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仙扭頭一看,見身後之人年紀六十上下,一身褐色長袍,心下不由氣苦,正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想見的人遍尋無地,不想見的人卻偏在身旁。原來說話的並非別人,正是適才白馬幫幫主與虎鶴拳掌門所談到的滄州烈火堂總堂主“一腿掃八荒”王行敏。

書仙兩頤微動,強顏笑道:“這不是王總堂主麼,本書仙閒居鄉野多年,如今熱衷功名,少不得要為朝廷出點氣力,怎麼王總堂主也想來混個差事不成?”

王行敏“哼”了一聲,冷言道:“什麼‘書仙’!無非是看了幾本破書,一知半解、似懂非懂而已,江湖上送你個綽號‘半解書仙’都算是抬舉了。如今看你這副模樣,一半象人,一半似鬼,竟還說要去為朝廷效力,朝廷要是有你這號人物,豈非讓人笑掉大牙!”

王行敏話還沒說完,突然提腳一勾,使出一招“旋風掃”,將身邊一隻櫸木方凳向書仙等人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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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凳說到就到,“呼”地一聲當空砸來。書仙不敢怠慢,微微躍起,一伸手將凳子穩穩托住,落下時兩手抱住方凳緩緩放置於地。這一招名曰:“眠花抱柳”,講究的是身勢輕盈靈巧,落地時微微欹側復又站定。那書仙身材雖然矮胖臃腫,但是躍起落地一氣呵成,姿勢輕靈圓轉,看上去賞心悅目,旁邊的虎鶴拳掌門齊聞鍾不禁也喝了一聲彩:“好輕功!”

書仙怪眼圓睜,訕笑道:“我說王行敏,想不到你都這麼把年紀了,火氣還是這麼大!”

王行敏冷笑道:“舒恨天,想不到你也這麼把年紀了,個子倒還是一點也沒長!”

那“半解書仙”自小便是侏儒,平生最恨別人說他身短,因之取名“舒恨天”,怒己之短,恨天之高。如今這舒恨天見那王行敏當著眾人的面羞辱自己,心中氣憤,但忌憚對方功夫了得,又是人多勢眾,當下也只得拱了拱手,道:“舒某還有事,告辭!”

王行敏昂然道:“不送!”

……

烏程縣城估衣巷內,人來車往,熱鬧非凡,朱無能一路走,一路嘟嘟囔囔:“明明有上好的酒肉,我們幹嘛不吃了再走?”

舒恨天極不耐煩地說道:“你這呆貨!我們僅憑一塊鐵牌,唬得了別人一時,唬不了一世。你見過象我等這般衣衫襤褸、奇形怪貌的青衣衛上差嗎?待得人家反應過來,真的報了官,我等冒充禁軍御衛,驚動了官府,那便是殺頭的死罪!”

徐無病道:“還是舒老爺子警醒,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還請舒老爺子明示。”

舒恨天捋須笑道:“小老兒行走江湖七十餘載,最煩那些虛情客套,你們還是叫我一聲‘書仙’最好,小老兒聽著也是無比受用。現下我們手中有了銀兩,還有什麼好愁的?自然是先找一家上好客棧,安頓下來再說。”

舒恨天又望了望徐無病手中懷抱的白狐,道:“還有你這手中的白毛狐狸,打算如何處置?”

徐無病忙道:“在下也正在思忖此事,如今我們身處鬧市,多有不便,不如到得夜間,我們找一個荒僻所在,就將這狐狸放生,書仙以為如何?”

舒恨天道:“嗯,此計好是好,不過我看這白狐左前足已被夾斷,受傷不輕,如今看她業已氣息奄奄,如若不早施救治,但恐放生之後,此狐也必死無疑啊!”

朱無能上前道:“那就趕緊去看郎中,先把這狐狸的腿治好了再說啊!”

舒恨天一翻怪眼,道:“郎中是給人看病的,能治得了狐狸的病麼!”

徐無病問道:“那依書仙之意?該如何以治?”

舒恨天手指白狐,笑道:“幸喜你們遇到了我書仙大駕親臨,試問這普天之下,除了我書仙大人,還有誰能醫得了你?”

朱無能心裡不服,嘴上仍然絮絮說道:“狐狸腿也是腿,骨頭斷了就給它正骨復位,再拿個杆子綁綁牢,過得了幾天它不就自行恢復了?這麼點小事我都能做,又有啥了不起?”

舒恨天氣惱道:“你這呆腦的吃貨!怎知道這世間萬物,各有所歸,豈不聞《龜府密藏》所雲:‘狐性敏而氣澄,位天地五靈之首。’狐骨不類人骨,其氣內虛,其質外疏,正骨需施以輕巧之術,然後必以桃枝紅線縛之,方能痊癒而無損。”

朱無能還要上前爭辯,徐無病趕忙攔住,說道:“好好!就請書仙為這白狐正骨,我們去想辦法找桃木枝和紅絲線。”

……

三人來到了烏程縣內有名的“君行客棧”,舒恨天讓徐無病定了兩間上房。徐無病隨手就給了掌櫃一錠五兩的銀子,店掌櫃看這公子雖然衣著不堪,但是出手豪闊,頓時大喜,忙不住地熱情招呼。

人只要有錢就自然好辦事。只是一盞茶的功夫,店掌櫃就差小二取來了無病所需的幾根桃木枝和一團紅絲線。那店小二望著無病懷裡的白狐,再看看手裡的桃枝與紅線,怎麼也想不到眼前的公子爺要這些物件所為何事。

那“半解書仙”舒恨天抱走了無病懷裡的白狐,自己佔了一間上房,吩咐眾人不得打擾。他另開了一個方子,讓無病速去抓藥。無病一看方子,上寫:沒藥五錢、川芎五錢、地黃四錢、當歸五錢、白芍五錢、甘草兩錢云云,知是行氣補血之藥,當下不敢耽擱,急忙帶著朱無能上街買藥。

烏程縣城雖小,商賈卻多,街市上店鋪林立、應有盡有。兩人在東大街有名的“平六佳”藥局購齊藥材,順路還給朱無能買了四十個肉包、二十個粽子、五斤千張包、四袋大雲吞,方才回到客棧。

兩人剛進客棧,就看到店掌櫃與一位白衣少年正在爭執不休,店掌櫃拉住了少年的衣領,口中的語氣也甚是難聽。無病問了店小二,原來那白衣少年已在店裡住了三日,掌櫃催要房錢,少年推脫不給,店掌櫃哪裡肯罷休,非但停了他今日的住店,還要拉他去見官。

無病看那少年,年約十六,身高七尺,腰佩長劍,一襲白衫,雖長得極為瘦削,但眉目卻十分清秀,不象是市井無賴之徒,便問那店掌櫃:

“店家,這位客人欠了你多少房錢?”

掌櫃道:“二兩八錢。”

白衣少年怒道:“當初住店明明說好是五錢銀子一日,才住了三天,哪來這麼多房錢!”

掌櫃冷笑道:“你拖欠了三日,不要利息麼?本店對你已是相當客氣了。你要是有錢,就算你二兩銀子好了,可你拿得出來麼?”

白衣少年淬了一口,道:“狗眼看人低!”

店掌櫃聞言大怒,正要上前動手打人,被徐無病攔住,無病給了店掌櫃三兩銀子,替少年付清了房錢,順帶吩咐他再讓少年住宿一晚,交代完畢後,無病二人便朝自己房間走去。

白衣少年在徐無病身後叫道:

“這位大哥,怎生稱呼?”

徐無病轉身說道:“在下徐無病,這位是我兄弟朱無能,未請教閣下是?”

白衣少年躬身作揖,道:“小弟姓沙,名無淨。今日幸遇兩位哥哥為我出錢解圍,小弟感激不盡!他日待我有了銀兩,定當加倍奉還!”

徐無病也拱手還禮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凡出門在外者,難免有個三災五急,這點銀子就當我送給你了,不必放在心上。”

……

徐無病一路走,白衣少年一路跟隨,直至走到了自己房門口,無病見那少年依然跟在身後,心中不解,再次回頭問道:“這位兄弟還有事麼?”

白衣少年沙無淨道:“大哥,今晚可否容我跟你們住在一起?”

徐無病道:“這個怕是有些不便吧,我不是已幫你付了一夜房錢麼?”

沙無淨撓了撓頭,訥訥說道:“這個……這個……不瞞大哥說,小弟今日不小心著了偷兒的當,如今我身上銀兩全失,除了住店,還有那個……那個吃飯、趕路、買件衣服什麼的……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徐無病笑了笑,又從兜中掏出了兩錠碎銀,掂了掂約有十兩,交到了沙無淨手中,說道:“賢弟莫急,這十兩銀子你先拿去,如若還是不夠,可以再來找我。”

沙無淨大喜,忙接過銀子,笑道:“夠了夠了!謝過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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