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起了小雪,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如飄絮般落在肩膀上,烏黎後背本來就有刀傷, 李煦這一下又讓他疼得喘起粗氣, 他被侍衛壓了下去, 鍾華甄則被李煦抱了起來。

她連忙道:“我肩上有蒙汗藥,吸入就會半刻鐘後就會無力, 他方才手抖一下, 我覺脖子一疼, 猜到藥要發作, 故作出那般舉動。我早有過準備, 你不要擔心。”

李煦沒說話, 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十分沖鼻, 鍾華甄方才也吸入了蒙汗藥, 嗅著這味道就有些頭暈。

她還是想多解釋幾句, 李煦卻只是抱她進屋,把她放床上, 轉身去點了燈, 去外面吩咐下人抬熱水上來沐浴。

他脫了帶血的甲衣, 全程都是冷淡的。

他們兩個關係緩和也才沒幾個月,鍾華甄咬住唇, 竟覺他這冷性子傷人至極,什麼都不管, 什麼都不問, 直接就不說話了。

屋裡的燈只點了幾盞,有些昏暗,鍾華甄深呼口氣, 也不是專門受他氣的受氣包。

她又不知道烏黎和他會突然出現,能剋制住心中的害怕做出這般自保行為,這已經讓她自己都覺不可思議,何必要管他怎麼想?

鍾華甄低垂雙眸,抬手解開大氅繫帶,無力掛去木架子,只能把大氅丟在床上,蓋被休息。

她的被子遮過頭頂,悶聲開口道:“你我性子頗為不合,時常因為小事鬧些脾氣,日後就算能在一起,時間久了,恐怕也是怨侶一對,我想了想,倒不如分開些時日好,我留青州,你在京城,做個朋友也好。”

正在書牆旁邊幫她找藥膏的李煦動作一頓,他要轉身,又慢慢按捺住自己的動作,拿起一個玉瓶,走向鍾華甄。

面盆架上有水,李煦把藥瓶放床上,先淨了淨手,擦乾後掀開被子,把鍾華甄翻過來,給她擦受傷的脖頸。

鍾華甄沒想理他,卻也沒打算折騰自己,偏過頭讓他隨意。

李煦的手指粗糙,抹上藥膏,輕輕撫在她纖細脖頸上,開口道:“這次明明是你錯了,別想讓我低頭朝你認錯,好好道歉,記住了沒?”

他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鍾華甄剛才的話。

鍾華甄眼睛看著牆,不太想理他,皙白的手指蜷起,道:“陛下所言甚是。”

她不覺得自己錯,這次前來是助神武營治疫毒,不是來拖他後腿。與其讓李煦為她做出退讓,倒不如先學會自保。

李煦俯身下來,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鍾華甄感受得到四周的強勢氣息,她不想和李煦吵,便只道:“你也該累了,睡吧,我今天無力應付你。”

李煦頓了頓,他給她抹完藥後,就躺去床上,抱著她,過了好一會,才道:“你不怕這事,我卻怕眼睜睜看著你血淋淋的樣子,華甄,我受不住的。當年你假死,我以為是真的,狠狠折磨了那幾個剩下的劫匪,你知我那時心中在想什麼嗎?我甚至想誅他們九族,讓他們給你陪葬。”

“烏黎什麼也沒察覺,他許我穿件厚衣服,但不許我做其他小動作,我備有藥粉,現在天黑,他看不見白色的粉末,我便趁機動了手,”鍾華甄閉眸又提了一句,“現在才抓到他,你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我也累了,就先歇了。”

李煦靠著她的肩膀,覺得她就是天生來克他的,他直接咬一口她的耳垂,道:“行了,我又沒生你氣,不道歉就不道歉,你做什麼還比我要大脾氣?以後不許再冒險。”

鍾華甄安安靜靜的,心想他剛剛的模樣可不叫沒生氣,明明是氣大了,連話都不想和她說。

李煦語氣又低了一些,“我錯了。”

幾個侍衛打熱水進屋中,聽到李煦和平常完全相反的認錯聲音,雞皮疙瘩掉一地,動作紛紛快了幾分,生怕李煦發現他們聽見什麼。

但鍾華甄依舊不理他。

“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們一起回青州一趟,”李煦的腿搭她身上,“我們又不是三歲大的孩子,生這種悶氣多沒意思,我又不是故意兇你的,冒險就冒險吧,以後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行,你彆氣了。”

屋子裡的熱水倒進浴桶中,水聲嘩嘩,跟在李煦身邊的侍衛都有實力,即便拼命想忽略不聽他說話,可李煦低聲下氣一步步退讓的語氣還是讓他們驚得掉了下巴。

能將一個普普通通的威武營中拆出神武營,加以嚴格訓練,奪天下,驅外敵的君王,怎麼還是個妻管嚴?

鍾華甄是鍾世子表妹身份的事,神武營大部分人都已經知道。

陸郴這點倒沒有辜負李煦期待,鍾華甄冒病前來發毒之處已經很不容易,尤其是她從前不怕吃苦,一直幫神武營診治。

這種只要稍微提兩句,就極易讓人記住,鍾華甄這次解決疫毒立的功也不小,若是回到京城,還會有賞賜。

鍾華甄聽到有人和李煦說水備好了,手肘往後推了推湊上來的李煦,讓他自己去準備,李煦又自個黏上來。

“爭吵無用,”他讓人都下去,手肘撐床,“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以我們的關係,不該鬧成這樣,沐浴一番,好好休息睡一覺。”

鍾華甄慢慢睜開眼,李煦趁機親她側臉一下,道:“我從未怪過你,只想你平平安安。”

她不得不來一句他厲害,三言兩語就想打消她憋悶,而且從效果上看,他也果真瞭解她,至少她心裡的氣消了大半,心裡還有些淡淡的覺得他踏實安穩。

李煦纏人,要和她一起沐浴,鍾華甄最後實在被磨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只好由了他,陪他一次。

說是由著他,但其實也只是在幫他擦身體,他一身的土,血腥味也重,因為渾身髒汙,水換了兩次。

鍾華甄的袖子半挽至臂彎,給他擦手臂。他悠閒地躺在浴桶說話,閉著眼睛十分享受,水上漂浮一些藥材。

“讓你進來同我一起,你偏偏不來,現在水都清了,陪陪我又不願,你都幫我這麼久,我也沒道理讓你白乾,進來享享福又沒什麼。”李煦坐在桶中,抬起腿,讓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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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華甄一時無言,她今天身子無力,好不容易積了些力氣,也不是專門留給他沐浴的。

她說:“你打完仗,短時間內大夫肯定稀缺,上次是疫毒,不好讓外面知道慌亂,這回卻是為了將士身體著想,我也會出診,你別打擾我。”

他睜開眼睛,看向她,不滿道:“在你眼裡別人比我還要重要?”

“旁人在我心中不及你重要,”鍾華甄已經被他這些問題問得沒有感覺,隨口就回了他一句,她把他手臂放回手裡,往他寬厚肩膀上澆瓢熱水,“以後必須睡早些,你身體一直在打仗,必須要養一養。”

李煦嘟嘀咕兩句聽不懂的話,鍾華甄也只能聽出句霸道,她也沒和他繼續扯,去找些新藥材泡水裡。

等她回來時耽擱了些時間,李煦已經靠著浴桶睡著了,看姿勢,好像在等她。

鍾華甄心嘆口氣,都覺得他不像她印象中的冷血帝王。

今天的小爭吵雖是不大,但他服軟的速度真的一天比一天快,脾氣也像變好了樣,讓人挑不出錯。

如果不是外面那群小兵一直在怕他,鍾華甄都想捏他臉瞧瞧有沒有戴面具。

李煦這些天應該都沒怎麼睡安穩覺,只是趴著就睡得很熟。鍾華甄手輕輕推他肩膀,把他推醒時,他還猛地攥住她手腕,如鷹的眼神盯向他,看樣子都想要把她的手腕攥斷一樣,但他並沒有用太多力氣,剋制住了。

他一向戒備如此,只有嗅到鍾華甄氣息時會感覺輕鬆。

“到床上去睡,”鍾華甄扯下為他擦身子的巾布,讓他起來,“明早我叫醒你,也確實快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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