

可惜的是,他不吃這招。

這種拉攏人的方式適用於大部分普通人,但不適用於絕少數覺醒者。恩威並重的手段是必須,但在選擇人施加的過程中很容易被人鑽空子。

譬如現在,晾了他兩小時才有人推門進來。料想他們原定的計劃裡,應該沒有以“小時”為單位的靜候時間。

【咚、咚……】

他又聽見了心臟搏動的聲音,從微弱慢慢轉強。在國土之外,在大洋之中……距離災難的降臨,沒剩多少天了。

紀斯睜開眼,瞧見一名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推門進來。同時,漆黑不見人的玻璃外悄無聲息地圍了一圈人,正專注地盯著他。

“紀先生,你好!我是王義元,這次冒昧……”

紀斯微笑道:“確實冒昧,你們讓我等了兩個小時。”

此話一出,王義元臉色微變。留置室可不讓帶手機,光是坐在裡頭面對單調的環境,就是萬分的枯燥無味。多數人在此只會覺得度秒如年,可這位居然……

他正想說些什麼,卻聽紀斯溫和道:“如此,你們也靜候一段時間吧。”

大祭司緩緩起身,惡劣一笑:“我初來京都,對這裡的人文風貌很是好奇,正想出去走走。等我膩了,自會回來。”

說著,他手執大杖靠近漆黑的玻璃前,垂眸對上了一名男子的眼。明明這玻璃由內往外看不見,偏偏窗外的人總有種“我被看到了”的感覺。

不多時,紀斯朝玻璃伸出手,貼上了冰冷的壁面。他將手輕輕往前一送,就見那三維實體的五指虛化成靈體,像是沒入湖水般沒入了玻璃!

見者瞪大眼,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但很快,他們看見紀斯在玻璃中沒入了掌心、手腕、胳膊肘,再到整個人“走”入玻璃,跟變魔術似的消失在他們面前!

一個大活人,消失在玻璃中!親眼所見!

氣氛凝滯數秒,隨即混亂一片。無論是裡頭的王義元還是外頭的圍觀者,此刻都不顧形象地敲打著玻璃,再迅速跑遍局子上下,卻依然不見紀斯的人影。

“糟了,人丟了!”

“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畢竟晾了人倆小時這事兒是裹挾著私心的“下馬威”。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是要來硬的,那就做絕一點。可誰知,這一作就作死了……

所以,眼下唯一的法子居然只能是“等”嗎?

等到那一位逛膩了為止?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為何,他們總覺得對方返還的“下馬威”才剛剛開始。這屁股下的椅子還沒坐熱呢,就逐漸拔涼拔涼了。

事實誠如他們所料,紀斯真不是個善茬。他一逛就逛到了傍晚六點,待身影突兀地出現在室內,真是嚇得兩個接待員魂不附體,就差抱頭尖叫“有鬼”。

紀斯饒有興致地嚇唬完人,慢條斯理地找茬:“六點了,我有些餓,去給我準備飯食。”

接待員大喘氣:“可,可我們的供餐時間已經過了。”

“真是遺憾。”紀斯笑道,“容我出去用膳,之後再回來。”

接待員:……

紀斯再回來時,留置室裡坐了一圈滿面疲倦的人。一見他回來,他們真是兩眼放光,一副“望夫石”總算盼到人的表情。

許是為了防止他找茬,他們將白開水換成了茶,將塑膠椅換成了皮椅,就連桌案上都放了一盤生機勃勃的綠蘿。

“紀先生,我……”

紀斯淡淡道:“沒有咖啡嗎?”

“我這就去買!”飛毛腿式狂奔。

“司諾城在這裡可看不了財經報。”紀斯幽幽道,“姜啟寧想吃夜宵,俞銘洋的藥該換了,弗拉基米爾的肉不能斷,記得多給祁辛黎準備些佛經。”

“我這就去辦!”風火輪式奔跑。

紀斯風度翩翩地落座,看得王義元眉頭直跳。好半晌,他終於醞釀好說辭準備吐口而出,就聽見紀斯道:“八點了,我想睡覺了,床呢?”

眾人:……

紀斯道:“希望我明天來的時候,能為我備好咖啡、餐點、蔬果和床鋪。”他斜了他們一眼,眼角眉梢帶著笑意,“爾等退下吧,此處不需要你們伺候了。”

眾人:……

這個世界是如此冰冷,只剩互相抱團還有點溫度。細數他們今天吃的憋,真是比往常幾十年還多!軟釘子碰了一個又一個,關鍵還沒給機會反駁、反嘴和反抗,這實在是無奈得緊。

或許官方拉攏人的方法,一開始便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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