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逛街, 女人喜愛從街頭逛到結尾,男人喜歡鑽著店鋪蹲點,都耗時, 也花錢,除了一個曲線一個直線,本質上沒有區別。

故而,司諾城幾人逛得很悠閒。就是苦了來找人的警察, 上午到達目的地, 撲空。一問前臺得知幾人沒退房, 蹲守。

他們本可以電話通知、簡訊直達,要求當事人去局子裡做個筆錄。可惜, 上頭下達的指令是讓他們親自抓……請人。

“只是配合警方工作, 又不是抓捕逃犯,事先通知有錯嗎?”穿著便服的新警員疑惑道, “可我們蹲著,一隊外出尋找, 二隊篩選監控, 這架勢逮殺人犯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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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警員笑笑:“小同志別問太多,聽指揮就成, 上頭總有上頭的考量。”

估計是涉及機密級別的情報了, 否則不至於草木皆兵。說是請人, 上頭最想請的或許不是目擊者,而是另有其人。

但由於信息量不足的緣故, 大夥兒只好在真相邊緣試探, 暫時不敢更進一步。一副唯恐驚動什麼的模樣,小心得很。

“可是,身為警察不問得多點, 怎麼拿情報和證據?靠意念嗎?”

新人一句話堵死了老前輩。

時間如飛梭,眨眼一下午。蹲酒店小隊沒等到人,倒是循著監控前往商場的小隊完成了任務。

彼時,他們率先找到了愉悅購物的姜啟寧。便裝警員立刻三兩成組,見到目標像是見到親友一般熱絡地圍上前去。

“小姜,好久不見啊!”老警員笑眯眯地靠近,頂著姜啟寧疑惑的眼神,從口袋中掏出證一晃而過,“你爸最近過得怎麼樣?哈哈哈,跟張叔去外頭敘敘舊吧!”

警察辦事其實很顧忌當事人的尊嚴和體面,他們不希望把人帶回警局一趟,對方出來就要被人指指點點。更何況,這還是需要被“請”的人。

說著,他攬住姜啟寧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潛臺詞暗示十足:小子,跟我走一趟。面子裡子都給你了,不識相就當場逮捕你。

姜啟寧僵硬一笑,憋出話來:“好的,張叔……”

一人得手。很快,坐在書店翻靈異故事的拉基也等來了“李叔”,仍在刀具店磨蹭的司諾城遭遇了“鄭叔”。唯有紀斯,他一個大活人明晃晃地站在兩三個警員面前,對方卻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

“小城,鄭叔請你吃頓飯,敘敘舊。順便瞭解一下你爸最近過得怎麼樣了哈哈哈!”鄭叔拍拍司諾城的肩膀,沒錯過他臉上訝異的細微表情。

他順著司諾城的視線看去,紀斯笑盈盈地看著他倆。結果,鄭叔的視線穿過紀斯,落在一個陳列了不少唐刀的櫃子前。

“在看唐刀嗎?”

“是的,挺喜歡。”司諾城轉過頭,神色毫無破綻。他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指,往自己的褲腿上畫著小小的圓圈。

血液漸漸發燙,熟悉的微流順著指尖往外溢位,這是身處維度的感覺。

司諾城收攏手指,終於明白紀斯那天所說的“希望他們憑實力找到我”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紀斯不是不與人類談合作,而是談合作之前先定了門檻。唯有人類打破百年格局,去承認世界多維,去走出思維的囹圄,去認可超能的存在,才算夠到了及格分。

之後,他們得學著去“看見”,憑親身發掘的能力找到紀斯。

到那時,一方不再唯物,一方不費口舌,許多問題和矛盾都能迎刃而解。坐下談事,也能站在相等的思維高度看問題,可以略去不少麻煩。

難怪……

難怪紀斯告訴他們,被請去警局後如實相告即可。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曉他的存在,卻怎麼也找不到他,除非他們能覺醒。

真是滿滿的算計,這人的心眼是馬蜂窩做的嗎?

司諾城跨出刀具鋪子。瞬間,他能感到一層“水膜”從周身褪去,溫熱的觸感不在了。他面上與鄭叔閒聊,實則心思已經飛出很遠。

沒經過夢的錘鍊,沒做過別的訓練。他有且僅有的一次靈異經歷,是在公路上遭遇了一隻鬼物。跨入維度一次,他的五感明顯增強,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點”已經摸到了邊緣。

或許,他的資質比他自己想象得還要再高一點?

“在想什麼呢,年輕人?一副神遊的樣子。”

“在想——給家裡的小神仙帶什麼晚飯?”

封建迷信青年的一句話堵死了唯物主義老警員。

……

司諾城三人被帶走後,紀斯慢悠悠地踱回酒店。

隨著他呆在地球上的時間越久,根系便扎得越深,待磁場與磁場逐漸契合,他就不必擔心“浪過頭打穿球”的情況發生了。

多維宇宙,交疊位面,類地行星不知幾何。可與他結緣的有且僅有這麼一顆,或多或少得上點心。

他對警局後續不感興趣,只對天象的異常有點在意。仰望頭頂,灰黑色的雲糾結在一起,瘦長的四朵在前,厚實的一朵在後,凝成特別抽象的馬車形狀。它們隨風擴散,拉成長長的隊伍。

“近日陵墓出土……”

紀斯摸索著權杖,順著雲層前進的方向回望:“西北?”

古時的陵墓出土,非千百年氣之聚無以成天象。也就是說,年歲久遠、成了氣候的陵墓若是見光,會引發異常的天象。

雲氣變化,是磁場能量變動的一種顯示。西北方位的異常卻從南部開始延伸,看來即將出土的是個千年大墓。

依他對人類的瞭解,他們是一群看見古墓就要挖,遇到封印就要揭,撿到盒子就要開的作死鬼。能讓古墓出土的因素除了山崩地裂就是無意發掘,可讓殭屍出土的因素除了人類還是人類。

紀斯:……

現在出土真不是時候。界門、魔窟等四地還在輕微共振,各處的裂縫會越張越大,再過不久會有新的怪物爬出來。

要是外加一個大墓,再牢固的防線也會出現斷層。

可他絕不會提“別讓陵墓出土”,甚至,他連“陵墓”兩個字都不會說起。他只會將人類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點而已。

紀斯從袖裡乾坤掏出手機,連著酒店的網登上了長草數天的圍脖。

哦,又卡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後臺資訊炸了。

紀斯忽略上億的回覆和轉發量,也沒多看一水金色大v的關注和拉攏,更沒理會什麼娛樂公司的誠聘和節目。

他只掃過數目多達幾千萬的粉絲量,點開文件編輯起下一條預言:【1月9日晚,嶺東界門開,有妖物外出覓食,切勿出行。】

點選傳送。

五秒不到,紀斯看見上百條回覆出現在後臺。他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不自覺地朝辦公桌看去,正打算交代幾句。突然想起,這人還在警局呢。

沒了幾個活人吵吵鬧鬧的聲音,室內確實有點冷清。

紀斯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神仙喜歡養幾個童子在側的原因了。大抵人間煙火的真實,會讓神找回做人的感覺。畢竟,人性和神性也是不容分割的一體。

窮極無聊,紀斯乾脆翻起了圍脖留言。閒來沒事,他挑了條順眼的回覆。

【你在想桃子】:“好奇怪,為什麼發生怪事的時間都在晚上?”

紀斯緩緩敲下一行字:“夜晚無序,邪念滋生。此時不出來,更待何時?”

傳送之後,他感覺評論區有一瞬短路的寂靜。緊接著,他收到了爆炸式上升的回覆以及【你在想桃子】激動到臉滾鍵盤的長串亂碼。

紀斯:……

好一會兒,評論區才出現了稍微能看的東西:【啊啊啊!雞絲大人回覆我了!今天的我也要好好守護雞絲大人!愛你筆芯!】

紀斯:……雞絲?

大祭司不會明白,人類幹啥啥不行,造星第一名,而流量時代萬物皆可封神。

短短的回覆,大大的後援,他幾乎是傻眼地看著“全球雞絲後援會”直接崛起,又看著一群灰色的圍脖號立刻散發出氪金大佬的輝光。

他們整齊劃一地點贊、回覆、置頂評論,根本不需要他說什麼,就能保持“雞絲大人說什麼都對”、“聽雞絲爸爸的話準沒錯”、“看雞絲爸爸圍脖保命”的三步策略。

高效認真、火速宣傳、一步到位,直接把紀斯捧成了新世紀邪教頭子。

紀斯:……

他默默地擱下手機,覺得自己需要重新認識一下地球人了。所以,他們原來是這麼聽話又講道理的嗎?

大祭司不禁陷入了沉思。

……

警局內,分開被問詢的三人組給出了一致的答案:他們三個是朋友,在咖啡廳會友後離開,駛向外郊公路時遭遇了鬼物的襲擊。本以為要死在現場,誰知有高人出手,幫助他們擊敗了鬼物。

對這名高人的描述,三人的說辭也相差無幾:一米八幾的身高,穿著白色的衣袍,留著黑色的長髮,手中握著一根大杖,名字叫“祭司”。

祭司……

這倒是跟上頭給的一些情報徹底對上了。但有些地方,他們需要仔細詢問清楚。

警員一問:“司先生,據我們調查,你的住所暫時在‘青鼎大酒店’。為什麼離開咖啡廳後不回酒店,反而追著朋友的車走?”

司諾城:“我的朋友紀斯,讓我跟著朋友看看。有必要的話,就在朋友家住下。”

他一點也沒迴避紀斯的名諱,直白地說了出來。

“你不是訂了酒店嗎?”

“我不差一晚的住宿錢。”

“……”萬惡的有錢人!青鼎最豪奢的套房,一晚上五位數,你不差錢我差錢!你不心疼我心疼!

警員二問:“司先生,你有個朋友叫紀斯,我們知道。然後——”

“我們查了你在酒店中留的資訊,以及咖啡廳服務員的描述,你的朋友‘紀斯’與你同吃同住。他們對他的描述與你們對高人的描述基本一致,請問兩者是同一個人嗎?”

司諾城認真道:“是!”

見鬼的,警員的表情有點詭異:“冒昧地問一下,你們是什麼關係?”

司諾城反問:“……都是男人,你覺得能是什麼關係?”

司大少爺本能地抓住了重點,倆大男人能有什麼關係!這警員問話怎麼奇奇怪怪的?

殊不知,正是這句直男式的“你覺得能是什麼關係”反倒給了人極大的想象空間。幾名警員交換了一個眼神,再聯絡從姜啟寧的購物袋中找出來的白袍假髮,以豐富的辦案經驗來看,他們應該是接觸到了某個不可說圈子裡的……潮流裝扮?

信息量有點大啊,但還是做個最後的確認吧。

警員三問:“請問,你跟那個紀斯一起睡嗎?”

司諾城:“嗯,怎麼?”直男壓根不會想歪。

哦,不怎麼。總之,我們覺得有本事消滅鬼物的高人,不像是願意跟有錢人同吃同住的人。

倒是你,可以砸錢讓跟你同吃同住的男朋友穿個白袍、戴個假髮、拿個大杖,以此體現“情趣”二字的精髓。嘖,現在的有錢人!

“司先生,可以的話,讓你的朋友紀斯來一趟警局做個筆錄。”

“你們親自去找他,我請不動。”

“……”職業假笑,“好,我們會親自上門。”

事情像是告一段落了,三人順利地出了警局。年輕警員抱著筆錄交給資深警員,後者翻閱完畢,眯起眼吩咐道:“找人跟著他們,但不要驚動他們。”

“誒?”

“不然你以為,局子為什麼要安排你們一群新人去給一群玩商業的做筆錄?”資深警員老神在在,“看你們面嫩,還是同齡人,他們反而會不自覺地吐出一些事兒。”

“這裡頭有鬼,就是不知道鬼是誰了。”

姜總是老的辣,資深警員覺得機緣再巧,也不至於把事兒湊一塊全應在三個年輕人身上。巧合的背後往往有很多必然,值得深思。

再看這司諾城最近的行駛路線,從川蜀到嶺東,再到鯨渡,還去過寧原山脈,現在更是來到了葫蘆口。稱得上走哪兒都出事,哪能這麼巧?

問一句“紀斯是不是祭司”,他說“是”。篤定的語氣做不了假,但之於警方而言,尋找正確的人一定要慎重。

這是一場博弈,輸了,他們得被人開條件啊!

“得找個不會讓人起疑的,心又在咱們這頭的人去……”資深警員摸著下巴思索,最後靈光一閃,想起了在廢墟公路上見過的年輕人。

他抓起了電話:“喂,鄒教授嗎?”

“對,向你借個人。”

“祁辛黎。”資深警員笑道,“小夥子有腦子有學歷長得帥,身份又清白,還修過心理學。我查過了,他的父母也是警隊人員,立過大功。”

“嗯,我這兒有份特別的任務想交給他,讓我跟他當面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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