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見良子纖弱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襟,忍不住有些為難。但他此時急於去前廳向吉田秋野說明自己的來意,也好幫助柳生將軍與吉田秋野化解糾葛,從此之後,眾人便可一致對付大蛇。於是,他便向良子委婉說道:

“良子,我只是去去就來,你少待片刻就好!”

不料,良子卻依舊緊緊地拽住了徐恪的衣服,不肯放手,只聽她顫聲求懇道:“須佐君,你……你不能走!”

“為什麼呀?”徐恪不解道。

良子抬起頭,一雙迷離的眼眸盯住了徐恪的雙眼,她眼光裡顯露出無比地困頓,卻又帶著殷切地求助。她忽然以手掩口,打了一個很長的哈欠,軟綿綿地說道:“夫君,良子要睡了……”

“嘟嘟梨,那你就自己先睡吧!沒關係的……”徐恪隨即微笑著答道。他心想,你若能早點睡著,那豈不是最好?省得到時我兩人同處一室,不免尷尬。

不想,吉田良子又用力地拉扯徐恪的衣襟,面帶疑惑地問道:“夫君,你不陪良子一起睡嗎?”

“這個……”徐恪不禁撓了撓自己的額頭,一時間心中莫名地發窘。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一句什麼樣的話語來回答此刻良子的疑問了。他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感嘆,桑國的風俗果然與我大乾迥然不同!此地的女子外表雖然文靜柔弱,內心卻是如此熱烈奔放!照理來說,良子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且自幼生長於官宦之家,應是一位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卻不曾想到,她此時竟緊緊拉住了自己的衣袖,非但不肯放他出門,還央求他上床與自己共寢!

不過,自己今夜畢竟是良子的新婚丈夫,所謂洞房花燭之夜,哪有新郎拋下新娘一人獨守空房,管自己離去的道理?!良子對自己的要求,實則也不過分。徐恪想到這一點,自也不能提出異議。他只得不停撓著自己的額頭,躊躇難決,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夫君,再過片刻就是亥時了。良子我現在睏乏地厲害,馬上就會睡著的!那條大蛇每天亥時都會到我的夢裡來,跟我做……那種事!……夫君,良子求求你,不要走!陪在良子的身邊,保護我,好嗎?”良子見徐恪還在猶豫不決,便再次哀哀求懇道。她一邊說著話,一邊眼裡又墮下了淚珠。

“好好好!”徐恪忙連連點頭說道:“我不走,今夜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陪你!嘟嘟梨,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他最見不得的便是女人在自己面前流淚。此際見良子如此向他懇求,立時勾起了他心房中的那一片柔軟。男人,生來不就是為了保護女人的嗎?更何況,自己今夜還是良子的丈夫。對於良子今夜的所言所求,又有哪一句他能夠忍心違拗?!

既然答應了不走,就只能陪著良子一同入睡了。徐恪心裡默唸著,我只需陪在她身邊,保護她不被夢魘所擾即可。到時我不解衣寬帶,也不與良子有任何肢體接觸,如此應當相安無事,這也算是保全了良子一生的名節了吧!

這時,良子哈欠連天,睡意已盛,她便拉著徐恪與自己一道躺到了床上。良子見徐恪不願寬衣,自己也不好脫去衣衫。她臉色一紅,當即睡進了被褥之中,兩人就這樣一起和衣而眠。

徐恪躺在良子溫暖的被褥中,他翻來覆去卻是不能成眠。他雖然與良子的身體保持著距離,儘量不與之碰觸。然而此時的枕邊床上,到處都是良子閨房中那一股淡淡的幽香,還有良子身體內所散發出來的柔和而馨香的氣息。這些氣息如絲如縷,無論徐恪如何抗拒,還是不可阻擋地鑽入他的鼻中,鑽入他的腦海,鑽入了他的心房……

而更要命的是,雖然此時的新房中燈燭盡滅,一片漆黑,然而,徐恪分明能感覺到,良子並未入睡。他感覺到有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眸子,依然在凝望著自己……這讓他越發地感到心中窘迫了“良子她,不是睡意襲來,忍不住就要睡著的麼?怎麼還盯著我看……?”徐恪心裡暗自尋思著,“不管她!她不睡,我先自己睡著!”他於是便轉了個身,背對著吉田良子,努力讓自己先睡過去再說。

……

……

不知何時,徐恪終於閉著眼睛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他恍惚覺得有一位女子正撲在自己身上,胡亂地解開他上身的衣衫。他仔細一瞧,那女子不是別人,恰正是睡在他身旁的吉田良子。他一驚之下,急忙坐起身,一把推開了良子。

“哎吆!這可不是夢!”等到徐恪坐起身,這才驚覺,眼前的這一幕都是真實發生的。良子已然被他“粗暴”地推在了床邊,此際,正伏在被褥間,嚶嚶哭泣了起來……

“良子,你……你這是怎麼啦?!”徐恪心中大感疑惑,脫口而出道。他心道你說你一個人睡害怕大蛇夢魘,我不是已經陪你了嗎?你還待要怎樣啊!

良子啜泣道:“夫君,良子也想問你,你這是怎麼啦?”

徐恪奇道:“我……我沒怎麼啊!我好端端地睡著,沒有來動你呀?”

良子也坐起身,溫柔地靠在了徐恪的懷裡。此時,她已經脫去了自己的外衫,只剩下內裡一件薄薄的綢衣。她軟綿綿的身子貼身依偎在了徐恪的胸口,雙手懷抱著徐恪,軟綿綿地說道:“須佐君,今晚你是我的夫君,良子就是你的女人了。可你為什麼不肯碰我?良子我……我需要夫君你給我治病!過了今夜,良子如果還是處女

,那條大蛇還是不會放過我的!”

言罷,良子竟又直接動起手來,不管不顧地去解開徐恪的衣衫。她一邊胡亂地撕扯,一邊說道:“夫君,今夜,良子我……我要你給我治病,請夫君不要推開我!”

“不行!這如何使得?!”徐恪下意識地用手一擋,用力稍稍大了一些,又將良子推得倒在了床裡邊。良子趴在被褥上,突然大哭了起來:“夫君,你不要我了嗎?”

徐恪見良子雙肩顫抖、鬢雲散亂,又聽她哭得如此傷心,心中終究是不忍。他板過良子的肩頭,面對著她一張海棠帶雨的臉龐,柔聲安慰道:“良子,不是我不答應,這……這實在也是為你好呀!”

良子似乎已領會到徐恪話語中的含義。她止住了哭聲,用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痕,就在床上坐起了身子,跪坐在徐恪的身邊,向徐恪俯身行了一禮,言辭懇切地說道:

“須佐君,母親大人已經離開了我,從今天開始,夫君您就是良子最信任的人了!良子我懇求您……為我治病!良子再也不想夢到那條大蛇了……請夫君您一定要答應!”

“這……這……”徐恪此時還有些睡意朦朧,他勉力睜著一雙惺忪睡眼,嘴裡不斷囁嚅著,委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子好似已知曉徐恪心中的顧慮,又溫柔地說道:“請夫君您放心,良子我知道,有一天,夫君一定會離開我,去大海之外很遠的地方,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但……”良子抬起頭,又用她一雙美麗而清澈的眼眸深情凝望著徐恪,說道:“但良子我也不會後悔!更不會責怪夫君!今天晚上……良子我……我只想做夫君的女人……”

“那個,嘟嘟梨……”徐恪還想搜腸刮肚,從以往自己所讀的經書典籍中找出一番道理來勸慰良子,可已經來不及了。他“嘟嘟梨”的“梨”字剛到嘴邊,就已經說不出來。良子一雙溫潤綿軟的嘴唇已經悄然無聲地覆了上來。徐恪只覺她嘴唇冰冷,冰冷中還帶有一絲顫抖,彷彿此時的良子,已經用盡了她一生中全部的勇氣。徐恪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這一次,他終於沒有拒絕。很快,良子抱住了徐恪的脖子,她一個嬌弱綿軟的身子也就整個地趴了上來……

到了此時此刻,徐恪已經沒有辦法拒絕,他也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絕良子。

她是一個柔弱無依的少女,自小就失去了母愛。她又是一個被大蛇夢魘纏身的病人,那些噩夢折磨得她心力交瘁、性命垂危。她只是從你的身上又找到了一絲兒時的溫暖,便願意將她全部的身體和命運都交給你。她不計較你對她的欺騙,不在意你終有一日會離她而去,甚至於,都沒有要求你說出自己的真名。她只是需要你,讓你為她治病,而這一件事,本就是你今夜來此的任務。這一件事,普天之下,也只有作為她夫君的你,才可以幫她完成……如果這樣,你還要將她推開的話,你徐恪還算是個男人嗎?

徐恪心中的防線既已崩塌,便也不像之前那般矜持。再者,他先前與稻田姬畢竟有過一夜的纏綿,已經有了些經驗。倒是那吉田良子,雖然已經鼓足了勇氣,但畢竟只是一個不經人事的少女。黑夜之中,她手腳亂動,哆哆嗦嗦,實不知下一步該當如何。還是徐恪翻轉了身子,溫柔地懷抱著她,用他身體內全部的溫暖,去融化她的冰冷……

窗外,凜冽的北風兀自呼號不休,捲起了地上的落葉紛飛。吉田良子所居的後院之中,栽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此刻,那些落地的梧桐葉,也跟隨著寒風上下飛舞,正彷彿那些凡人的命運,到處被風兒吹弄,何嘗有一天,能真正操控於自己的手中?

那一棵巨大的梧桐,彷彿一位落寞的老人,在冬夜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喟嘆。他彷彿也在感嘆那些凡人,一生都被命運無情地擺弄著,又有誰能知曉自己的下一天,會去向何方……

徐恪忽然想起了十幾日前,自己與稻田姬極盡纏綿的那一個夜晚。那一個夜晚,稻田姬雙唇火熱,渾身發燙,讓自己應接不暇。而今夜的吉田良子,卻是嘴唇冰冷,渾身發顫,她自以為鼓足了勇氣,心中卻是害怕得厲害。

那一夜,他與稻田姬極盡纏綿,是為了挽救她的性命。

沒想到,今夜,他與良子春風一度,也是為了拯救她的生命,讓她能從此脫離大蛇的夢魘。依照良子所言,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她“治病”……

咳!同樣的際遇,同樣的這種“治病方式”,同樣的沒有選擇,竟都落在了徐恪一人的身上。這人生,是有多麼地神奇啊!

這世上,有的人千方百計夢寐以求,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縱然你對佳人再怎麼落花有意,終究還是流水無情。有的人,根本是無心插柳無意為之,縱然面對著天下第一美女,依然是坐懷不亂心無旁騖,但美人卻對你一見傾心,不管不顧地要與你春風一度。這人生,究竟有誰能說得清呢?

有時候,你心裡越是想著一件事,那件事越是會遠離你。你心裡越是不想著那件事,那件事偏偏要發生在你的身上。冥冥中,老天爺好似就愛跟凡人們開玩笑。興許,這人生,無非就是一個笑話而已……

徐恪實在沒有想到,他跨過虛空之門而來,為的是幫助他二弟奪回老龍王的降雨法器,卻在不知不覺間,稀裡糊塗地挽救了兩位少女的性命。而他挽救病人的方式,又委實令人難以啟齒……

就這樣,儘管徐恪百般不願,他還是陪著吉田良子度過了他人生中,又一個難忘的夜晚。

……

……

次日天明,徐恪起床,卻見身旁的良子已然不知所蹤。他心知必是少女害羞,先他晨起而去。他便穿衣離床,匆匆梳洗之後,走去前廳,去拜見那位桑國大納言吉田秋野。確切地說,他是要去拜見自己的岳父大人了。

徐恪剛出了小姐的後院,便見吉田府的總管過來召喚,言道老爺正要見他。

徐恪來到大納言府的前廳,向自己的老丈人行了禮。雖然他如今已是吉田家“名至實歸”的女婿。但此時徐恪仍不願下跪,只是略略俯身,長揖到底,向岳父大人行了一個請安之禮。

此時的吉田秋野,卻滿面春風之狀。他非但不以為忤,反倒笑呵呵地拉著徐恪坐在自己的身前,言語之間也頗為親切,彷彿一夜之間,便已將徐恪當作了自己可以信賴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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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恪與吉田秋野一番對話之後,方才明白,原來,吉田良子早起之後,便趕著向自己的父親稟告了此間的詳情。末了,吉田良子更是懇求父親,儘快向聖上進言,讓聖上賜給柳生將軍四十壇龍膏美酒,幫助她夫君誅殺大蛇……

吉田秋野見自己的愛女經過昨晚的新婚之夜後,果然是與眾不同。蒼白的臉容中已現出一絲血色,人也已經精神了許多。他仔細詢問之下,方知昨晚整整一夜,都未見大蛇夢中纏繞。吉田秋野愛女心切,得知此事之後,當下欣喜莫名。

吉田秋野原本還在擔憂,那位“須佐之男”便是大蛇所化之人。此時聽了女兒述說之後,才知“須佐之男”實是為誅殺大蛇而來。他心中豁然一鬆,對那位“須佐之男”便油然而生出了一絲感激之心。既然女兒懇求,他自然滿口應允。只因他心裡清楚,若能教自己的女婿成為一位誅殺八岐大蛇的英雄,對他這位丈人而言,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

徐恪又詢問他二弟朱無能與柳生、賀茂的去向。吉田秋野言道,他們昨夜匆匆吃過了酒席,便即離去,此時或在賀茂的府邸。徐恪便辭別了老丈,徑回賀茂的白色精舍。

吉田秋野見他早膳不吃就要離府,面上便微露不快。不過,他聽徐恪稟道,是要與柳生將軍等人,商議誅殺蛇怪之策,他也不好阻攔。此時,小女良子因為害羞,也不知躲在了府裡哪一個地方。他只得在徐恪出門之時,殷殷叮囑他早點回府,莫要讓良子久等……

徐恪拱手作別自己的老丈人,急著趕回了賀茂的府邸。剛一進門,賀茂與柳生便都搶步迎出,兩人此刻正在房中坐等徐恪的到來。他們一見徐恪,都不約而同地面露“不懷好意”的微笑,舉手恭賀道:“恭喜徐兄,賀喜徐兄啊,竟然娶到了我桑國的第一美女!昨天晚上,過得怎麼樣啊?……”

“咳!你們兩個啊……我早知道你們沒安好心!我這……可都是被你們給害的!”徐恪手指著柳生與賀茂,不禁搖頭嘆道。他此時細想,隱約覺得,這一場婚事就好似兩人先前早已定好的計劃,自己不知不覺就上了兩人的當。如今回想,悔之已晚!

“徐兄,還沒吃早飯吧?來來來,咱們一起!”賀茂拉著徐恪的手,走入自家寬敞的內室之中。他對空拍了幾下手掌,兩位式神美智子與竹千羽來來回回,眨眼間就為三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早膳。

“賀兄,這些早膳,不會也同你的式神一樣,是你紙條摺疊出來的吧?”徐恪望了望旁邊服侍的兩位式神,又點著桌上的食物,向賀茂笑問道。

“徐兄, 你吃過之後,就知道了。”賀茂眯起雙眼,微笑道。

徐恪又向裡屋望了望,不用說,他二弟此時必然還在與周公同遊。既然二弟睡得正酣,他也不想去打攪。他捏起了桌上的一塊麻糕放入口中,只覺入口滑柔,滋味甚是甜膩,料想賀茂的摺紙再厲害,必然也折不出如此美味。

當下,徐恪一邊與柳生、賀茂共同吃著早膳,一邊就將吉田良子被大蛇夢魘困擾,以及吉田秋野已經答應他們,儘快向皇帝進言之事,盡皆告知了二人。

柳生聽得哈哈大笑,他忍不住向徐恪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徐朋友,你果然厲害呀!良子小姐被大蛇夢魘纏身,生不如死。你一殺到,就嚇得那條大蛇不敢再來,我替良子小姐謝謝你,你這可是……救了她的性命啊!”

不過,柳生話語雖然說得誠懇,徐恪總覺得他眼神中,兀自暗藏著那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他有心為自己辯解幾句,但一想到昨夜與吉田良子的那一場徹夜溫存,頓覺臉上微微發燙,心中發窘,便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三人中,心智最為傑出者,當屬賀茂忠行。賀茂聞聽徐恪所言之後,又思忖了片刻,忽然面色凝重道:“徐兄,眼下雖然吉田大人已答應幫助我等。不過,四十壇龍膏美酒也不是小事,陛下能不能答允?何時能夠賜酒?也都還未可知。這幾日,還要勞煩徐兄一事!”

徐恪問道:“還有什麼事?”

賀茂起身,向徐恪拱手一禮,鄭重言道:“在陛下賜酒之前,這幾日,徐兄都得回到大納言府邸,與你的新婚妻子在一起!”

徐恪不由得撓了撓自己的額頭,神色異常地窘迫。他忍不住苦笑道:

“什麼?還要讓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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