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三十、辰時、青衣衛議事堂】

今日,徐恪才剛剛到值青衣衛,他坐在自己的公事房內,未過多久,便有衛卒來報,沈都督令幾位千戶大人到議事堂匯合,說是聖上派人傳達詔命。

徐恪聞言一喜,心道,師兄果然厲害,昨夜才剛剛進宮,天子的詔命這麼快就來了,看來,這一百餘位姑娘的性命,總算能保住了。

不料,他來到議事堂,聽內侍高聲宣讀完天子的口諭,其中卻只字未提對那些姑娘們的赦免,皇帝只是對楊文淵放縱手下,強暴女犯之事,痛加指斥了一番。

而且,皇帝在訓斥完了楊文淵之後,亦只是嚴令楊文淵,今後務當仔細約束手下,下不為例云云,對他的責罰卻僅僅是免俸一年,吏部考官署記大過一次,此外,什麼也沒講。

在內侍傳達的口諭中,皇帝對楊文淵叱罵之重,又責罰之輕,均令在場的所有人大感意外。而徐恪最想不到的,卻是皇帝整個口諭中,絲毫未提及對明月姑娘的凌遲之刑,也未改變對其餘人犯的死刑判處。

內侍宣讀完天子的口諭,便匆匆離去。眾人起身之後,沈環便招呼各位千戶依次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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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才剛剛坐定,楊文淵屁股還未坐穩,沈環便一拍桌案,對著楊文淵冷然道:

“楊千戶,你做的好事!我青衣衛的臉面,都讓你給丟盡了!”

楊文淵只得站起身,就在堂中向沈環躬身道:

“卑職未能約束手下,致令皇上見責,卑職失職,請都督責罰!”

沈環哼了一聲道:“皇上仁心寬厚,只是對你罰俸一年,可本督執掌青衣衛,焉能容你如此放縱手下?敗壞我青衣衛名聲!你回去之後,將那些管不住下身的東西,統統重打五十大板!打殘了扔回家,打死了管埋!”

“卑職遵命!”楊文淵額頭上已是一陣冷汗。

沈環隨之揮了揮手,讓楊文淵回去坐下。

“至於那些翠雲樓的女犯麼,可不能再放在你南牢裡了……”沈環側目望向南宮不語,客氣地言道:

“南宮千戶,便由你派人,將這些人犯全都押入詔獄內看管吧!”

南宮不語看著沈環與楊文淵在那裡惺惺作態,他不禁看得心下好笑,此時驀地聽沈環竟要讓他去接管那些人犯,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由得心裡一愣:

“這個……”

“怎麼……南宮千戶是怕擔責任麼?”

“南宮豈敢!”南宮不語向著沈環說道:“南宮只是覺得,翠雲樓這樁案子,一直是楊千戶在審理,所有人犯也都是楊千戶所抓,相關的審訊、記錄、歸檔也全是楊千戶所負責,如今,遽然將這些人犯全都轉入詔獄內看押,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規矩?”

說完,南宮千戶又轉頭望向楊文淵,心道,案子是你們南司抓的,如今,人犯全被我北司帶走,你肯嗎?

沈環卻道:“沒什麼不合規矩的!”他端起身前的茶盞飲了一口茶,隨即朝楊文淵問道:

“楊千戶,本督將你手中的這些人犯,全都轉由南宮千戶接管, 你可有意見?”

楊文淵忙連連擺手道:“沒意見,沒意見!卑職全憑沈都督吩咐!”

見南宮不語兀自沉吟不決,

沈環又道:

“這樁案子,雖是楊千戶首發,也一直是他在主審,然楊千戶卻未能管好他的手下,以致令女犯們無端受辱,本督想想都覺著生氣!如今,皇上既已下旨定罪,再有一日,這些人犯就要統統被處決,本督不想再節外生枝!本督聽聞,自打南宮千戶入主北司之後,將詔獄內打理得井井有條、冤案不生,本督將這些人犯轉由你們北司來看管,這非但是本督對你的信任,亦是皇上對你的信任!南宮千戶,你不會讓本督失望吧?”

楊文淵也跟著道:“南宮大人,此次韓王被殺一案,人犯實在太多,我南牢地方小,攏共也就幾十間牢房,比不得你們北獄寬敞啊!這些個人犯,就有勞南宮大人,統統將他們帶走吧,文淵在此謝過了!”

楊文淵隨即站起身,又向左側上首端坐的南宮不語行禮。

見兩人一唱一搭,好似定要將這些人犯轉交與他,南宮不語不知他們二人的葫蘆裡到底是賣了什麼藥,然此時他也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再行推脫,只得就座中向沈環拱手道:

“既如此,南宮領命就是!”

“好!”見南宮不語總算答應,沈環隨即起身,說了一句:

“聖諭已宣,大夥兒各自去忙吧!”

說罷,他頭也不回,頭一個便快步出門而去。

楊文淵兀自站在那裡,他有心朝南宮不語說兩句“致謝”之語,然見南宮並沒有和他接話的意思,只得略略拱手,隨即尷尬地退了下去。

待沈環與楊文淵盡皆離去之後,還是張木燁頭一個朝徐恪笑道:

“徐兄弟,不錯啊!昨天進了一趟南牢,今日就整得那楊文淵如此狼狽,你這巡查可著實是厲害得緊吶!看來,咱們青鏡司日後也得規矩著點,萬一被你查到了什麼事,我老張可得吃不了兜著走嘍!”

徐恪知道張木燁乃是玩笑之語,遂哈哈一笑道:

“張大哥,你放心,我查誰也不會查到你張大哥的頭上!”

見張木燁與徐恪忽然間竟如此親近,諸樂耘看得心裡頭極不是滋味,他聽了徐恪的話,細細品味,更覺其中定是有所指,他一張臉 頓時陰雲重重,偏生此刻,又要硬擠出一絲笑容,朝徐恪道:

“徐千戶,楊千戶放任手下強暴女犯,這件事是你昨天查出來的?昨天才查出來的事,今日皇上就下旨責罰了楊千戶,徐千戶好手段啊!”

說著話,諸樂耘便翹起大拇指,不住地誇讚徐恪。

“諸千戶,徐某也只是盡我的本職而已,哪裡有什麼手段?”徐恪卻冷冷地回道。

諸樂耘一張黑瘦的臉上,又不禁一陣青一陣紅,他心中異常難受,但又不能當場發作,只得僵在那裡,不知該說些什麼。

“賢弟,到我北司裡去坐坐吧!”

南宮不語招呼了一聲,隨即與徐恪一前一後,徑出了議事堂的大門,往北安平司而去。

……

待徐恪走後,諸樂耘原本鬱塞的心頭,方始長長地出了口氣。不知怎麼的,每一回他與這個“愣頭青”呆在一塊,心裡總感萬分難受,然他每一回卻都要忍不住上前去主動討好對方。這一次,諸樂耘心中暗暗默唸,下一回我可再不能這麼不長記性了,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我還是離他越遠越好!

張木燁拍了一下諸樂耘的肩膀,笑道:“老諸,在想什麼吶?”

“沒什麼!”諸樂耘眼望徐恪離去的方向,慢慢平復自己的心情。

“那還不快走!”張木燁道:“聖上口諭已宣,又沒咱們什麼事, 你還杵在這裡幹啥?”

“走!”

兩人隨之也一道出了議事堂的大門,徑往諸樂耘的鑾儀司行去,沒走幾步,諸樂耘就問道:

“木燁,聽說你昨天同那個……同徐千戶一道去了南司查案?”

“對呀!”

“你們查到了什麼?”

“我只是陪一下,都是徐兄弟查的!”

“你只是陪一下?你幹嘛要陪他查案?”

“哎!我就是看不慣楊文淵那廝……”

……

……

徐恪跟著南宮不語來到了他的公事房內,卻見趙王府的總管馬允早已坐在裡面相候。

南宮不語認得對方乃是趙王府的總管,忙命手下看茶,卻見馬允擺了擺手,朝徐恪說道,王爺就在城南的明德門外,他命你即刻騎快馬前去!

說罷,馬允朝徐恪拱了拱手,隨即便出門而去。

南宮不語原打算向徐恪問詢他昨日查案之事,見狀忙道:

“賢弟,趙王殿下既然急招你前去,愚兄就不留你了,你趕快去吧!”

徐恪心知師兄李義定是要同他商議營救明月之事,當下不再耽擱,隨即轉身出門。

他走到門邊之時,卻回身朝南宮叮囑道:

“南宮兄,小弟差點忘了,待會兒你派人去接手那些人犯的時候,其中有一位叫作‘明月’的姑娘,麻煩南宮兄,將她單獨關入一間牢房……”

南宮不語有心想問一句:“這是為何?”不過,他見徐恪行色匆匆,就要出門,還是改了一句:

“愚兄知道了,愚兄會將那個首犯‘明月’單獨關押,好生看管,任何人不得打攪!你放心去吧!”

徐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言道:

“南宮兄,你再命人將關押明月的牢房事先打掃一下,女孩子麼,總歸愛乾淨!另外相應的被褥、衣服、碗盆等物,給她換一批新的,還有,牢房內的陳設也儘量弄得周全一些……”

南宮不語不由得有些無語,他心道,這個明月再過得一日,就要被凌遲處死了,如今再這麼費力折騰幹嘛?我北安平司的詔獄又不是長安城的客棧?還要給她備一間上房不成?然他還是不忍拂了徐恪的興致,遂道:

“好!愚兄一會兒就將明月好生安置!就如你當時安置李君羨一般,成麼?”

徐恪點了點頭,他正要出門,卻還是不放心一事,又問道:

“南宮兄,那一百多個女犯,若關入詔獄之後,你北司的那些手下,不會也如南司一般吧?”

南宮不語不由得有些不快道:

“賢弟,若我南宮的手下,也如他楊文淵的手下一般,對那些女犯行禽獸之舉,賢弟不妨也寫一道奏章,明日就上表參我!”

徐恪忙道:“南宮兄,小弟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你還是趕緊走吧!莫要讓趙王殿下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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