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在武當山生活了十年之久,要算時間比在家的都長,回到武當山就跟回到了自己家裡一樣。反正唐美煊等人是山上的貴客,有小道童伺候,路川除了剛上山的第一天陪了一陣子,之後就連影都沒了。

早上唐可兒起了個大早,到旁邊唐美煊房中一看,連個人影都沒有,又到其他房中一看都是一樣。見此情景唐大小姐就有些不悅了,嘟著嘴開始滿山找起了人來。

不過找起來倒也不費勁,還沒走到南巖,她遠遠便看見了葉五俠等人,武當弟子都有統一的著裝,他們穿得花紅柳綠,看起來扎眼得很。

“喂,我說你們怎麼起這麼早,都不叫一下我……”

唐可兒一邊抱怨一邊走了過去。

不過還沒等她說完,唐美煊便側過身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招手道:“別說話,你快來看看這是誰?”

唐可兒有些不解,也擠到人群之中一看,只見前面不遠處一陣武當弟子正在嬉戲打鬧呢,卻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故此說道:“這有什麼,咱們唐門不也是這樣?大清早就刻苦練功的人又能有幾個?武當雖是聖地,武當門人卻也不都是聖人,你看路川……路川!這是路川!”

唐可兒剛說到一半,突然見那群武當弟子中笑得最歡,最鬧騰的一人轉過了身,不是路川還是誰?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這……這真的是……路川?”

唐美煊搖了搖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侄女。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意思明確的很,“孩子,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他……這是怎麼了?沒事吧?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在唐可兒心中,路川留下的影響都是自負、高傲、睿智、果決、狠厲,雖然也笑,偶爾也開玩笑,不過那都是為了氣氛和場景的需要,像這樣發自內心的,透著單純和幼稚的笑、鬧,她從沒見過。不止沒見過,想都沒想過,哪怕哪天早上起來,聽說、看見路川提著紫宵銀月劍跟瘋子一樣到處亂殺人,她恐怕也不會有這麼驚訝。

她這個問題雖然看似是對唐美煊發問的,但她也知道,唐美煊恐怕比自己還要疑惑,故此問完之後詢問的眼神從在場的每個人臉上滑過,卻見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般,連葉五俠也不例外。

就在她準備放棄知道答案的時候,身後有人說話了,“小川本來就是這樣子的,或者說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要是你從四歲就認識他,可能你不敢相信的就是擂臺上的他了。”

唐可兒回頭一看,卻是段雪玉。她本想打個招呼來著,卻見段雪玉眼中隱隱有些淚光,就又把話咽了回去。

“是啊,誰敢相信武當山上的小川和江湖上殺人如麻、兇名赫赫的小北魔是同一個人呢?是什麼樣的遭遇會讓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變化?”

“小川!”段雪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招手喊道。

路川回眸一笑,這一刻時間似乎停了一下,眾人的心跳跟著也停了一下。

誰都知道,等他轉過身來恐怕就又變成俾睨天下的路少俠了,但大家更願意看見的還是南巖的那個小川啊。

果然,等看到眾人之後路川的笑容的收斂了一些,雖然沒有消失,但也不似方才,多了些自信,多了些不容抗拒的鎮定。

只見他背著手一步一步慢慢走來,孫九書、呂朝一也跟了過來,到了近前,先給唐太夫人見禮,然後走到段雪玉身邊,微笑道:“師姐找我。”

段雪玉看著鬧得滿頭大汗的路川,彷彿又看見了以前,眼中略有些迷離,從懷中掏出

手帕替路川擦了擦汗,故意拿出師姐的派頭說道:“怎麼剛來就這麼鬧騰?大清早的不練功,也不怕師父罰你?”

路川嘿嘿一笑,也不言語,接過手帕擦了擦汗,卻放在了自己懷裡。

段雪玉嗔道:“一條姑娘家的手帕你拿去作甚?”

“師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給你就給你吧,你隨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孫九書呂朝一二人相視一眼,在一旁打趣道:“什麼話還要揹著人說啊?常言道好話不揹人,揹人可沒好話。”

“哎,那可沒準,有的好話也不能在人前說。”

“什麼好話還不能在人前說?”

“當然是……”

段雪玉氣得只翻白眼,作勢要打,孫呂二人趕緊躲到路川身後,繼續說道:“我看不像啊,雪玉這麼兇,萬一是別的地方惹了氣沒處撒,要拿小川撒氣怎麼辦?”

“那小川可打不過啊。”

“所以咱倆得跟著,不能讓小川吃虧。”

“對,咱倆身為師兄,有監督之責……”

段雪玉咬著銀牙恨聲道:“你們倆大清早是皮子癢了是不?”

二人這才做了個鬼臉,哈哈一笑跑開了。

路川則跟著段雪玉,兩人一路來到了飛昇巖下的白龍潭旁,這裡人跡罕至,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白龍潭雖然名為白龍潭,卻水黑潭深,稍近一些便有寒氣逼人。在夏天,雲氣上升,立謝霖雨倒是個好去處,可寒冬臘月的,就有些蕭瑟了。

段雪玉迎著寒氣伸了個懶腰,轉身笑道:“我記得冬春以下你總愛偷偷來這兒練劍,害得師父好幾次都找你不見。”

“是啊,為此也沒少了挨訓。”

“不過你還是總偷偷往這兒跑。以前我不知道這兒冷冷清清有什麼好的,後來……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這裡確實是個練劍的好地方。”

“其實我喜歡這兒原因主要是方便,練劍出汗了之後正好在潭中洗個澡。師姐不會也……”

“怎麼可能,誰跟你一樣,小火人一個,這麼冷的水我可受不了。”

“那師姐……”

“我還差點忘了問了,你以前動不動就雪玉、雪兒、小玉沒大沒小的亂叫,現在怎麼這麼有禮貌了,師姐長師姐短的?”

路川嘿嘿一笑說道:“那不是以前不懂事嘛。說起來這幾年師姐的劍法一定大有精進吧?一到這兒我就感覺到了殘留的劍意,刺骨生寒吶。”

段雪玉白了他一眼,說道:“淨耍貧嘴,若能留下劍意,那豈不是神仙?我看刺骨生寒的是風吧。不過這幾年我多少也學了些,太極神劍是學全了,你要不要看,我練給你看?”

“師姐真是要教訓師弟啊?我哪裡是師姐的對手呀。”

“說你胖你還喘了是不?擂臺上可沒見你這般畏畏縮縮。”

“師姐有所不知,從我下山之後劍法真沒什麼長進,後來學的一些,都是殺人的手段,對練拆招半點都用不上。”

“……殺人是什麼滋味啊?我還從來沒有試過呢。”

“殺人……牙一咬心一橫就殺了,其實也沒那麼難。”

“我記得咱們以前從慄師兄那兒討一壇好酒,再打只野雞開葷的時候,你可是連殺雞看都不敢看的。”

“那是因為雞本就是弱者,而且沒有做過惡。”

“那如果我想下山歷練歷練,跟你一樣行俠仗義呢?有什麼建議嗎?”

“師姐……能不下山還是

不要下山,能不殺人最好還是不要殺人。”

“為什麼?你是覺得江湖太辛苦,在心疼我嗎?那你自己呢?”

路川微笑不語。

“非要走嗎?你可知道這一走你可能真的就再也回不來了?”

“師姐放心,想來我還是會回來的。”

“今天早上我去找師父,師父不在,不過我在師父桌子上看到了一封書信。”段雪玉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沒有封皮的信來。

路川皺眉道:“師姐,你怎麼把師父的信給偷出來了?”

“你先看一看……”

“我不看,你快還回去,不然師父發現了你要受罰的。”

“受罰?你可知這封信上寫的是什麼?師父要將你逐出師門!”

“額……什麼理由?”

“說你性情殘忍,不合為清修之人。”

“師父說得不錯。”

“你!”段雪玉本待發火,轉念一想,又和聲道:“小川,三年前的那件事我也聽說了,我知道對你不公平,但師父也是無奈,你別恨師父。現在不一樣了,以前咱們都小,我們沒有能力保護你,現在你有一怒殺龍手,我們也學了太極神劍,再不行咱們還有真武七截陣,多大的高手也有一戰之力的,不會給師父犯難的。”

路川低頭一笑,微翹的嘴角似乎帶著些許留戀和不忍,不過等再次抬起頭時眼中已經多了一絲狠厲和決絕。

“我……怎麼能不恨師父?若不是他我怎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我又怎會失去本應得到的太極神劍和……你?”

“我?”

“師姐,全武當的弟子都知道我喜歡你,不會就你不知道吧?”

段雪玉默然。

“既然你們都喜歡萬朝清不喜歡我,我留在山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段雪玉抓住路川的手解釋道:“小川,我們沒有不喜歡你,但男女之情不是只用喜歡就能涵蓋的……”

路川一把甩開她的手冷笑道:“我路川在外闖蕩三年,名頭早就蓋過了武當十二劍,如今再回師門,師父卻要將我逐出師門,你說沒有不喜歡,那這是什麼?他萬朝清,沒經過選拔就偷學了神門十三劍和太極神劍,為什麼被逐出師門的不是他!”

“朝清他……”

“他哪裡比我強了?嘿,也是,他比我好看,比我沉穩,師弟在此恭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了!”

路川說著一躬掃地,氣得段雪玉掩面而走。

等她走遠了,路川才抬起頭來,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怔怔出神。

這時,突然不遠處的林中有人輕咳了一聲,“喲,路少俠剛才說得那麼絕情,這會兒是怎麼了?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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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川沒有回頭,反而就地坐了下來,淡淡說道:“背後聽人說話,可不是前輩應該做的事吧?”

唐美煊也沒理會,過來坐到路川身邊,抿著嘴笑道:“現在知道心疼了?”

路川搖頭道:“早就知道沒可能,有什麼可心疼的?”

“額……我說這兒就咱們倆你就別裝了,一直端著你不累嗎?”

“裝?裝什麼?”

“裝大尾巴狼啊,你揹著我們可不是這樣的,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前輩怎知在你們背後的我不是假裝的呢?您來找我應該是有事吧?”

“有事,你帶我去見姚婞的孩子。”

“望兒?你找他幹什麼?”

“哎呀,問這麼多幹嘛,我又不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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