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戌時、大明宮浴德殿】

沈環騎馬趕到了丹鳳門前,經內侍帶路,穿過長長的御道,走到了浴德殿的門外。高良士卻走出來告知他,天子正在溫泉內沐浴,叫他且先等待。

沈環在殿外直等了大半個時辰,直至戌時六刻,這才被高良士叫入了浴德殿內。只見皇帝李重盛,此時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袍,慵懶地斜靠在御榻上。

沈環忙俯身跪倒,口呼:“微臣叩見陛下!”

“起來吧!”皇帝的聲音,平和中帶著幾分倦意,很顯然,皇帝適才的溫泉浴,洗得頗為暢爽……

“高良士,給沈卿賜座!”

今日,皇帝似乎心情不錯,極為難得地給沈環賜了一個杌子坐坐。

沈環剛剛坐下,便不勝關切地問道:

“陛下,今日天氣冷,陛下只穿一件睡袍,可莫要凍著了?”

“不礙事!”李重盛擺了擺手,道:

“怎麼,祚兒的案子,有眉目了?”

“回陛下,微臣業已查明,害死韓王殿下的,乃是翠雲樓的一個頭牌,叫作明月!”沈環稟道。

“明月?她為何要害死祚兒?”李重盛面色中有些詫異。

“這位明月姑娘,暗戀韓王已久,因見自己終於不能嫁給韓王,於是因愛而成恨,便將韓王誘騙至翠雲樓內,既以色誘,又以威逼,哪知道,韓王殿下剛正高潔,絲毫不為所動。於是,這位明月姑娘激怒之下,便夥同老鴇,將殿下殘忍殺害於翠雲樓的繡房之內……”

沈環便將自己與楊文淵商議好的,關於韓王被殺的“前因後果”,在御前又詳盡地陳奏了一遍。

李重盛聽完沈環的陳奏後,靜靜地想了一想,又問:

“這些罪狀,都是她親口招認的麼?你們……沒有動刑?”

沈環忙道:“回陛下,整個審案過程,未對明月用半點刑具,全是她自己主動招供,而且,明月至今仍被關在一間單獨的牢房之內,陛下若是不信,可立時派人前往檢視!”

“不用了,朕對你的話,還是信的……”李重盛朝沈環招了招手,沈環會意,立時從背囊內取出那厚厚的一疊供狀,交給了高良士。

李重盛從高良士呈上來的那一堆供狀中,只取了明月的那一份,略略看了一看,又問:

“那……祚兒的屍身,現在何處?”

沈環道:“殿下的屍身,此刻尚在青衣衛內”

李重盛問道:“你們看了祚兒的屍身,他身上的傷口與明月的供述可曾一致?”

沈環道:“回陛下,微臣的手下發現韓王殿下的當晚,見殿下已然渾身盡裸,身上全是血跡。經仵作驗看屍身,殿下全身上下,總共有七十三處傷口,都是被鐵鉤、尖刀等利器刺傷的痕跡……”

“七十三處傷口?”李重盛不禁從御榻上霍然起身,他有些不敢相信。

沈環接著稟道:“陛下,據楊文淵審訊,那明月姑娘,對韓王殿下委實是暗戀已久、痴心無比,所謂‘愛之深便恨之切’!她見自己最終得不到殿下,便將胸中的一腔恨意盡數發洩在殿下身上。當晚,她夥同老鴇,先是將殿下灌醉,然後她二人又將殿下拉至繡房之內,用鐵鉤、尖刀、鐵索乃至竹籤等物,對殿下橫施暴虐、妄加摧殘!整整對殿下折磨了近一個時辰,這才令殿下不幸氣絕身亡……而且,這明月在殿下身亡之後,還將殿下那一塊隨身的玉佩取了出來,她回至自己的寢房入睡時,竟還將那塊玉佩放在自己的枕邊,可見,這位明月姑娘,對韓王殿下著實是用情至深,只可惜一念之差,竟至墮入魔道……”

說著話,沈環又從懷中取出了那塊刻著一個“祚”字的玉牌,交到高良士手中。

李重盛摸著這塊李祚的貼身玉佩,睹物思人,不禁眼眶微微溼潤,他頹然地坐倒在了御榻之上,好似在自言自語道:

“好好的一個人,怎地說沒了就沒了……”

高良士忙躬身上前,遞過來一塊潔白的方巾,小聲道:

“萬歲爺,請節哀,切莫傷著了龍體!”

沈環忙也起身,俯首道:“陛下節哀,保重龍體!”

李重盛用方巾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兀自有些哽咽道:

“這樁案子既已告破……沈卿,你明日一早,便派人將祚兒的屍身……送回韓王府吧,朕……要給祚兒辦一場隆重的葬禮!”

沈環當即拱手道:“微臣明日一早,便親自將殿下的靈柩,送回韓王府!”

李重盛嘆了一口氣,道:

“朕聽高良士說,你派人把韓王府給圍了起來?”

“陛下!微臣……”

沈環心下一凜,他心想早知這樁案子能夠這麼順利交差,我何苦去為難那南宮不語?現下倒好,這塊石頭還是砸到自己腳上了……當下,他急中生智,正打算擺出一副驚詫的表情,茫然地說上一句:“微臣不知此事啊,微臣這便回去好好地查一查,看哪個不長眼

的東西,竟敢如此大膽……”

孰料,皇帝卻朝沈環擺了擺手,溫言道:

“你做的很好!祚兒猝死在外,訊息一旦傳到王府,他家中孤兒寡母,勢必驚慌失措,若再有一些不法之徒趁機入內搶劫,要是傷著了祚兒的子嗣,那朕……可就真的對不起祚兒泉下的亡魂了!”

頓了一頓,李重盛又道:“朕聽說,負責保護韓王府的,是你北安平司的人。你回去之後,便替朕好生嘉勉南宮幾句,他年紀輕輕,就能將整一個北安平司打理得井井有條,保護韓王府這件事也做的不錯!委實是個人才啊!你替朕傳個話,賞南宮不語絹二百匹,黃金一千兩!”

沈環聽得心中不是滋味,他忙躬身道:“微臣替南宮千戶恭謝陛下聖恩!”

“這樁案子,你也做得不錯!才短短一日便能破案,你們這樣做……也算是告慰祚兒在天之靈了!”李重盛望了沈環一眼,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

“陛下謬讚,微臣愧不敢當,為陛下解憂,乃是微臣的本分!”

此時的李重盛,再度從御榻上站起身來,他的臉色漸漸地轉為冷峻,他雙眸中的目光,又變得威嚴而森冷,只見皇帝繞著御榻前走了幾步,沉聲說道:

“至於這個明月!因愛成恨,因痴成魔,殘忍殺人,手法歹毒,著實可恨!著於三日後,即將她押到菜市口,凌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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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

“還有那個幫兇老鴇,也與明月一併押往刑場,處腰斬之刑!”

“臣遵旨!”

“至於那一百多個青樓女子,還有那五十個翠雲樓中的雜役,也一併斬首示眾!其餘四十多個行嫖男子,盡數流徙戍邊!”

“微臣遵旨!”

“好了,朕乏了,你退下吧!”李重盛回到御榻前靠下,朝沈環揮了揮手,道。

“微臣告退!”沈環躬身致禮,隨即小步退了下去。

“沈卿!”沈環剛剛退身與殿門處,卻聽李重盛又遠遠地喚了一句。

沈環忙又回轉身,小步走到御榻前,俯身侍立。

只聽皇帝悠悠然嘆了一聲,道:

“那些青樓女子,也算可憐之人,就賜她們一塊白綾自盡吧!待她們死後,你命人將她們好生收斂,妥為安葬!咳!……這些人生前已是不潔之身,死後就讓她們乾乾淨淨地走吧!”

“微臣領旨!陛下慈心為懷,天恩浩蕩,微臣感佩莫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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