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鍾華甄見過的人裡,李煦是最好哄,脾氣卻也是最差的。動不動就能威脅到性命,也就他一個。

馬車駛在路上,不知在往哪邊走,李煦什麼也沒說。她揉著纖細的手腕,心覺這小霸王不像是帶她出來證實他們關係好,反倒像是要來折騰她。

他剛才被按得舒服,哼唧小半天,鍾華甄都不明白是哪裡合他心意,竟然能讓他安逸到這種程度。

她放下手,把馬車角落裡疊好的毯子拿過來,輕輕蓋在他身上。

李煦身形高大,寬肩窄腰,一身神力用不盡,從小到大都沒怎麼生過病,不怕冷也不怕熱,仗著自己身體好無法無天,她是皇帝欽點的伴讀,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能由著他。

他沒說今天要她出門,鍾華甄也沒做太多準備,長公主那邊更沒特意告知,回去又得被說一頓。

她撐手挪了位置,輕掀馬車窗帷,朝外看一眼。

道路兩側的垂楊柳枯黃,枝條隨風擺動,地上鋪層黃葉,馬車碾過時發出一些清脆聲響。

鍾華甄久居京城,又被李煦帶著到處逛,對京城走向熟悉,立馬就認出這是去東邊綠湖島的路。

綠湖島是京城的兩大湖之一,臨近京郊,湖水清澈,中心有座不大不小的小島,故命名綠湖島。

她放下窗帷,回頭看李煦。

李煦的鼻息平緩,看來這幾天真的累到了。他性子雖頑劣,宮中該學的禮儀卻一樣沒少,睡覺不會亂動,睡時什麼樣,醒來時也是什麼樣。

鍾華甄靠著結實的馬車壁,按了按眉心,她近些天本就有嗜睡的毛病,加上昨夜做了噩夢沒睡好,身子也有些疲憊。

她什麼還沒開始問,李煦就睡了過去,照他這架勢,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

去綠湖島的路有段時間來走,寬敞的馬車中只備了一床毯子,鍾華甄坐在一旁打瞌睡,幸好出門時專門喝了止嘔的湯藥,現在身子沒什麼感覺。

她剛才在家中便睡得不舒坦,心中還打算等李煦走後再睡一覺,沒想到他直接把她帶了出來。鍾華甄輕揉額頭,見李煦在睡,睏意也沒撐下去,她枕著手臂睡在馬車中,拿披風蓋住身子。

去綠湖島的路上坑坑窪窪,馬車也搖搖晃晃,鍾華甄睡得迷迷糊糊,又覺得有點冷,微蜷起身子,精緻的小臉縮排披風中。

一張帶有溫度的厚實絨毯突然丟到她身上,她一激靈,猛然睜開眼,李煦揉著眼睛整好毯子,自己也鑽了進來。

她心臟怦怦跳,快得要跳出來,手抬起遮住胸口,“你……”

李煦沒睡好,有點起床氣:“不要吵我。”

鍾華甄立馬閉了嘴。

他是下意識的舉動,在確定鍾華甄都蓋住後,沒一會就又睡了過去。

鍾華甄的睡意這下全被驚走了,她的手指抵住他結實的胸膛,幾縷烏黑長髮被他手臂壓住幾縷,仰頭時,能看見他光滑的下巴。

李煦的手虛虛搭在她身上,鍾華甄額上有層發冷的薄汗,綿|軟胸口被束住,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等李煦睡熟了一些後,她才輕輕抽出青絲,慢慢往旁邊騰個位置。

馬車行至綠湖島時,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皇家在這邊有專門別苑,太監朝馬車內喊:“殿下,鍾世子,到了。”

鍾華甄靠著馬車,後背驚出一身冷汗,胸口起伏得厲害,李煦還在熟睡,甚至沒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她深呼一口氣,抬手輕掀開窗幔,壓低聲音朝外道:“殿下勞累剛睡下,不用吵他。”

……

李煦醒來,日頭已經正掛頭上,他發現自己壓著鍾華甄的披風,睡在馬車中。

“醒了?”鍾華甄坐在一旁看他,她坐姿端正,手裡拿著他書架上的書,“我讓太監去別苑帶了份清粥小菜,你先填填肚子。”

李煦打個哈欠,坐過去,他一口就喝完一碗粥,放下碗,隨後才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鍾華甄頓了頓,把手上的書合起來,放回書架,又給他盛碗白米飯,“你也真是,自己睡得好好的,偏去跟我搶位置。”

他隨口道:“我又不會冷,你給我蓋什麼毯子?剛才瞧你臉都凍白了,縮在那裡,我還以為出事了,心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鍾華甄一頓,沒回他。他們關係很好,他在她面前一向是想什麼說什麼,做不得真。

李煦拿起桌上青木筷箸,夾了口菜放進碗裡,推到鍾華甄面前,讓她自己吃。他們今天出來匆忙,鍾華甄什麼都沒帶,長公主不許她在外面亂吃東西,他也猜得到她什麼都沒動。

她對他搖搖頭,“我沒有胃口。”

李煦也沒有逼她,他的筷箸收回來,又塞個饅頭進她手中,“長公主不許你亂吃東西,這是我給的,不算。”

鍾華甄嘆口氣,也沒再和他爭這種小問題。

她輕輕咬了一口,嚥下後問:“你找我來做什麼?今天太陽是不錯,但風也大,不適合遊玩。”

他邊吃邊說:“找個避風的地方不就行了?你早上給我寫那份名單我已經派人去查,大司馬這幾天都沒露面,鄭邗的情況也不見好,李肇想進大牢探親,我沒讓,暗探來報,說大司馬派人去接觸他,約在這附近見面。”

“你來堵他?”

“堵他做什麼?”李煦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我只是覺得我們許久沒來這邊,明明春夏之日|是最合適來的,可你總覺得熱,不願意來,現在不是正好?”

鍾華甄還小的時候不用束胸,稍大點後巫峰初顯,隱約有纖美姿態,夏日穿得單薄,又怕落水沾身,所以一向很少來參加這種活動。

“現在偏涼了些,也說不上合適,”鍾華甄說,“說起來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昨晚遇見你時你只字未提,我還以為是件小事,聽南夫人說起時才知道個大概,真假還分不清。”

“宋之康是被人殺的,這點不用擔心,其他的和坊間傳聞差不多,”李煦只道,“不是什麼大事,但也不是小事,有人傳他和突厥勾結的那幾封信我也是偶然發現的,現在只能確定他和京外的人有勾結,是不是突厥尚不知曉。不過你最近出門小心些,沒我在身邊最好一直待在家裡。”

鍾華甄唔了一聲,仔細觀察他,見他同往常一樣,便點頭回他:“我聽你的。”

馬車上出現的小小意外就這麼一掀而過,李煦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身邊說的不是馮侍郎就是宋之康,期間還得抽時間完成自己課業,今天睡一覺,神清氣爽。

鍾華甄和他一起登畫舫時,遇到了幾位剛剛吟完詩作完對的世家公子,他們從畫舫下來,其中有位姓周,是京兆尹周吝的小兒子周固輝,剛滿十六歲。

他顯然認得出太子和鍾華甄,忙忙行禮。

鍾華甄因為李煦的緣故,同別人沒什麼交情,只是點頭,沒開口說話。

李煦似乎有些驚訝,“周公子怎麼在這?本宮出宮時遇到周大人行色匆匆,身後跟個老管家,不會是在找你吧?”

周固輝頓時大驚失色,忙向諸人道別往回趕,與他一同隨行的人面面相覷,也道了句告退,李煦頷首。

鍾華甄被他扶著上畫舫,低聲問:“你真見到周大人了?”

“沒有,”李煦道,“猜的,他也不敢和他爹說見到我。”

鍾華甄無話可說。

京城裡有好幾大紈絝,鍾華甄地位夠高,這些人還不敢冒犯到她身上,她雖不接觸,但也聽過其中幾個的名字,周固輝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只是愛好美色流連青樓,小小年紀就學會不歸家,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當爹。他前段日子看中一個青樓花魁,說什麼也要為她贖身娶進周府,這事鬧得滿京城都知道,連鍾華甄在侯府也有所耳聞。他爹周吝不允許,把他關了許久,現在不知道怎麼跑出來了。

“我怎麼覺得有些巧?”鍾華甄站穩來,她抬頭看他,“你不奇怪嗎?”

周吝是表面功夫做得好的牆頭草,兩邊倒。

“奇怪是奇怪,不過跟我沒什麼關係,”李煦先一步走到前邊,把畫舫上掛起的兩支魚竿拿下來,轉身遞一支給她,“你我許久沒有比試,我要是贏了,你就得把你用的薰香給我一份。”

鍾華甄扶額道:“我沒用過薰香。”

“華甄,說謊是騙不過我的,”他直接把魚竿丟給她,“你贏了我就許你……唔……隨便吧。”

看得出他也是臨時想出來。

這艘畫舫雕樑精美,該備的東西應有盡有,皇家之物自然不是旁物能比的。鍾華甄忍不住問:“你一個大男人要用什麼薰香?我都說了真沒用過。”

他理所當然反問:“你都能用我為什麼不能?”

鍾華甄很久以前就聽他提起過薰香的事,也和他解釋過好幾次,這祖宗不信,就覺得她是跟那些文人才子學沒用的。

鍾華甄覺得自己就是跟他出來受氣的。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