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的先鋒軍從慮虒縣西北,透過樓煩進入雁門郡,開始先朝著雁門關的方向奔去。

與此同時,張飛統率的太行黑騎,也從慮虒縣東北山區的霍人直奔平城,他的作戰任務,是截斷代縣和雁門關附近的鮮卑人的聯絡,而平城,則是此路中點。

入駐平城,作為太原黑騎的據點,幫助平城守城,還能騷擾敵後。

馬蹄揚起的塵土,混合著雁門郡地界空氣中的那種焦慮。

渾濁不堪。

來自太原的新軍,向著入侵家園防線的異族人,即將第一次展現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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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星河已經退隱江湖很多年了。

他選擇遠離京城,到了雁門平城隱居。

平城不大,人也不多,雖然在邊境,但是正常的生活倒也是自由安寧。

雖然秋收之後的冬季,總會有小股鮮卑人抄小路進了雁門郡,想劫掠一番,但平城還是不會被影響多少。

更何況莊星河年輕時,也是一方有名的遊俠,手中功夫可不差。

就那些莽撞憨實的鮮卑人,都不夠莊星河一個人殺的。

和當初縱馬賀蘭山,一人直取羌族部落首領首級的山東巨俠王越比起來,莊星河自認為是不如的。

哪怕俠客這種特殊的存在,只是全部為了個人武力而提升。

讓他統兵打仗那是不可能的,讓他殺人,他會。

莊星河知道自己可以是十人斬,百人敵,但是想要真正的千人斬,萬人敵,還是得沙場宿將。

正是這種對於自己定位的清晰,莊星河才一直活到能隱居邊城的時候。

平城不大,好在莊星河遇到了她。

一個值得他守護的人,會陪伴他在平城共度餘生的人。

今日的平城,倒還也安靜得很。

莊星河起了床準備給妻子周理想搗鼓點新花樣。

這名字,說來也有趣。

莊星河是平民子弟,只有雙名,沒有表字。

而妻子週週,倒是因為莊星河當初聽她說自己的理想,就是在平城開家客棧,然後他當老闆,她當老闆娘,莊星河從那時開始就稱呼她周理想了。

週週自然不答應莊星河強行給她冠上的稱呼,每當莊星河喊她周理想的時候,她總是會用武力威脅他。

週週並不知道莊星河曾經的身份。

而她自己,曾經也是中原的遊俠。

莊星河是個醫師,在平城開了醫館,那日遇到了受傷遁逃到了平城的她,為她療傷治病,騙走了追殺她的仇敵。

而後儘管週週身無分文,莊星河還是收留了她,悉心呵護,治好了她的傷。

嗯......

莊星河看著窗外稀稀落落的秋雪,吹掉了窗臺上的薄薄積雪,去雞籠裡抓了只雞進屋,慢慢地處理著。

今天他打算給周理想做雞湯。

這天氣越發地冷了,雞湯能暖暖身子。

他倒是盼著周理想啥時候給他老莊家續上香火。

處理著手裡的雞,莊星河突然想到了當時周理想好了之後拍他的桌子。

“你莊星河,以後就是我周周罩著了!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幫你砍死他!”

一個明明長得美極了的姑娘,像個流氓頭子似的。

卻讓莊星河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算是自己撿來的嬌小姑娘。

被人罩著的感覺,還是挺好的。

這日頭也不小了,週週還在賴床,莊星河無奈地笑了笑,笑容中滿是寵溺。

手上熟練地處理著雞,莊星河把目光挪向了窗外。

他倒是看到了不是很想看到的東西。

烽火狼煙。

莊星河是認識這示警訊號的,能出烽火狼煙的,怕不是什麼小陣勢,好在他的醫館開在平城裡,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已經厭倦了殺戮了,也厭倦了戰鬥。

倘若平城真的淪陷,他也就帶著週週跑路而已。

不對......應該是週週帶他跑路。

莊星河繼續處理著自己手上的那只老母雞。

管他世人如何,還是週週要緊。

時間悠悠地晃盪著。

在莊星河的指尖溜走。

他也聽到了更大的動靜,似乎是城內的駐軍調動,平城的駐軍不算多,也只有傾巢而出,才可能有這種動靜了。

莊星河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次會怎麼樣,好好的平城住著,他可不想挪窩了。

俠客就是這麼一幫人。

俠,只不過是他們心情好時,順應民意而為的。

論到底,他們終究還是一群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哪怕莊星河隱居了,他的骨子裡,也是那般。

“老莊!”

莊星河聽到了一聲熟悉嬌憨的喊聲,聞音一笑,莊星河差不多剛剛處理好這只挑出來的老母雞。

“來了。”

應了一聲,他把一些從別人那兒學來的配料放進了老母雞的肚子裡,滿上水,開始燉。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便回了屋裡,幫著剛剛睡醒的週週整理妝容。

明眸亮齒,面容大氣嬌俏。

週週作為女俠的話,形象氣質絕對是過關的。

可惜她這幾年,倒是被莊星河給養成了豬一樣,被寵得實在。

她也不是不幹活,只不過莊星河心疼她,她就每天主要用劈柴來溫習溫習劍法。

“今日早些時候,怎麼街上那麼嘈雜,我聽起來倒覺得像是軍隊在動,老莊你聽到沒?”

週週嘟嚷著嘴,她今日還打算把自己這些日子織的新布匹拿去換點錢給莊星河買上一壺好酒。

雖然她不喜歡莊星河喝酒,可是看著他饞時,倒也心疼得緊。

想罷還是縱容縱容吧。

“聽著了,烽火狼煙也燃了,怕不是又有鮮卑人打秋風來了,不知道平城有事沒,倘若是有,可就得我周理想女俠帶我遠走高飛嘍。”

莊星河笑著,幫周周捋著頭髮。

“哼哼。”

哼了幾聲,小兩口又開始了每日的輕閒日子。

不過今日倒是特殊得多。

因為沒到晌午,他們就聽到了城外的喊殺聲和四周有些忙碌混亂的聲音。

“莊醫師!莊醫師!”

不多時,他們府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和喊聲。

莊星河聽得出來,那是對面的老紀家掌櫃的,也不知道喊他有什麼事。

小兩口對視了一眼,便整了整衣服,備好了衣服裡的暗器,徑直去開門。

哪怕退隱江湖了,也得保持小心謹慎。

當然,週週沒有發現莊星河的動作,她只是站在莊星河身後,備著袖中的短劍,護衛好莊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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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倒真是老紀,他滿頭大汗,呼吸急促,雙頰通紅,似乎緊張得很。

“怎麼回事?”

莊星河奇怪地看起了老紀的情況,不像是生病,更像是跑太快了。

“莊...莊醫師,鮮卑人來了。”

老紀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告訴莊星河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不是有平城的守軍嗎?”

莊星河覺得鮮卑人來了,和自己應該也沒多大關係吧?

“沒了!都沒了!”

老紀愁容滿面。

“那個校尉帶著守軍出城去了,說是要野戰挫敗鮮卑狗。”

“可是哪曾想,人家叫陣的人少,埋伏的人多,平城這兩千守軍,就這麼丟了大半了!現在平城已經被圍了起來,水洩不通了!”

“平城令求百姓們共守城,他自己也上了城牆換了兵甲,你說那麼個老人家了,還守城,咱們街坊鄰居都召集著帶上傢伙一起上城牆去幫忙呢。”

“所以我才來喊你的。”

老紀說完,沒等莊星河回答,轉頭朝著另一家跑去。

“我去喊下一家,莊醫師若是可以,便救一救城牆上受傷的士卒吧,他們也大多是我們平城人家的孩子啊。”

老紀肥碩的身體跑起來。

扭動的樣子蠢得很,看起來滑稽極了。

但是莊星河卻沒有笑。

他認真地看了週週一眼,兩人對視良久,點了點頭。

莊星河進屋去取藥箱,週週去取武器,他們夫妻倆打算去城牆上看看。

“老莊,咱跑嗎?”

週週收拾武器的時候,幽幽地問了一聲。

“先去城牆看看吧,再找機會跑,唉,把家當拿上吧。”

莊星河細細地數了數自己藥箱裡的工具。

“嗯啊。”

周周配著雙劍,一身勁裝,倒是回到了曾經的女俠風範了。

小兩口把家門鎖好,便匆匆地朝著平城城牆而去。

遙遙的,他們就能看到城牆上人不少,兵卒只是少數,大多都是城裡的百姓,他們帶著自己的工具,陪著倖存的數百平城守軍在城牆上對峙。

擠上了城牆,小兩口到了剛好是平城西門,那是鮮卑部族圍城的正面。

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鮮卑人,哪怕是見多識廣的莊星河,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多的鮮卑人的?

少說也有五萬之數。

平城只是一座小城,如今守軍只剩數百,還有數千百姓一起協助。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能夠守住這座邊境小城。

“平城的漢人們!開門獻城,我們不殺人!”

十數個鮮卑騎兵從遠處奔來,到了平城城門下,朝著城牆上的人們喊了一陣。

“嗖!”

莊星河看到一支箭從城頭射了出去,沒有射中人,因為力道不大,但是也還是射中了喊話的鮮卑人的馬。

這一箭就是平城漢人的態度。

他抬眼看去。

在自己不遠處,城門正上方,平城令一身戎裝,發須盡白,卻目光炯炯地看著城下的鮮卑騎兵,手中持著一柄長弓。

國士死山河嗎?

莊星河默然。

他是知道的,射出了這一箭的老城令,並不是武將出身,而是一個文士。

喜歡走訪城裡的街坊,說起話來溫柔謙和。

很難想像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儒士,會如此慷慨決然地射出應戰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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