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如期而至, 氣氛一如往年。縱使近來不太平,也擋不住普通百姓過個小年的熱情。
大紅的簾子掛起,漂亮的窗花貼上。有青年搬起熱氣騰騰的蒸籠回家, 有小兒舉著糖葫蘆串兒走遠。熱鬧依舊,彷彿一天前堆滿街道的碩鼠已成夢裡的幻覺。
司諾城一大早接到了訊息,說是最近大事不斷,為了過小年安太平, 希望各大企業配合國家發發福利, 儘量在元旦之夜把民眾留在家裡。
簡言之, 紀斯的圍脖內容到底被上頭在意了。
官方干係重大,秉承唯物主義幾十年, 絕不會草率地下達“元旦晚上不準外出”的通知。可三次事發讓他們心有餘悸, 紀斯的預言更令他們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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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這麼大,官方委實不敢發消息引起恐慌。商議許久, 他們只想到了一個法子——元旦夜放福利,讓人守著電視機搶, 應該能收束住人們往外跑的腳步。
如此大出血地開庫, 旁敲側擊著提醒人別外出,他們也是盡力了。
看出這意圖, 司諾城自然同意合作。
砸錢真不是問題, 登得上大船才有難度。作為從不做虧本生意的人, 他堅信這會兒撒出去的錢,在未來鐵定能百倍千倍地收回來。故而, 放福利不是做慈善, 其實是雙贏的投資。
他讓秘書層層通知了下去,從飲食到家電,從網點到商場, 從國內到海外,把能給的福利都給了,並標上大字“優惠只此一次,機會不會再有”。
之後,他無論是站著坐著還是躺著,都會有無數的金錢和機遇飛向他。
完美!
紀斯轉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司諾城。
就在一瞬間,他“看見”豐盛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朝司諾城匯聚,如醍醐灌頂,開啟了他的奇經八脈,貫通了他的七個脈輪。天光落下,地靈接引,他像是被點燃了似的,渾身散發著靈性的曙光。
這一刻,日月都不能與之爭輝。
但很快,他的輝光恢復了閃耀的金碧輝煌,再度瀰漫出金錢的芬芳。只是隨著能量的注入,他的氣場在緩緩擴張。
振動引起振動,力場糅合力場。漸漸地,紀斯發現司諾城的輝光環繞在他的庇護圈外,連帶著自己的氣場也被拐著走偏。
紀斯:……
他平靜地開啟磚哥,進入圍脖。叮咚!是金錢碰撞的脆響。
開屏顯示著一個大紅包,他隨手一點就蹦出了888元的大額福利:【恭喜您!在元旦抽獎活動中獲得三等獎!收益已發送到您的圍脖錢包,請點選查收!】
紀斯:……
確認過眼神,司大少爺是一尊活體行走的財神。哪怕被庇護圈隔絕了大半的氣場,他對金錢的顯化能力依然影響了周圍的能量。
原來,司諾城不是沒有靈性和天賦,而是把大部分注意力堆在了鈔票上。
所以,鈔能力者?
紀斯看著錢包裡的888元,不禁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蹭著別人的能量抽了個紅包,好像又是一個坑?怎麼這坑……越填越多了呢?
沒多久,司諾城起身舒展筋骨,對紀斯說道:“今晚不出門晃了,我在全網放了紅包福利,總計十幾個億吧,你記得多搶點。對了,你申請一個維信,我拉你進司氏員工福利群,等會兒我發紅包你記得搶。”
紀斯:……
“你這是什麼表情?”司諾城難得從紀斯臉上看到了一線呆滯,恍惚中,他覺得對方身上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不必在意,我對自己人都不錯。”
司諾城補充道:“不想搶也沒關係,今天元旦,我可以給你一份私人福利。沒有維信沒關係,我讓圍脖官方給你發錢。”
沒多久,叮咚!這是金錢來敲門的聲音。
紀斯面無表情地點開圍脖,發現後臺錢包的數字從888跳到了10888……這種別人強勢挖坑,把他摁著往裡種的感覺,實在是一言難盡。
算了,就當他是交學費吧。
司諾城發完錢很滿意,本想催著紀斯把維信搞了,誰知損友們的資訊來得一個比一個勤。
先是俞銘洋:“司老大,我知道你今天要發福利,可以拉我進你的員工福利群搶紅包嗎?”
司諾城手動拒絕:“沒門。”
再是姜啟寧:“城哥,我看了你最近的朋友圈,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我們哥幾個一商量,覺得太詭異了!”
司諾城簡單回覆:“說。”
姜啟寧道:“城哥你看——你初到嶺東,有一架飛機失事;你來到鯨渡港,有一條巨蛇吃人;你再飛嶺東,有一隻魔鬼出現!城哥,你老實告訴我,你的體質是不是招邪?還有,兄弟幾個想問你下一站去哪兒,我們絕對不去!”
司諾城:……
塑膠兄弟,拉黑了。
……
元旦節,傍晚五點左右,曲康大隊提供的軍宿中,江梓楹一身冷汗地驚醒。
她的雙眼有些失焦,緩了會兒才恢復過來。她抬手抹開溼漉漉的發,覺得臉頰上的傷口奇癢無比,逼得人伸手去撓。
硬生生忍下了衝動,她要進盥洗室擦個臉冷靜冷靜。
第二次了,從昨晚到今日下午,她再度夢見了公園裡遇到的孩子。他趴在媽媽的肩膀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她,嘴唇微動,清晰地吐出三個字:“去找他。”
去找他……
到底找誰啊?
“呼!真是瘋了!”她搖著頭取下臉頰上的紗布,準備換個藥去醫院和沈雲霆換班。誰知紗布落下的那秒,她盯著鏡子的眼神直了。
怔怔然,頗為不敢置信的樣子。
江梓楹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撫上了臉頰的皮肉。這裡,一天前被碩鼠啃下了兩個指甲蓋大小的肉。傷口猙獰,一輩子也恢復不了,可現在才過了多久,創口翻卷的紅肉不見了,倒是長出了粉色的……新肉?
這、這……
她清楚自己的恢復力,傷口的修復速度雖然比普通人強點,但也在人的範疇內。流血大疤的修補,要更慢些。
一天前的創口,24小時恢復一半,是她出現了幻覺,是醫院的藥太好,還是她的體質也跟碩鼠和蛇一樣變異了?
突兀地,宿舍的座機傳來急促的鈴聲。
江梓楹接起電話,就聽見沈雲霆欣喜的聲音:“小江,老周救回來了!”
“啊?”
“老周救回來了!”對面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愣是喜極而泣,“他活了!截掉了三米長的腸子,十六小時的手術,他熬過來了!老周活了!”
“誒,我馬上到!”江梓楹擱下座機,飛快地往臉上貼完藥,拎起外套就往外跑。
冷不丁地,她的視線對上了放在門框裡的畫。
白色的幽靈托起棍子,寂靜大山中落下了雪花。稚嫩的筆觸畫出了一股神聖的意味,她的耳畔彷彿再度響起了三個字:去找他。
去找他……
一種感覺偶爾出現,可以被稱之為“錯覺”。一種感覺反覆出現,不能被稱之為“偶然”。
江梓楹摩挲著畫,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刻鍾後,她拍下了畫放在自己圍脖上,並不抱希望地配了一句話:“一個孩子的畫,主題是‘去找他’。我是個粗人,看不懂畫裡的意思,有誰能為我解答嗎?”
五分鐘過去了,沒有回應。
哐!門被關起,江梓楹已經跑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
病房內,撿回一條命的老周精神頭不佳,可他抓著沈雲霆的手倒是有勁。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話,沈雲霆無法用力掙脫,只好勸道:“老周,我得出去了,你必須休息。”
“沈隊,我看到……白光升起。”
“是雪花。”沈雲霆嘆道,“你受了重傷,意識都模糊了,難免看錯。不要再傷神了,快休息。”
“白光升起……”老周不肯鬆手,他吸著氧,非要把話說完不可,“有人,一個男人!在光裡!他讓雨落下來,是暖的……”
沈雲霆一頓:“暖雨?”雪後是下了雨,雨水也確實是暖和的。
只是那時候老周一隻腳跨進了鬼門關,早已人事不省,他從何處得知?
沈雲霆不禁凝神細聽。
“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只知道是白色……我要說出來,沈隊。”老周的眼中溢位神采,“我怕不說,我醒來就忘了。對……我會忘記的,會忘掉。”
“老周,你……”
“暖的雨,叫功德霖。”老周的呼吸逐漸重了起來,瞳孔渙散,似是睡意湧了上來,“落在人身上,活死人肉白骨,有功德在身的人不會死,沒功德護持的人會暴斃。”
“我活了,沈隊。”
大手術過後的人,依然在陰陽之間徘徊。脫離了肉身的桎梏,在兩頭遊走的靈魂足以通玄。於萬般奧妙的造化中,窺見大神通的一星半點。
哪怕只與天地接洽一息,所獲的資訊也遠超想象。而當人向死而生,真正活下來之後,他會慢慢地遺忘玄之又玄的狀態,漸漸迴歸平凡的日常。
老周經歷了,也猜到了,他迫切地想在忘記之前說出來,否則……否則會怎樣,他也不知道。
“沈隊,去找他!”
手勁驀然變大,老周的眼睛已經閉上,話卻條理清晰:“白色、泛著光的男人,去找他,找到他。”
“他在這裡,一定一定要……”快啊!
聲音化作了綿長的呼吸,心跳血壓平穩,病房裡空寂無聲。
老周睡著了。
沈雲霆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病房。他剛推開門外出,便見到了趕來醫院的江梓楹:“剛睡下,狀態恢復得很好。”
“你的臉怎麼樣了?”沈雲霆回過神問道,“我認識一個皮膚科的資深醫生,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幫你聯絡她。”
江梓楹摸著臉,搖了搖頭:“沒事,不急。倒是沈隊你的胳膊怎樣了,我記得你……”被碩鼠咬掉了幾塊肉。
“無妨。”沈雲霆笑笑,上下晃動胳膊,“最近都沒換藥,不過耍起來倒是比平時更有勁了。”
兩人聊了會兒,乾脆一起去別的病房看看戰友。
末了,江梓楹陪沈雲霆去了科室換藥,她本做好了看到一條血胳膊的慘狀,殊不知醫生把沈雲霆的紗布一拆,別說旁人,當事人都傻了!
一天前被碩鼠咬掉不少肉的胳膊,這會兒已經消了傷疤。不僅看不見紅肉,也沒有新長出的粉牙,而是被填補得滿滿當當,只剩七零八落的牙印烙在皮膚上。
江梓楹捂住嘴:“天吶。”
醫生震驚了:“怎麼回事?你割屁股肉填皮了?”
沈雲霆:“……沒。”
他細緻地摩挲皮肉,當初徹骨的疼痛完全消失,狀態好得像是從沒受過傷。
這是怎麼回事?
【功德霖……活死人肉白骨……】
【沈隊,找到他!】
沈雲霆豁然起身,一臉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