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諾城背回了一大袋換洗衣褲, 卻找不到一家留存食物的便利店。

“澳軍來過伊萬城不止一次。”司諾城拱了拱火堆,再把半扇牛肉翻個面,“街區破壞嚴重,看痕跡是毀於炮火。我一路過去, 看到不少大澳的武器和軍服碎片, 基本聚集在商場、食品店和便利店區域, 他們是蒐集物資時被殺的。”

俞銘洋擰起一把草, 將汁液淋到牛肉上:“按理說,人類會去這幾塊地方找食物,變異動物應該會蹲點狩獵吧?司老大,你沒碰到怪物嗎?”

司諾城頷首:“這也是最奇怪的一點, 我沒碰到怪物。”

“誒,一隻也沒有?”

“一隻也沒有。”

柴火發出嗶啵輕響,在橘紅色的火光中, 紀斯低眉斂目,默不作聲。他的左手掐著指訣, 後抬眼望向星斗, 當椰子殼裡的魚湯泛出奶白色時,紀斯朝林深處看了一眼。

林葉沙沙, 洗完澡的拉基光著上身、穿著一條牛仔褲走來, 他隨手捋去頭髮上的水漬,將戰斧擱在樹邊, 撿起了一件t恤穿。

分明是最大碼的衣服,可繃到拉基的肌肉上愣是顯得緊了些。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神清氣爽地坐到篝火邊, 兩眼發直地盯著牛肉:“你們在說什麼?我聽見了一句‘城裡沒怪物’?”

“對, 城裡沒怪物, 很怪異。”

司諾城好笑地看著拉基,這人餓得發慌還在裝樣。要是他和紀斯不在,拉基鐵定第一個撲向牛肉,挑完自己喜歡的牛大腿,再把剩下的留給倆吉祥物,完全是野獸的做派。

三個人吃,拉基是最強的,他自然當仁不讓。五個人吃,紀斯是最強的,拉基心甘情願地等待食物分配。

這隊友是真的率性又野性,從心所欲,不背初心。或許只要給他足夠的對手,他也遲早會走到“靈魂圖騰”的境界。

手中的金絲凝成匕首,司諾城乾脆利落地切下整條牛大腿遞給拉基,在他詫異的目光中說道:“他倆的牙嚼不動,你吃。”

一頭高達三米的野牛,有著一身壘成塊的腱子肉。四蹄、脊背最結實,除了拉基的牙口夠利,另外倆個根本咬不動。

拉基也不客氣,大口吞嚥起來,而司諾城挑最軟的牛腹下手,將肉切成塊狀遞給倆吉祥物。誠如他所料,姜啟寧和俞銘洋可受不了純肉的吃法,他們得用野菜將肉包起來下肚,才不會被膩到。

倆人還沒吃完三斤肉,拉基已經把嘴一抹,直接拆了另一只牛前腿吃。

他餓得慌。

司諾城用另一半椰殼中的白水給紀斯泡了杯咖啡,最後才取過一片大葉子,捻著裡頭的果子吃:“伊萬城是最早變異的區域,歷時已有大半年了。我以為城裡住滿了怪物,結果發現裡頭像是被清理過一遍,什麼也不剩。”

“它變成了一座空城,也沒留下特別的氣味。我只能從城裡的器械磨損程度,來推斷人類軍隊進入這裡的次數。要是沒弄錯的話,他們應該來過五次。但奇怪的是,澳方對伊萬城的記錄很少,只知道裡頭的怪物很強大。”

“我在外城撿到了一頂軍帽,利用它進行了通靈。可除了‘看見’一群野狼肆虐、撲殺人類的畫面,沒有其它。詭異的是,我們進入伊萬城這麼久,可沒被什麼狼群追蹤過。”

“可能是人類不再進入伊萬城,所以遷走了吧?”姜啟寧道,“也許是森林中的怪物太強大了,它們被趕走了。”

這畢竟是存在魔蛟的森林,狼群不跑留著被吃嗎?

司諾城搖頭:“那麼大一群狼要遷走,別的城市遲早會受災。可事實是,大澳的影像資料裡沒有關於‘狼群’的內容,它們像是憑空消失了。”

“只有一種可能……”拉基將牛骨咬得咔咔響,“這地盤——也就是伊萬城,被更強大的怪物圈了。”

他扔掉骨渣,開始扒拉牛脊背,並“善良”地給倆吉祥物留了點肚皮肉:“聽過‘佔山為王’嗎?其實大部分肉食動物,比如老虎、獅子、巨蟒,都會圈起自己的地盤。而所有生存在它地盤中的活物,都是它的獵物。”

“如果有別的獵食者進入它的地盤狩獵,那麼結局只有三種。一是重傷敗退,二是直接被殺,三是擊退或殺死領主,成為新的領主。”

“這是叢林法則,不會變的。”從某種程度上講,動物比人類“守序”多了。

司諾城心頭一凜:“你的意思是,伊萬城有個‘領主’?”

“對,除了這點,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拉基舔去手指上的油漬,“但我不知道它為什麼不出現,還縱容我們在地盤上狩獵,匪夷所思。”

司諾城沉思道:“在它的地盤上狩獵……”

說著,他將視線轉向鱷魚的殘骸:“如果說一頭魔蛟只能算是它地盤上的‘獵物’,那麼它又是什麼東西?”

話落,營地有片刻的死寂。

他們忽然想到,假設鱷魚不是這塊地的領主,那豈不是證明該地的領主比鱷魚更可怕嗎?

“不是吧……”姜啟寧縮了縮脖子,感覺遍體生寒。

“伊萬城裡到底有什麼?”

紀斯擱下杯盞,說道:“也沒什麼,左右不過是——曾經在地球上出現過的東西而已。”他勾唇,“只是大/紀/元更迭之後,它們就像是現在的你們,被‘清理’掉了。”

“但靈魂有記憶,萬物皆如此。你們能記起自己是誰,能拿回本來的力量,它們自然也能。”

“萬物有靈,你們會明白的。”

……

伊萬城,東南區,阿斯比斯野生動物園。

祁辛黎揹著一大堆裝置來到“蛇館”,這裡到處是破碎的玻璃和乾涸的血跡,還殘留著人和蛇乾癟的屍體。

他戴上醫用手套翻檢屍體,蒐羅了幾枚勳章,拿到了幾柄還沒鏽掉的槍。

用溼巾擦去槍上的髒汙,祁辛黎嫻熟地拆開彈夾摳出子彈,輕輕轉動著、轉到有字母鏤刻的一面:“aus271。”

再拆一把:“aus372。”

他將槍支和彈藥放在身邊,摘下手套拿出筆記本,飛快地透過衛星連結到海島的五國軍部。接著,他分別輸入子彈的編號,在資料庫中鎖定了所屬人。

不同的兩個人,分屬不同的隊伍。一個在五月份進入伊萬城,一個在七月份進入伊萬城……看著似乎毫無聯絡,偏偏兩具屍體被同樣的方式殺死在同一個地方。

太蹊蹺了。

若是同一只怪物下的手……也就是說,它在當時歷經兩個月的變異還活著,會時不時逛逛野生動物園,順便狩獵一下人類?

什麼鬼?

祁辛黎輸送了一段請求解封更多資料的話,沒多久,海島的資料庫立刻對他敞開。他特地挑了“伊萬城”相關的影像資料,一段段看過去。

三月末,伊萬城大亂。沒過七天,徹底淪陷。

四月初,澳軍第一次入城,企圖奪回伊萬,可最終的結果是被狼群撕個粉碎,幾萬人只存活不到一千,剩下的全進了怪物的肚子。至此,伊萬城的第二次進化開始。

四月下旬,澳軍再度入城,這次是為了帶走物資。他們成功帶回了一批物資,但和上次一樣,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一。

接著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澳軍每一次都能成功地帶出物資,可每一次都是只剩一成活人。

但只要有人活著回去,能帶回物資,那麼下一次鐵定還會有軍隊進入伊萬城。

就像程序設計好的那樣,它們用不需要的物資做著陷阱,誘使人類一次又一次地進入伊萬城。它們讓人類帶走物資引來更多的人,然後留下九成的活人作為“報酬”,資料控制得極為精準。

“麻煩大了……”祁辛黎喃喃念道,“這座城裡有點東西啊。”

必然是開智的怪物!都能做陷阱騙人了,腦子肯定不差,就是不知道躲在哪兒?

突兀地,他的手頓住。

祁辛黎猛地回頭朝後方看去,卻發現林葉沙沙輕響,彷彿那一瞬間的毛骨悚然只是他的錯覺。

他慢慢合上筆記本,靈魂外衣直接覆體,正當他凝出經文卷軸的時候,沈雲霆的手撥開了厚實的林木,另一手提著大袋物品。而江梓楹撐起結界籠罩著二人,阻隔一切有可能的侵襲。

怎麼是他們?

祁辛黎狐疑地解除狀態,等隊友走近後說道:“有什麼發現嗎?”

沈雲霆將一袋子槍、手機和錄影丟給他:“屍體,這裡到處是乾癟的屍體,像是被吸乾了一樣。有人的,也有動物的,你看看能不能從那堆裝置裡挖出點什麼情報。”

江梓楹依舊戒備:“祁辛黎,你剛才怎麼是戰鬥狀態?”

“有東西在窺伺我,但我找不到它在哪。”祁辛黎輕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裡,找另一個地方安定下來,我需要足夠的時間整理這些電子設備。”

“好。”

形同空城的內域安靜至極,三人“暢通無阻”地跑進一家空蕩蕩的便利店,在確認周圍安全之後,沈雲霆與江梓楹守著祁辛黎,而祁辛黎著手工作。

這一做就是八個鐘頭,三人用壓縮餅乾對付三餐,在午夜降臨時,祁辛黎總算從一隻手機中提取了一段極其恐怖的錄影。

錄影只三十秒,始於激烈的槍聲,止於核武的爆破。使用手機錄影的應該是個覺醒者,他拼命地想把資訊送出來,結果失敗了。

“這是什麼?”

影片中,一道慘白的影子閃到一名大兵的身後,伸出類人的手臂捂住他的嘴。緊接著,這名大兵就迅速變成了一具乾屍。

鏡頭劇烈地晃動起來,周圍的士兵大吼著:“怪物!開火、開火!”

“後退!我們不是對手,撤離、快撤離!”

“那到底是什麼?”

“轟隆——”是核武爆破的聲響,這一秒,覺醒者將手機壓在了身下,並發動所有能量保護它。之後的鏡頭是一片黑暗,直至今天,祁辛黎才讓這段錄影重見天日。

“白色的……人形怪嗎?”他喃喃道。

沈雲霆蹙眉:“他們動用了核武?”

“對,接著核能的擴散激發了生物的第三次異變,到現在,澳軍已經不敢踏入伊萬城了。”祁辛黎嘆道,“畫素太糊了,距離也太遠了,我解析不出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會是妖魔嗎?”

“如果是妖魔的話,我們早發現它了。”江梓楹反駁道,“感覺是比妖魔更可怕的東西。”

……

叢林深處,守著鱷魚肉的拉基已經幹掉了三隻巨怪。

鑑於衣服太緊,他烏拉一下就會崩碎,在耗費七八件t恤之後,他乾脆不穿衣服了,就光著膀子站那裡守據點。

屬於男人的陽剛能量充斥著這方空間,他連汗味都泛出能量的氣息,似乎殺得很是痛快。

拉基在等最強的怪物上門,他以自身為餌,還讓隊友們暫時離開這裡。只可惜,開智的怪物並沒有找上拉基……

湖泊邊,俞銘洋在洗菜,姜啟寧在搓衣服。倆都是外向的性子,很快便忘了叢林法則,聊得特別歡快。

“你咋把拉基的破衣服拿來洗?”俞銘洋發問,“有這閒工夫不捉袋鼠玩嗎?”

“你以為我想洗啊?破都破了,我是想洗乾淨整個吊床啊!”姜啟寧翻個白眼,“再不濟搞個枕頭也行,每晚躺地上睡得我頸椎疼。”

“有道理,給我也留點。”

“成。”

“對了,怎麼拉基打架每次崩碎的都是衣服,不是褲子?”俞銘洋發出靈魂疑惑,“牛仔褲就那麼結實嗎?”

姜啟寧給出官方回答:“這不是結實不結實的問題,你看電影吧,哪個是崩褲子的?崩上衣是鐵血硬漢,崩褲子那是不要臉的流氓。”

他擦去臉上的水漬,往湖裡瞟了一眼:“老洋芋你臉上擦了什麼啊,慘白慘白的,跟鬼一樣。”

“啊?”俞銘洋懵逼地轉頭,“我擦啥了?”

“你擦白……”姜啟寧忽然止住了聲,因為他看到俞銘洋的臉還是那張臉,可水中卻多出了一張慘白的臉。

本能地,姜啟寧一把推開了俞銘洋:“跑——”

下一秒,俞銘洋看見水中忽然伸出一雙長滿白毛的手,它們一把抱住姜啟寧的頭臉,將他整個兒拖進了水中。

“嘩啦”!是水花四濺的聲音,也是俞銘洋神經崩斷的炸響。

“啊啊啊——老薑!”他不管不顧地抄起十字架,二話不說直接跳水,“我來救你!”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司諾城趕到現場,只找到了一隻球鞋。

“先抓的是姜啟寧嗎?”拉基捏了捏球鞋,面無表情道,“那他應該還活著,且抓他的怪物一定是非人類的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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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斯挑眉:“你怎麼知道?”

“……啊?”司諾城難得驚訝。

拉基平靜道:“我習慣了。”

走吧,再去把人搶回來,真的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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