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極器——這是司諾城感觸最深的概念。

軀殼孱弱, 卻能相容靈魂;細胞微渺,剖開竟如宇宙。五官雖小,五感俱全;五臟內府, 五行齊備。

頭腦通天,雙足接地, 手是溝通首尾的媒介。腸是五穀輪迴的地方, 脈是能量流轉的道場。“人”下降,頭腦可構築低維世界;“人”上升, 靈魂能適應高維領域。

極器,貫通陰陽,亦正亦邪,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難怪古時傳說中,精怪必須修成人形才能通達大道。難怪現代影視中, 妖魔鬼怪總是揪著活人不放,一路不死不休。

也難怪人總有“養身養心”的本能,看來就算年歲過去久遠, 他們忘記了許多,卻依然還是有著“人體是個好東西”的基礎念頭。

人能辦成的事, 實在是太多了。

譬如現在,他只消一個想法, 就能在高維度得到任何想要的物質。無論是金山銀礦,還是桃源盛世, 只要他想,就沒有不能。

不用肉眼,第三眼會自動開啟;不用身體,靈魂會把握主動權。他手中握著鬼域流動的能量,如有實感的觸覺透過魂衣傳到大腦。一瞬間, 他知道了很多很多,但知道得再多,也無法說出口。

在頓悟面前,語言顯得非常蒼白。

彷彿任何能從嘴裡說出的“感悟”,都無法具體體現它最本質的意思。這只能靠人自己體會,就像“悟道”一樣,自己的道要自己尋找。

他終於明白,為何紀斯每一次說話都不會說全的用意了。原來,有時候“把話說滿說全”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誤導。

司諾城眼睫低垂,落下一片細小的陰影。半晌,他像是拿回了自己累世的力量般,憑著感覺伸手,輕輕一抹——剎那,湖光山色化作萬千流光飛散,他再度回到了鬼域的真實,而這次“看”到的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霧狀形體。

它們在交談。

很奇怪,這交談聲猶如一種波,聽在耳朵裡像極了經文中類似的ong和en的發音。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能聽懂?

“要動手嗎?他攔在門口,我們就出不去了。”

“你是不是傻?”之前被放飛的“黃鸝”開口道,“就因為他攔在門口,才不需要我們動手啊!想出去的可不止我們,還有那些……”

它悄聲道:“中陰身難修、難修!我才不要當一輩子鬼!”

司諾城只當自己聽不到,裝傻充愣地盤膝坐在“門口”,等著大魔上門。期間,他曉得了一堆不為人知的秘辛。

這只“黃鸝”,是幾百年前“滅佛滅道”時期從中洲前往東瀛、帶走了一些道承的小道士。因遭遇海上風暴沒能逃過一劫,罹難後自歸了鬼域。

他死時年紀應該不大,但“修性修命”的概念就算死了也仍然記得。如此看來,距離現代不遠的古時,確實是靈性爆炸的大修時代。

“什麼是‘中陰身’啊?”

“嗐,說了你們也不懂,你們根本沒做過人。”黃鸝喃喃道,“人有陽壽,靈有陰壽。死後成靈,靈就是陰。而靈轉中陰,得中陰才有機會投胎。”

“我想做人啊!”黃鸝的靈體飄到了角落,“靈受胎體,胎體得靈,先天一氣聚,是為中陰。孟有,婆有,湯水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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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諾城委實聽不懂了,但他默默記下了這鬼物,決定出去時把它拖走。而現在,是時候活絡筋骨了——

“嗡!”一聲令人頭腦發脹的長音傳來,司諾城仰頭,看到一團黑漆漆的雲霧飄來。

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霧狀物的實體,竟是一頭偌大如狼的鬼物。周遭的鬼物一鬨而散,大部分都跑了,就剩“黃鸝”和倆“柳樹”還窩在角落看熱鬧。

司諾城沒有理會它們,徑自抬手幻化出一把金色大弓,箭矢拉滿!

忽然,他聽見一聲驚呼——

“嘶!燙死了燙死了!這把弓怎麼全是真陽,它射過日嗎?”它們抱團滾遠了點,“娘的,我記起來了!師父說男子元陽不破又力出真陽,是大氣運者,不修道也能成‘太乙金君’……”

“怎麼可能,三千年都不可能出一個太乙……”不對,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快跑!”它恨不得長出腿。

但到底是晚了,司諾城箭矢驟發,狂放的金色氣浪如海嘯翻湧。射出的長箭精準地貫穿了鬼物的頭顱,在一陣刺眼的金絲炸裂中,黑氣倏然被劈成兩半,再飛快地煙消雲散。

箭落,風止。他的披風甚至還沒落下,一切便都結束了。

是這頭鬼物實力低微嗎?

不,不像。

倒像是……司諾城盯著自己的手,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還可以再厲害一些、更厲害一些!他應當是射殺過神魔的強者!

等等,為什麼腦子裡會冒出“神魔”這個詞?

這般想著,他轉過頭,衝那方逃跑的三隻小鬼伸出了手。下一秒,一隻滾圓的胖黃鸝和兩顆含羞草砸在他腳邊,瑟瑟發抖。

“太陽大爺饒命啊!”

司諾城:……你才太陽!

……

祁辛黎出於善意護送櫻花國的航船抵達海港,誰知沒過多久,就被櫻花國的網友刷上了推特頭條,一水“一萬年難遇的俊美強大覺醒者”、“兩國美好的友情讓男子漢落淚”、“傳說中的強者降臨大都”等等中二病發作的標題。

見狀,祁辛黎也沒說啥。畢竟,全亞洲都知道,櫻花國是個放場球賽都要在倆選手頭頂加血條和氣力值的國家,堪稱活在真實的漫畫世界裡。

不過,他到底是年輕了,他不知道櫻花國除了“漫畫”紅遍全球,還有一樣東西能讓人聞風喪膽——恐怖片!

是的,祁辛黎暫時想走也走不了,他發現“恐怖片”特麼在櫻花國成真了!

幽靜的庭院,溫暖的和室。祁辛黎剛用完飯沒多久,一大堆令他眼熟的櫻花國政客就來到了他的休憩處,恭敬地土下座行大禮,唬得他一臉懵逼。

“祁君,懇請您出手拯救一下這個國家吧!”老淚縱橫。

“這件事情只有祁君能辦到!”聲聲悲切。

祁辛黎:……

他立刻冷靜下來,一邊微笑著詢問何事,一邊給京都大隊編輯了資訊。他身份特殊,一旦行差踏錯干係甚大,遠在異國他鄉更是不能犯錯。

故而,事無巨細,先通知一聲才好。

之後,祁辛黎知道了前因後果。櫻花國的聖山動盪,或許是與鬼域相近的緣故,他們這兒爬出來的怪物以“惡鬼”居多。

多到什麼程度呢?

多到櫻花國信了“百鬼夜行”記錄的是真實怪物,多到大片中小學停課,甚至工廠、辦公樓和公共廁所都不得安寧了!

不得不說,現代的櫻花國是個“不願意麻煩別人”的國家。之前有一批僧侶和陰陽師後裔扛著,他們艱難地過著日子,一聲不吭。可當這批人死傷不少後,他們真心扛不住了。

縱使他沒有來到這裡,他們也會主動向中洲求助。

“求您,救救孩子們……”

這句話到底戳到了祁辛黎的心,他擱下清酒,嘆道:“帶我去看看吧。”

他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附近的“櫻三溪私立中學校”。這是附近出了名的優秀私學,建校有百年整,培育人才無數,卻偏偏栽在了今年。

放眼望去,各樓層空空如也。有些教室的桌椅凌亂,有不少白紙卷子隨風起卷,和著落葉飄過他們的腳邊。祁辛黎忽而抬眼看向一處角落,那裡,有個一身血的半大少年站著,鬼氣森森。

再眨眼,人不見了。

“聽孩子們說,開啟鞋櫃發現鞋子不見的人,會變成食物。”身邊的校長滿臉憔悴,蒼白如斯,“我們不知道這句沒根據的話哪裡來的,我們只以為是孩子們的惡作劇。您知道的,每個學校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傳說。”

“但我沒想到這是真的……”

“第一個消失的孩子是中村御。四天後,第二個消失的孩子是小島輝子;又四天,第三個消失的是……已經有六個孩子失蹤了,其中兩個是在家裡失蹤的。”校長垂淚,“即使回到家,惡靈也沒放過他們!”

“我們請來了人,可那些人也失蹤了……您……”

“噓。”祁辛黎作噤聲狀,他層層放開自己的力場,禮貌詢問,“如果我不小心把教學樓砸了的話……”

“無所謂。”一名年輕政客頷首,“我們財團會負責修繕。”

“好。”

祁辛黎端起缽,瞄準了一個窗簾翻飛的教室。在那裡,他看見了一個黑漆漆的女人,它沒有具體的五官,臉上只有一張長滿利齒的嘴。

它“看到”了他,揚起醉人的“微笑”,有黑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牛逼,你噁心到我了……

這鬼物或許對他有什麼誤解,大概是把他當成了一般的驅魔人,所以才有恃無恐。遺憾的是,他的能力對它們算是天克。

所以——

祁辛黎一腳落下,就見藍色的卍字結界拔地而起,眨眼將整所中學全封了起來!螺旋狀的經文往上飛昇,具現化的能量場嚇得政客和校長抱在一起尖叫,他即刻旋轉著缽大力擊出,一巴掌轟碎了半邊教學樓。

“大膽妖孽!”祁辛黎怒喝道,“我看你往哪跑!”

世界上最強的戰術就是沒有戰術。鬼物還想著在教學樓跟人躲貓貓,哪會想到祁辛黎一出手就是拆教學樓呢?

誠如祁辛黎所想,就得把房屋全推平,對鬼實在不能慣著!要是房子推平了不見鬼,那就把地也犁一遍。

鬼物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叫,卻不想它跑的速度比不上祁辛黎拆的速度。大面積翻卷的經文把房子切得粉碎,缽撞擊在牆面發出的轟鳴震得它肝膽俱碎。

“啊啊啊——”政客和校長在狂風中凌亂,他們想過中洲覺醒者很強,但沒想到他拆樓跟玩兒似的!

這是人嗎?啊!

轟!一根錐刺扎穿了鬼物……轟轟轟!十幾根錐刺扎得它魂飛魄散,只餘地上的一雙紅色舞鞋。

它躺在廢墟裡,失去了能量的波動,還纏著一絲怨氣未散。

祁辛黎將它們撿起,三十秒結束戰鬥的他走到尖叫黨身邊,說道:“走,下一站。”

“啊啊啊……誒?啊?”戰鬥結束了?

“我說,下一站。”祁辛黎道,“別浪費時間了,我還想回去睡會兒午覺。”

眾人:……

於是,那天的櫻花國熱搜變成了“偉男子!中洲覺醒者一招秒殺惡靈,他絕招的名字叫‘北斗七星拳’!”。

祁辛黎:你們真是夠了!不要加奇怪的設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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