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東, 大雨瓢潑之夜,嘹亮的警報聲驟起,劃破長空。

整座城市的燈光點亮, 居民們披著外套,迅捷又不失秩序地下樓, 在久駐的軍人指揮下踩水而過, 跑向新建的地下避難所。

人們全程沉默,只剩哨聲尖銳, 雨聲喧譁。

有年幼的孩童抱著父親的脖子,遠眺夜空。就見界門處皸裂了一道道長疤,有漆黑粗壯的胳膊伸出,一把抓住了“門框”!

“爸爸……”

男子摟緊孩子,拽著妻子跑進避難所, 身後的軍人吶喊著“快關門”。兩扇太極勾似的合金門咬緊關閉,將所有的危險擋在外頭。

“別怕!”男子安慰孩子,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們有覺醒者,不會有事的。”

說著, 他與周圍人一起將目光轉向了避難大堂正中心的大屏幕上。那裡直連軍事堡壘,可以看到現場的一部分畫面。即使沒有聲音, 畫質也比較模糊,但它只要露出一鱗半爪的怪物輪廓, 就足以讓全場安靜下來。

有人閉上眼祈禱,有人捂住嘴觀看,一頭人形怪物撕裂了界門,它的身後還跟著一隻伴生的怪物!

“嗷——”

這是一頭通體漆黑的魔怪,它頭頂牛角, 有鼻有眼,除了腹部多長一雙手,外形倒是近似人類。它握著一根巨大的骨棒,獸耳上跟人一樣穿著倆白骨大耳環。

有一隻體型同它接近的禿鷲狀的巨獸將爪子搭在它的肩上,蛇形長頸蜿蜒,蝠狀的兩翅張開拍打著,形同示威。

這是界門裂開後第一次跑出怪物,還一次性就是兩隻……

霍丞鷹老將:“能打?”

“能。”沈雲霆頷首,“讓江梓楹結盾,只要我沒踩空她的盾,暴雨天反而有助於我的發揮。只是,需要你們避一避了。”

他的能力極容易誤傷,尤其是暴雨天。

霍丞鷹打出手勢,瞬間全隊躲入室內輔助。同時,人形怪物的從高空一躍而下,江梓楹猛然抬手結成氣盾,就聽得骨棒砸上盾牆,發出“咚”一聲悶響。

氣盾沒碎,骨棒不裂,堪稱勢均力敵。江梓楹渾身光暈浮動,再抬手便是一整排若有似無的圓盤拼成階梯,而沈雲霆毫不猶豫地踏上長梯、跳出防禦處,一拳打向怪物的額頭。

人形怪物足有八十米高,沈雲霆雖生得高大,可比起怪物就像一隻螻蟻。他攻擊怪物正如蚍蜉撼樹,充滿了視覺上的不可能。

然而,恰恰是這樣的“螻蟻”給怪物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一陣電光順著沈雲霆的經絡爆開,凝聚於他的掌心,呈萬千雷霆之勢轟入怪物的腦門!藉著雨水沖刷的便利,雷霆炸開了八十米高的電光,又轟在了氣盾之上。

“噼啪!”炸雷的聲響。

江梓楹的氣盾轉眼碎裂,但訓練有素的女警半點不慌。她以豐富的作戰經驗預判了沈雲霆的落腳點,左手結盾接住隊友,右手一張擋住禿鷲怪。

那怪鳥的利爪撞上氣盾,江梓楹五指成爪,只見若隱若現的白色氣盾反向擴張,像泡泡般包裹住怪鳥,一下子封住了它的行動。

雙殺!

沈雲霆足尖點過氣盾,一把站上了人形怪物的肩膀。他單手扯住怪物的大耳環,另一手衝著天空伸出,剎那風雲湧動,有可怕的雷鳴聲從雲層中傳來——

轟隆!震耳欲聾的雷暴。

雪白的電光經過沈雲霆的手和身貫穿了怪物的身體,威力大到直接劈下了它的一條胳膊。在爆開的黑色血肉和嘶鳴聲中,沈雲霆重重地砸進了空氣泡泡裡,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他身上的衣服被炸得破破爛爛,得虧材料是特製的,否則這會兒怕是得光身了。

果然,比起生物電流和靈魂力量,能引動大自然的雷霆才是最強助力。可自然之力哪能說引動就引動,就算他不至於失去戰力,手腳也發麻了。

怪物的胳膊落在氣盾上,黑血混著雨水一起滑落。下一秒,軍隊集中火力打在怪物的創口上,給沈雲霆爭取恢復的時間。

不得不說,中洲人打仗很精明,在確定彈藥轟不穿怪物的表皮後,就再也不在怪物無傷的時候浪費彈藥了。而當覺醒者製造出傷口後,他們補刀是一個比一個快準狠!

霍丞鷹:“給我炸!”

轟轟轟——火光爆裂,巨怪轟然砸向另一端的地面。

它倒也不傻,將傷口扣向大地,阻擋住炮火襲擊的可能。但它萬萬想不到,中洲人打架刁鑽無比,一群“螻蟻”穿著防電套裝,人手一根電線,氣勢洶洶地將冒著火花的一頭戳在了地上。

沿著雨水,巨怪真是被雷得外焦裡嫩!它瘋狂抽搐起來,而軍人們秉承著“趁你病要你命”的打仗策略,直接架起了威力最大的火箭頭……

當轟鳴乍起,氣浪襲來。江梓楹甩手棄了禿鷲怪,張開結界保住堡壘。她的軍帽被吹飛,長髮繚亂,一雙眼睛卻盯緊了隊友的落腳點,三四個氣盾結成,沈雲霆大喝一聲撲向了禿鷲怪的脊背。

轟隆!

一陣地動山搖,避難所的天花板上有灰塵簌簌而落。人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一片,連燈光都忽閃了好幾下。

有人抱頭蹲下,有人輕聲啜泣,而大屏幕中的畫面雪花一閃,歸於沉寂。

“爸爸……”

“別怕!”不知是安慰孩子,還是安慰自己,這位父親的聲線有點顫抖,“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他親吻著孩子的額頭,一再強調,“不會有事。”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不知是過了一分鐘還是過了一個世紀,避難所的廣播聲突然響起。

“各位居民,嶺東b級警戒已經解除,大家可以安心回家了。”

大家可以安心回家了……

現場沉寂三秒,突兀地爆發出一陣足以掀翻天花板的歡呼聲。他們舉手狂舞、熱淚盈眶,他們互相擁抱、喜極而泣。喜悅的氣氛傳遞,恐懼一掃而空。

這位父親長出一口氣,笑道:“因為我們有覺醒者。”

……

嶺東大捷的訊息傳來沒多久,紀斯就聽到了俞銘洋的“光輝事蹟”,其內容如下——

尊敬的大祭司,昨晚沿海有三頭怪物來襲。因為它們上岸的地點完全不一致,而覺醒者只有一位,所以3號覺醒者決定提前一小時往海里放毒。

幸運的是,三頭怪物沒上岸就被毒死了,大捷!

但我們還是想多嘴問一句:3號覺醒者投的毒會不會汙染海洋?這片海域的水產品還能吃嗎?毒素進入自然界的大迴圈後,會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

紀斯:……

同樣是中洲的覺醒者,怎麼嶺東是大捷,沿海卻是“大劫”?

為什麼他帶出來的貨會比軍隊直隸的人要二一點?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是他培養人的方式有毒嗎?

不,他可是能輔佐出皇帝的能臣,怎麼想都不該是他的錯!如此一來,應該是這群貨的底胚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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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底胚的話——光精靈、佛子、獸王、自然之子和場控大能,這配置算是最高檔次了,用高配打出二百五的傷害,所以是他這個師父教得不好?

不可能,他是輔佐出皇帝的人!

紀斯難得鑽了回牛角尖,陷入了一個思維死循環。

沒想到“迴圈”沒兩圈,就被坐在他對面的章巖打斷了:“……祭司、大祭司?”

“嗯?”他回神。

“您似乎有事要處理?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下次再……”章巖委婉道,看著這位眉頭愈發緊皺,他真是有點慌。

“無妨,只是出了會兒神。”紀斯眉目舒展,夾起案几上的生魚片和生牛肉放入章巖碗裡。

這少年自打在“居望城”被飛僵抓傷以後,因治傷不夠及時,最終只能落到以半人半屍的狀態存活。

好處是這狀態耐打、防禦高、不太會死,壞處是他不大能接觸太陽也不能夠吃熟食。於是從居望城到京都,他的食譜成了一水的生食。

紀斯笑道:“吃完再聊。”順便給沿海那批急上火的人回覆:不礙事。

章巖用完餐,盤子裡就剩點血紅蛋白了。他是個特別珍惜食物的人,連最後一點血絲都舔個乾淨。末了,他放下餐盤,事無巨細地向紀斯說起京都的異動。

“誠如您所料,我的體質會讓妖魔認為是同類。你帶著覺醒者前往烏拉的時候,我們解決了一批妖魔……”章巖說了很多,又繼續道,“也如您所說,我的體質發生改變的時候,我那位喜歡借命的‘生父’家裡遭了橫禍。不僅生意被吞,財產縮水,身體也出了問題。”

他冷笑道:“也是到這時候,他才記起我這個好兒子,竟然不遠萬里地順著線索找到京都,還帶著一個穿黃大褂的人。”

“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噁心!”能被半人半殭屍的章巖說一句“噁心”,看來真是噁心到極點了。

“我如他們所願,讓他們在一處建築工地找到了我。您知道嗎?我的‘生父’居然想讓我認祖歸宗,說認定我是他唯一的繼承人,還想把我的媽媽和妹妹一起接走。要是換在以前,我真會因為媽媽的病和妹妹的學費而低頭,但現在……”

“我怎麼會讓他得逞呢!”章巖神色陰沉,“不過,我還是選擇妥協,暫時跟他‘回去’。不為別的,我就想看看他的圈子裡有多少惡臭的東西。”

“然後呢?”紀斯為他倒了一杯露水。這種“天霖”之物,可以充當章巖的茶水。

“他身邊的邪道不止一個。”章巖回憶道,“目前為止,我只見到了三個,兩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都不是本國人。他們形成了一個頗有規模的利益團體,收割了不少‘信徒’。”

“您不在的期間,我同特戰隊合作逮捕了很多人,但那些邪道……我一個也沒抓住,抱歉。他們像是猜到我會做什麼一樣,先一步消失了。”

章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紀斯早已“預見”的場景。他原可以憑本事找到邪道,一打一個準,但比起授人以魚,紀斯更喜歡授人以漁。

他笑道:“你覺得,邪道會怎麼‘猜’你?”

章巖蹙眉。

“不外乎天眼和占卜。”紀斯繼續道,“可道承至今,除正式的道觀還有遺珠可拾,別處想借‘天眼和占卜’這種力,總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比如,你的八字、照片、頭髮和指甲。”紀斯卷過自己的長髮,無聊地在指間繞圈,“現在不比往昔,曾經通天徹地的大能想占卜或咒殺一個人,只需要確定‘這世上有這個人’就可以。如今,是必須藉助外物了。”

章巖不禁握拳:“抱歉,是我不小心……”

“福禍相依。”紀斯溫和道,“我問你,他們借用的媒介出在誰身上?”

“我。”

“我再問你,他們能夠借用你的東西找到你,你為什麼不試試——用你在他們手裡的東西反向找到他們呢?”

章巖一愣。

紀斯的手指敲擊案几,層層深入:“能量的流動是相互的,就像人順著河流走會找到源頭一樣。只要你找到‘河流’,你就能找到‘源頭’。”

章巖豁然開朗!

……

司諾城發現,眼睛看到的東西不一定是真實。

身處高緯度的世界,卻用“視覺”去判斷看到的一切,活該他轉悠到現在仍然沒遇上鬼物。得虧他腦子比較活絡,很乾脆地閉上眼睛,利用通靈的狀態去感知。

果不其然,在第六感的探索中,所謂的“真實”都發生了改變。

他看到了流動的能量,它們像是一條條或粗或細的河流,纏繞在他的身邊。他抬手觸碰其中一根,再微微拉緊,就看見“河流”盡頭的“源頭”一抖,竟是一個淡淡的人形。

它頂著歪脖子樹皮,咯咯直笑:“哎呀癢死爺了!哈哈哈不要啊!不要碰那裡!”

司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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