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景熠十年元月十五、戌時、徐宅榛苓居內】

元月十五,上元佳節,明月皎皎、月華如水,徐恪與四位女子在自家的後園中相聚賞月之時,自己懷中的雲影珠卻忽然發出了亮光。眾女均知徐恪實乃穿越時空而來,此際聞得珠子裡又發出了人聲,當下便都已明了,徐恪已到了歸去之時。

雖說相聚終有別離,既是穿越而來,到了合適的時機,自當回到他原本的時空,然而,幾位女子心頭還是湧起了萬分的不捨……

徐恪此時的心情也是異常地矛盾,依照他原本的打算,見了十年後這一番面目全非的世界之後,回到原本的時空,便當想方設法加以改變,以期避免這樣的浩劫發生。

然而,他在這個魔化的世界呆了近兩個月之後,卻對自己目下的生活生出了一種別樣的依戀。他只覺得,身旁有這樣的四位奇女子相陪,日日都能有如此溫馨從容的感覺,縱然世界變得黑暗混沌,也並不是什麼太糟糕的事……

此時,見四位女子對自己都是這般依依不捨,徐恪當即下定了決心,縱然雲影珠已經恢復了靈力,他還是……不走!

世界已是如此不堪,生存已是如此艱難,沒有了自己的陪伴,叫她們又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重重挑戰?

……

當晚,在胡依依的房內,兩人溫存了一番之後,各自仰躺在床榻之上,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胡依依幽幽問道:

“小無病,你真的不走了嗎?”

“不走了,依依!”

“可是……你畢竟是穿越而來,原本應在十年前的世界。你真的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我在神王閣裡無論呆了多久,出閣那一日永遠是進閣之時。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無論留在這裡多久,等我回到神王閣,依然還是十年前那一日。”

“神王閣裡,真的有這麼神奇?”

“是的!在神王閣中,時間是靜止的。也就是說,我在這裡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這絲毫不會影響我原本那個世界……”

“可是,小無病,在如今這個魔化的世界裡,生活如此艱難,要你這樣天天陪著我們受苦,是不是太委屈了?”

“依依,你這是什麼話!正是因為生活如此艱難,我才要陪著你們一同面對!我相信,世界不會永遠這麼黑暗下去,人類總會迎來希望……”

“那……照你這樣說,只要你想,你可以一直在這裡陪著我們,直到我們都一一老去?”

“對呀!等你們一個個都老了,都已經……那時候我再回去,時間也依然是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二十二。不管我在這裡發生了什麼,這所有的一切,對於我原本的那個時空,不會有絲毫的影響!”

……

胡依依又閉著眼睛想了片刻,心中好似忽然想到一事,立時抬起她細若蓮藕的白臂,輕輕地打了一下徐恪的前胸,嬌嗔道:

“討厭!你可倒好!自己是一個穿越之人,不管到了何時,面貌永遠都是那麼年輕。可我們一個個都會容顏老去,到那時,我們都成了老婆子,你卻還是一個俊俏少年!這樣……可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這個……”此時的徐恪,卻抱緊了胡依依軟綿綿的身子,在她耳邊柔聲低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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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依依,不管你們老成了什麼模樣,在我心中永遠都是一個小孩子……”

“嗯!小無病……你真好!”胡依依把頭深深地埋在徐恪寬闊的胸膛裡,一張俏臉已滿是嬌羞之態。那一種嬌羞之態,幾乎是這世間最純美、最動人、最幸福的表情……

此時明月已緩緩西斜,月光也漸漸地黯淡了下去。彷彿,連月宮中的那位仙子,也被這房中的情景打動,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去。

……

匆匆一夜,便已過去。

次日卯時,徐恪還未起身,徐宅內又進來了一隊衛兵。他們說道奉皇上之名,為徐城主送來了一批物資。這些人除了往徐宅內搬進了幾十個口袋之外,還帶來了十餘名泥瓦匠。

那十餘個泥瓦匠都是手藝嫻熟之人,此前他們一直是在宮中效力,專門負責修復興慶宮裡的房屋樓臺。這一日也是得了皇帝之令,要為徐恪重新修建他那一所昔日的大宅。

衛隊長向胡依依告辭,帶領兵士離開之後。那十餘個泥瓦匠便各自帶了工具,四下裡忙碌了起來。眾女見宅子裡來了泥瓦工匠,心裡頭都是歡欣無比。只因此時的長安城,到處都在重建房屋瓦舍,這泥瓦工已是最為稀缺的工種。平常,怡清她們想請一個泥工過來修理一下前院的甬道,都請不到人。不想,今日竟一氣來了十餘人,且都是幹了已不下十幾年的老工匠。

當下,胡依依便吩咐泥瓦工們,先從修復圍牆開始。這樣一座大宅子,如今四邊的圍牆幾乎都已倒塌,幾位女子在裡面生活,畢竟多有不便。若得將圍牆與門樓先行修復,這裡看上去也才真正稱得上是一所大宅……

工匠們得了指令,拿著工具,就地取材,從廢土與亂石中收拾材料,便都各自忙碌了起來。整個徐宅內,到處已是一片“聽令哐啷”之聲。徐恪本擬再睡,此際也只得無奈起床。

徐恪見了自家宅院裡的這一番熱鬧景象,心中也覺得奇怪。倒是胡依依,還當著眾人的面,又好生誇讚了徐恪一番,說他昨日殺退金翅魔王,救了皇帝一命。今日,皇帝知恩圖報,便派來了恁多的泥瓦匠人。

徐恪與眾女吃罷早膳,怡清便要出門打獵,這一次,徐恪也定要跟著前去。如今這宅子裡的五人,能憑著自身功夫出城掃蕩魔獸的,只有怡清與徐恪兩人。見徐恪

執意相陪,怡清“哼”了一聲,便也隨他……

怡清便道,北面灞山周圍魔獸兇惡,往往成群結隊,南面的魔獸相對較弱,都是些三首大黑狼、黑熊怪、雙頭蟒之類,好打一些。徐恪便跟著怡清出了南大門,兩人一路往南而行。

這一日,兩人尋了一百餘裡地,卻找不到一些肉味好吃一些的魔獸。無奈之下,他們就打了一頭三首黑狼,放在馬車內運了回來。那三首大黑狼雖然肉質一般,但好在皮粗毛厚,光是它一身皮毛,就可以做得出一條厚厚的毛毯。

徐恪與怡清回到徐宅之時,已是傍晚酉時。姚子貝與慕容嫣早已做好了晚膳,五個人依舊在聞雨亭中圍坐,歡聚共飲、大快朵頤。

……

時日匆匆,又是十日過去。

這十天來,徐恪每日早起之後,都會與怡清一道出門。他們見家中肉塊儲藏,已甚是豐足,便尋思著打一些稀有的長角紅毛怪。那紅毛怪物雖然肉質堅硬,難以下嚥,但它一身內臟卻都是上好的藥材。頭頂的長角精元大補元陽,腹中的紅毛膽性味溫烈,能抗嚴寒。其餘的心、肝、脾胃之物俱都是東市裡的搶手貨。

怡清有飛劍相助,每隔一日,幾乎都能打來一頭長角紅毛怪。他們將那紅毛怪物拉到東市裡出售,往往能換來大筆的銀子。

而皇帝派來的十幾位泥瓦匠,依舊是每日清早就來開工,直至酉時方才各自歸家。胡依依見他們都是些可憐之人,便將家中儲備的肉塊大量分發。工匠們得了胡依依的食物,盡皆是千恩萬謝,幹起活來更是賣力。

那一位大乾眼下的景熠皇帝,每隔兩到三日,就會派一隊衛兵帶來各種物資,包括食物、衣物、石料、土料、木料、鐵器以及各種裝飾之物……各樣都有。而每次衛隊送來的十幾個口袋,胡依依也都照單全收、毫不客氣。

這十日來,每到晚間,徐恪也還是宿在了胡依依的房間。久而久之,連胡依依自己也不禁心中奇怪。她便向徐恪問道,你為何不去小嫣的房裡?

可每一次胡依依出言相問,徐恪都是撓著額頭,顧左右而言他。有一晚,胡依依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大聲跟徐恪“爭吵”了起來:

胡依依:“怡清妹妹說的對!你可真是一段病木頭!我們已將小嫣妹妹許配給了你,她就是你的妻子!你怎可讓小嫣妹妹夜夜獨守空房?你……你這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裡面真的是一團木頭疙瘩?”

徐恪:“這個……”

胡依依:“這什麼這個!這個事沒得商量!小嫣妹妹多好的一個姑娘!人家可是天寶閣的一個千金大小姐,她那麼喜歡你,心甘情願跟著你,你卻如此慢待人家!”

徐恪:“好姐姐,我……我沒有慢待她呀!”

胡依依:“好什麼好!你今晚上要再不去小嫣那裡,姐姐這裡也不讓你住了!你信不信,我一腳就把你給踢飛過去!”

徐恪:“……”

胡依依:“好了,我的乖乖小無病!能不能……聽姐姐一次!以前,你們在許昌城的那一間屋子,實在是簡陋了些,可如今,鴻鵠居內的那套大房寬敞得很呀!你跟小嫣妹妹,不是正好麼?乖……快去吧!”

徐恪:“可是,胡姐姐,我還是不想去!”

胡依依:“小無病,姐姐我可是跟你說過了的!當今的景熠皇帝,他心裡可是一直記掛著咱們的小嫣呢!你若對小嫣再這麼冷冰冰的,以後,小嫣要是有朝一日進了興慶宮的大門,你可別怪姐姐沒提醒過你啊!”

徐恪搖頭:“不會的!”

胡依依哭笑不得:“你怎麼知道不會!我的小無病啊!小嫣今年都已經三十啦!女人一旦過了三十,可就要慢慢變老啦!小嫣如今還算是青春妙齡,眼下,她人就在你身邊,你……你不好好地跟她做夫妻,腦子裡卻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你這不是……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片痴心麼?!”

徐恪依然搖頭:“……”

胡依依幾乎要哭了:“我說小無病,你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徐恪低下了頭:“‘他’……不是還要回來麼?”

胡依依:“哪個‘他’呀?”

徐恪:“當然是……這個世界裡的‘我’!”

胡依依好似恍然大悟,臉上頓時轉哭為笑:“我道是為著什麼事呢?原來,你是跟‘自己’吃醋吶!……你不用多想了,這個世界裡的‘你’不會回來了!”

徐恪不由得心中大奇:“這個世界的‘我’不會回來了?這是為何?!”

胡依依:“是‘你’自己說的,一入天庭之人便會自動身列仙籍,從此羽化而登仙,自然,不會再墮凡塵……”

徐恪搖頭:“我不信!就算是他已經身列仙班,他又怎能棄你們而不顧,從此不入凡間?相反,他若真的已成仙,手中有了行雲施雨的法力,更當降下雲端來搭救你們才是!怎會……?”

胡依依:“或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吧!哎……算啦算啦!你實在不想去鴻鵠居,那也隨你!我困了……”

想不到,說到最後,倒成了胡依依“顧左右而言他”……

徐恪還待相問,卻見胡依依已倒頭而眠,她將被子矇住了自己的頭臉,假裝已發出均勻的酣睡之聲。

徐恪搖了搖頭,只得一道躺下,兩人抵足而眠。

不料,睡了沒多久,那碧波仙子胡依依忽然掀開了被子,“騰”地一個翻身坐起。她用力扭住了徐恪的耳朵,嬌嗔道:

“好你個小沒良心的!你說這個世界的‘你自己’還會回來,是以你不肯碰小嫣妹妹的身子。可你那日突然將我抱住,不

管不顧地與我……那是怎麼一回事?!你是覺著,對於這個世界的‘你’而言,小嫣是‘你’妻子,我就不是‘你’的妻子,對嗎?”

徐恪的一隻右耳已經被胡依依扭得通紅,除了右耳被扭紅之外,一整張臉此際也已羞得通紅。他急忙拱手作揖,連聲求饒道:

“疼,疼,疼!依依、娘子、胡娘子,手下留情,萬望手下留情!”

胡依依繼續用力一擰,笑道:“叫姐姐!”

“好姐姐,乖姐姐,親姐姐,我最最好的胡姐姐,小親親!”徐恪耳朵痛得恨不能將所有好話盡數倒出。

胡依依依舊不依不饒:“說,你這到底是為什麼?”

徐恪終於忍著痛說道:“那是因為,是因為……我喜歡你!”

別人是“酒後吐真言”,徐恪此時卻是“痛後吐真言”。

胡依依聽得心中微微一愣,隨之臉上便已湧滿了喜悅與害羞的神情,直到此刻,她才終於鬆開了手,滿意地躺了下去。

……

……

十日後的一個清晨,皇帝李祀又派人送來了幾個大袋的物資。只不過,這一次的物資裡,竟有一樣東西讓徐恪的雙眼也忍不住放出了異樣的光芒。

那位奉皇命而來的衛隊長,雙手捧著一個酒壺,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徐恪的手中。徐恪忍不住驚呼道:“這……這是‘汾陽醉’?!”

衛隊長點頭道:“徐城主果然好眼力,這是一壺四十年陳的‘汾陽醉’!如今,這樣的好酒莫說是平常百姓,就連整座皇宮裡,也已剩下沒幾壺了!”

徐恪道:“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衛隊長拱手道:“皇上親口說道,天下美酒只配徐城主這樣的天下英雄,就算宮裡只剩下一壺汾陽,也要拿來送給城主!”

徐恪忙還禮道:“皇上如此美意,叫徐某何以為報?”

對今日的徐恪來說,其它的任何物件他都可以推卻,獨獨這一壺“汾陽醉”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的。他在這個世界裡,已記不清有多少日子沒有喝過酒了,更別說,今日皇帝送來的,乃是一壺他最愛喝的汾陽。

衛隊長再次行禮道:“皇上命小人傳話,說徐城主若有閒暇,務請到興慶宮裡一坐!”

“好吧!”此時的徐恪,不用對方明說已然知道,皇帝李祀定是還要請他入宮,而入宮所要商討之事,他心中也大致清楚。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李祀於十日來,連著向他送禮,又派來了十餘位最為稀缺的泥瓦匠為他修繕房屋,皇帝的這一份心思,他焉能不知?此前,他還能假裝糊塗,避而不見,如今,他見對方竟連壓箱底的好酒都送了過來,這一份心意之誠,著實有些讓他感動。

當下,他與胡依依等人說了幾句,胡依依又鄭重叮囑了他一番。便跟隨著衛隊長出門,一行人直奔興慶宮而去。

興慶宮位於長安城東北,乃是當年的乾聖宗李重盛居住過的一處潛邸。後來聖宗登基之後,又將他潛邸擴建,改造成了一處軒敞華麗的行宮,名曰“興慶宮”。然而,當年的聖宗皇帝大多時間都是住在皇城東北的大明宮,那興慶宮內畢竟地方不大,規模遠遠不如大明宮的宏闊,皇帝只是偶爾於夏日避暑之用,平常難得住個一兩回。如今的這個魔化世界,長安城在地震之後盡遭焚燬。李祀登基為帝之後,沒有採納長孫丞相等人的提議,重修大明宮。他為了節約人力與物力,棄大明宮於不顧,選擇將興慶宮略加翻修之後,作為自己新的皇宮。

那衛隊長領著一隊兵士,簇擁著徐恪,轉過了幾條大街之後,便來到了興慶宮大門口。徐恪只見眾人口裡所謂的“皇宮”亦不過是一處稍大一點的宅子而已。宮殿外圍簡單地砌了幾面圍牆,牆頭不高,牆面也沒有塗上紅漆,若不是門前高掛這一塊朱漆牌匾,上面大書“興慶宮”三字。徐恪還以為自己,只是走到了一處尋常的大戶人家那裡。

衛隊長向守門的兵士大聲說了幾句,那守門之人不待入內稟報,便開了宮門,讓衛隊長領著徐恪入內。

徐恪邁步進了皇宮之內,只見內裡高低錯落地建著幾十間大小不等的房屋,中間的步道也算平整。除此之外,沒有一處花花草草,也看不見任何假山水池,滿目所見,依然是一片荒涼殘破的景象。

衛隊長將徐恪帶到了一間大屋之前,他先入內通稟之後,隨之便恭請徐恪入內。

那一間大屋,寬約三丈,在目下的長安來說,幾乎是建得最為寬敞的一間房屋。徐恪抬頭,只見屋頂高懸著一塊金漆匾額,上書“紫宸”二字。徐恪大步邁入這“紫宸殿”中,見內裡正端坐著兩人。一人仰首坐在正中,正是當今皇帝李祀。另一人則盤腿坐在李祀身旁,徐恪見那人年紀不到四十,穿著一身青袍,手中還拿著一把摺扇……

“徐城主來啦!快請這邊坐!”李祀見徐恪入內,竟然起身相迎道。

“徐恪見過陛下!”徐恪俯身行禮道。

依著十年前的朝堂禮儀,自己在大殿中面聖,須得三跪九叩,高呼萬歲。然當此魔化之世,自然是一切從簡,徐恪見那位皇帝沒把他當外人,自己便也樂得相從……

待徐恪在李祀右首邊坐下之後,卻聽得手拿摺扇之人,忽然面朝自己笑道:

“徐公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

徐恪不由得凝神打量眼前那位青袍男子,只見那人身材有些清瘦,容貌卻甚是俊朗。他只覺那人眉目之間依稀有些面熟,他略加思忖之後,立時呼道:

“賀茂兄,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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