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喜歡狩獵能量高的物種, 就像萬魔之主亞巴頓會率先衝光精靈下手一樣,能量愈高的物種對它們的吸引力越大。

故而,它們一出星門就直奔寧原, 一進寧原就鎖定目標。初始,拉基的爆發攫取了它們所有的注意力, 那雄渾狂暴的靈魂顯形, 確實有著令萬獸震顫的威能。它們堪稱欣喜地準備圍殺他,卻在交手的過程中發現, 獸王並不是最主要的獵物。

他不是!

它們之所以遠渡星門來此,是為了吸食這個星球在大災變時期的力量。可當它們真正踏入此界,深吸一口氣獲悉能量頻率時,才明白這顆偏遠的藍色星球藏著奪天造化的瑰寶!

紀斯與司諾城的一戰,充盈在天地間的能量只剩一縷餘韻。但僅僅是這一縷, 便足以讓惡魔失去理智。

它們嗅到了什麼?

是光精靈墮落的毀滅氣息,也是半神重臨的造化之力,更是飽含著跨越神階的、足以與魔王亞巴頓硬碰硬的靈魂之力!

如此偉力, 非但沒有讓惡魔心生退卻,反倒讓它們愈發瘋狂。它們很清楚, 只要找到擁有這股力量的獵物,汲取他們的骨血皮肉, 就算只入口一絲絲,都能讓自己的實力登上一個臺階。這囫圇個兒的唐僧放在面前, 哪有不吃的道理。

因此,在確定拉基不是主要目標後,它們盯上禁閉室是遲早的事。

惡魔敢進攻禁閉室,軍方可不敢對禁閉室動用炮火。自然而然地,禁閉室攻防戰的主要人員只剩拉基和姜啟寧。戰場兇險, 雙方破壞力又大,紀斯和司諾城的牌局註定無法安穩進行。

只是,再怎麼無法進行,惡魔也不該在紀斯即將贏牌的時候砸爛了牌桌……

彼時,牌桌碎裂的那一秒,拉基屏住了呼吸,姜啟寧僵硬了身體。靠得近的軍人失去了思考能力,有那麼一瞬,人人被嚇得浮起了一層雞皮。

畫面定格在這秒,嗜血的惡魔尚未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它在廢墟裡撐起鐮刀爪,扭頭衝紀斯平靜的面孔張開了口器:“噥嗚!”

它在戰慄!這是找到目標的喜悅,是可以收割果實的興奮。

它刷一下舉起鐮刀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知何時,紀斯的手已經捏在它的天靈蓋上。在惡魔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他五指一收捏緊,一把將惡魔的頭摜在了碎裂的牌桌中間。

“哐!”地面皸裂,四方牆壁盡數粉碎。

無形的氣浪從牌桌湧起,卷著一堆撲克牌往外飛射,連帶著兩顆含羞草,一隻小黃鸝,沙發報紙和床全部騰空,直接裝在外側的承重牆、坦克和建築之上。

颶風襲來,全軍沒迷得睜不開眼。他們一個個壓低了軍帽扶著重物,看向禁閉室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無奈。千防萬防,防不住惡魔上趕著送死,現在他們只求那兩位能聽進去人話,別突然出手!

風暴倏忽散去,中心區域的紀斯和司諾城相對而坐,被按在牌桌上的惡魔已經動也不動了。

接著,他們看見大祭司舉起左手,那左手還握著兩張牌。這雅緻至極的男人總算笑了,他說道:“對k我要,我……”

恰在這時,惡魔的大腿神經性抽搐了一下。

大祭司默默地放下撲克牌,靜靜地注視著手底的惡魔。

眾人:……

“哐哐哐!”三聲巨響過後,龐大的氣浪把司諾城的短髮都吹成了大背頭,把拉基的炸鬃毛通通捋順,把方圓百里內的灰塵完全掃除。

素日乾淨體面的大總裁臉上沾血,卻也穩穩地握著最後的撲克。他看了紀斯一眼,說道:“死透了,你出吧。”

四野皆靜,無論是天上飛的倖存惡魔,還是荷槍實彈的正規軍人,此時此刻竟然都陷入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默。他們不知道該為惡魔默哀三秒,還是該慶幸倆人形兵器真的在認真玩牌。

坐在禁閉室的廢墟裡,摁著一團被打成馬賽克的惡魔,紀斯心滿意足地出了兩張彩色joker:“我贏了。”

眾人悄無聲息地緩過一口氣。

司諾城扔下手裡的四張牌:“四個8,炸!是我贏了。”

紀斯:……

眾人:……

死寂一片。不多時,紀斯握住權杖緩緩起身,及地長髮無風自動。他明明掛著與平時一般無二的笑,偏偏這時看上去格外危險。

有白色的光從他體內溢位,織成符文環繞的氣場。他注視著撲克牌,沉聲道:“大概是惡魔的存在影響了我的運氣。”

說著,紀斯轉過頭。

他的目光很平靜,可被他掃過的拉基只覺得毛骨悚然。所幸,紀斯略過他們,將視線定格在高空的最後兩隻惡魔身上。而被他盯上的惡魔,頭一回沒有無腦進攻,完全是憑本能轉身,開啟最大的速度往外跑。

跑!快跑!這是它們有且僅有的念頭。

它們速度全開的那刻,幾乎是眨眼化作流光消失,瞬息千里之外。如果是從普通人手裡逃脫,它們必然已經成功了。遺憾的是,它們企圖從紀斯手裡逃脫。

“不好!它們往京都的方向跑了!”

“快!快通知京都和那個方向的國家!快,特級警戒……”中洲的軍人反應極快,他們立刻回神,瘋狂戳首都和國外的通訊。

正在這時,紀斯抓起權杖向上一提,輕巧地握住了尾端。宙心權杖上大下小,尾端入手提起,倒像是紀斯捻著一根長長的魔法杖,又像是拿起了一杆槍。

他微微偏頭,長髮傾落,冷淡的眉目帶出一股不羈的灑脫。紀斯勾唇,做口型道:“砰!”

剎那,一道猙獰的閃電從宙心權杖前端擊出,彎曲的形體猶如張牙舞爪的巨龍,它撕開夜幕的厚重,照亮了整一個曲康!

接著,直接劈死了兩隻惡魔!

惡魔的速度再快又如何,它們還沒習慣三維世界的壓制,再爆發也快不過光速。普通的落雷確實不會對它們造成太大的傷害,奈何施術者是紀斯,他劈出的閃電威力等同於渡天劫。

真“一道更比十道強”,電閃雷鳴之後,哪還有什麼惡魔的身影,就連一點火星也沒落下。它們徹徹底底地消失,泯滅得乾乾淨淨。

光芒散去,黑暗重回大地。光與影之間,那人是唯一的色彩。

眾人久久望著紀斯,失卻了言語。或者說,蒼白的語言不足以描述他們直面這個場景的震撼。

彷彿……沒有什麼是對方辦不到的……

他們的大祭司真的只是一個“危險又強大的覺醒者”嗎?

忽然,拉基出聲道:“別愣著了,先救人。”

他們一驚,即刻回神投入救人大業。在喧譁聲裡,整個寧原除了零散的五具惡魔屍體,就剩下在作戰中負傷的軍人。

事實證明,並不是覺醒者拉穩了惡魔的仇恨值軍人就能獲得安全,而是只要上了戰場,基本沒人可以倖免。

拉基不可能擋下每一隻惡魔的幾百發刀鋒,它們落空的刀鋒會劈到坦克、建築和土地,當然也會一擊劈中人。但凡中招,非死即傷,再加上打歪的彈藥和飛散的碎片,其實黑夜裡的血腥味已經很濃重了。

一名軍人在坦克的廢墟裡扒出自己的戰友,他緊緊抱著昏迷的他,顫抖的手摸上他的雙腿……沒了,戰友的雙腿被整齊砍下,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阿照,撐住!”他虎目含淚,“怎麼辦?你的腿,你才23歲啊!阿照!”

姜啟寧幫忙救人,卻發現惡魔的刀鋒所過之處,是一片斷肢和鮮血。他煞白著臉把有氣息的人架出來,嘴唇哆嗦著:“撐住!醫生馬上來,求你們撐住啊!”

“是編號2的……”年輕的軍人抓住姜啟寧的胳膊,眸中光芒潰散,“被砍成了兩半,我活不了了,請你幫我給我爸媽帶句話好嗎?”

“你會活的!你會的!醫生馬上就來了!”姜啟寧握住他的手,對方跟他一樣的年紀,卻躺在了血泊裡。看著一個即將逝去的年輕生命,姜啟寧紅了眼眶,“你說!”

青年笑了:“告訴他們,對不起,我……我當了國家的好兵,但我當不了他們的好兒子。是我沒福氣,我……”

姜啟寧哽咽出聲,拉基掀翻了一串坦克,將蓋在下方的軍人一個個拉扯出來。這名烏拉的漢子很沉默,看著寧原的慘相,他甚至有些自責自己為何沒擋下更多的刀鋒。

“抱歉……”拉基托起一名老兵,渾身沾滿了血。

老兵的軍帽掉在地上,像是看穿了自家覺醒者在內疚什麼,他咧開嘴衝他笑笑,抬起滿是繭子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弗拉基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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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基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一瞬的錯愕。

“我記得你的名字,你是個好的。”老兵笑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是你的過失。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你已經……做的非常、非常好了。”

“你也是,豁出命在鬥啊……”氣息漸漸微弱,瞳孔逐漸擴散。

拉基沒有哭,只是覺得心裡鈍鈍得疼。直到上了戰場面對生死,他終於深刻地領會到什麼是“炎黃的風骨和精神”。他的戰友們哪怕走到生命的盡頭,也要把火種和希望種在他心裡,卻絕口不提自己受到的傷痛。

“對不起,如果我可以更強一點的話……”

突兀地,暗沉的天空中雲層湧動,有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帶著比人類體溫更高的暖意,融入到這方滿目瘡痍的土地裡。

雨水落在眾人的臉上,溫暖的感覺與皮膚貼合。有人錯愕地抬頭,驚呼:“這雨,怎麼是暖的?”

有人循著感覺低頭,驚訝地發現沾了雨水的傷口似乎長出了細小的肉芽?

這是……

溫暖與包容的觸感,形同站在原始森林裡被大自然的暖風拂過全身。很舒服,很暢意,神奇的是,在舒服暢意的背後是死亡與新生的置換。

活死人肉白骨,沾了雨水的傷口在慢慢復原,瀕臨死亡的士兵慢慢睜開了眼。

“我的天!快,快把他拼起來!”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一名醫務兵撤掉了傘,將傷員完全暴露在雨水中。他身邊的隊員紛紛斥責他失心瘋,卻在看到“必死無疑”的人緩過一口氣時,震驚地瞪大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腰、腰那裡長出了蠕動的東西!誒,他、他的下半截也是,這到底是什麼?”

“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他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了,臥槽!”

暖雨繼續,整片寧原忽悲忽喜。在大悲大喜的情緒起伏中,他們漸漸意識到了什麼,不禁一個個轉頭看向紀斯的方位。

如此天降甘霖的異象,這般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世界上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除了紀斯,他們不作他想!

一場暖雨,情景如此相似。

猶記得寧原魔窟第一次出碩鼠的時候,也是廢墟一片,也是血流成河,也是命懸一線——他們記得有一場暖雨落下,將無數垂死掙扎的兵拉回了人間。

經歷過最初戰鬥的兵有不少留在寧原,他們曾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卻沒想到原來是有人給予了他們生還的可能。

這是救命的大恩!

“大祭司!”

突然,一名老兵撥開人群走來,他正是以前參加過寧原初戰的“老周”,一個被碩鼠咬破肚子、扯出腸子的瀕死者。

他記得自己大難不死,卻忘記了一場暖雨。直至今日重新淋漓在暖雨下,老周終於想起了那段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此時,他嘴唇翕動,神色激動萬分:“這是功德霖,對嗎?大祭司!”

“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是功德在身的人,都能在雨中獲救。”老周筆直站定,朝紀斯行了個軍禮,“您曾經救過我!”

紀斯回首,並不否認,眾人私語聲起。

“或許您不記得了,我也是今天才記起來。”老周放下手,“您還記得嗎?寧原碩鼠進攻曲康的第一個夜晚,也是這樣一場雨挽救了我和隊友的性命。”

“也是那一場颶風,粉碎了整座山脈的碩鼠,讓整個曲康得以存活!”

“大祭司,我……”

紀斯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聲。營地光線昏黃,眾人心情澎湃又激動,可紀斯的氣息愈發柔和了下來:“打雷就要下雨,僅此而已。”

他釋放了雷電驚擾雲層,所以得下一場雨,只是這樣罷了。

姜啟寧笑了起來,拉基卸掉了心理負擔。寧原的軍人卻神色肅穆地站成一排,在暖雨之中面朝紀斯的方向,行一個軍禮!

至高的感謝發自內心,無需語言。

在同一片天空下,風起雨落。暖雨漸漸轉冷,而救援工作也接近尾聲。光影交錯,司諾城撿起了醫務兵扔下的傘,他抖落雨漬,站在了紀斯身邊。

同樣的下雨天,只是這次,他們站在了同一把傘下。

雨聲連綿,司諾城的聲音清朗:“是我輸了。”

“嗯?”紀斯側首。

“我說,你贏了。”司諾城笑起來,亮得像恆星的輝光。

紀斯失笑:“一局牌而已,你贏就是你贏,我沒那麼輸不起。”

司諾城卻搖頭:“不,不是牌,而是……”他看向紀斯,眼神有些困惑和複雜,“我希望你一直贏下去,牌局也好,命運也罷。”

紀斯一怔。

“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贏得漂亮。”司諾城道,“與天鬥、與人鬥、與命鬥,你就應該是最後的贏家。”

“怎麼突然這麼想?”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誇誇你。”司諾城仔細一想,眉頭緊蹙,“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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