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原,如今,是應該叫不周山了。

此時風雨大盛,厲雷凌空,而越千瀧所見之處,都長滿了赤紅色的靈花,這些就跟他們曾經在滄浪源裡所見的一樣,被其所縛者,該是要變成養料的。但這次越千瀧前來,從她走上這山路的那刻起,這些靈花凶煞就紛紛退卻的讓開了路子。

對,就是在這裡,越千瀧望著東方蒼穹中那處雷雲齊聚之地,那後面的,就是河洛陣眼了,也就是,妄海之邊。

“陸離,我知道你在,怎麼了?這下得了真身,就不敢出來見我了麼?”

越千瀧雖沉聲而喝,但周遭依舊沒什麼動靜。

“陸離,你這是,想跟我敘敘舊情嗎?”

少許後,越千瀧起手,閉眼間像是聚集了周身所有氣力,她體內有一股靈息自丹田緩緩而上,此時女子足尖離地,待她兩手張開時,這不周山的磁場似乎也開始變動了。

眨眼間,那遠處雲海中的雷電之力居然被一一吸出的聚集在越千瀧身邊,不覺中就形成了層層雷障,越千瀧能感覺到,整個不周山已經開始震顫,而原本傾巢而出的赤紅靈花也都散了個乾淨。

“越千瀧,巫族的開道人,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忽然,從那雲雷中透出一道沉悶的男音來。

“應龍,果然是你。”

“世間滄海成川,但鏡神與吾,倒絲毫未變。”

聽著這為‘吾’的古稱,越千瀧竟多出些懷念來,“你連真身都不願意現出,又跟我談什麼變與不變呢?”

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了陣陣通天徹地的龍吟,道道暗壓的雲息瞬間凝成了一股漩渦,從中發出的青光將整個晦暗的不周山都照耀得亮如白晝。尋常人是萬不可直視的,不過越千瀧雙眼聚神,始終很是堅定的看著那漩渦處。又是一陣龍吟,這渾厚的聲音不僅擾得人雙耳成聾,記得洪荒時的巫人入境,就連他們的五臟六腑都是要被震碎的。

“小離,”默唸出這名字後,越千瀧眼中也透出了許許的眷戀,“真的是你嗎?你……竟然,是當年為我開路的應龍?”

地動山搖之間,龍頭和龍身終於從雲雷中現出原形來,它渾身以青鱗為甲,如炬的雙眼中閃著赤光,銀白色的龍鬚被夜風吹拂而起,跟之前巫族的幾大兇獸相比毫無不及之處。

在這青龍面前,越千瀧就如同螻蟻,可她不敬不懼的直視它的雙睛,問道:“你,真是陸離?”

“不錯。”

“為什麼?”越千瀧語聲顫動,大喊著,“為什麼會這樣?”

“不周山尚在,那吾之元神,自然不亡。洪荒跟鏡神一戰,千萬載過去了,吾如今跟鏡神再次相逢,也是有各個的命數。”

“各個的命數,被你這麼一說,倒像是你這番再現,是在等著我似的。”

“不單是在等著鏡神,還有,無欒神上。”

越千瀧又正色道:“阿玦、焱娘,還有羅睺呢?”

“姜焱跟羅睺往啟荒城去了,至於無欒神上……”

“他不是無欒,他是蘇玦,並不是你妖族之神!”

那雲海中的青龍沒了蹤影,再定睛看去時,越千瀧倒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來,是陸離,越千瀧也乾淨收了術法,雙腳踏地時她就連忙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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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離!”

這人退了一步,沉聲說:“陸離不過我這些年來在凡間的分身,現在既然是神形合一了,我也不可能僅僅是陸離。”

“但屬於陸離的那些記憶,你也一分也不會忘記啊。”

少年低下頭來,看表情也是預設了,“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守護這不周山的應龍之神,不過也好,至少還能幫到你們少許。”

真是奇怪,恢復成人身後,他倒跟方才的青龍大相徑庭。

“你之所以醒來,是因為滅境?”

“不,是因為不周山,”少年又珍愛的環視著這滿是瘡痍的山景,嘆息著,“我與這個地方同生同死,昔日它變成滄浪原,我也成為了陸離;而當它再次變成不周山時,我,當然會跟著變回應龍了。”

應龍跟不周山的關聯,應該就是如此的。

“那焱娘跟羅睺,他們為什麼要去啟荒城?難道是曄剎有了什麼變故?”

“是五靈血陣。”

“五靈血陣?”

“五靈血陣是河洛之陣的基礎,想要讓河洛之陣大成,就必得先造五靈血陣。蜃天、濟硯、豐都、清息、啟荒,這五城就是五靈血陣的五處陣腳,而陣眼處,就是在曾經天熾國的國都,如今宸國的都城烈旭。”

蜃天、濟硯、豐都、清息、啟荒,這五地他們都去過的,唯有這烈旭……

“天熾國數十萬人殞命都是淪為了陣中祭品,那現在一旦五靈血陣開啟?”

“跟當年同樣,現在的滅境臨世,這凡間殞命者,不就是已有數十萬年嗎?這一切都猶如昨日重現,接下來的一步,就是五靈血陣再啟。”

“所以焱娘跟羅睺是去阻止滄溟了?”

“嗯。”

越千瀧一聽就憂慮道:“如此關鍵的時候,滄溟肯定是要躲在不日城裡的,那他們又怎麼有辦法到城中去?”

“千瀧你不用擔心,只要焱娘去了,他們,自然能見到滄溟。”

焱娘?至此,越千瀧才記起一處關鍵來,既然陸離是守山應龍,那焱娘呢?她莫非也是妖族中人?

“焱娘,她究竟是?”

“在洪荒你見過的。”

“我……見過?”越千瀧在記憶中搜尋起來,可,她實在記不得姜焱此人。

“洪荒時,巫族的大司命,星璇。”

星璇?!越千瀧瞳孔驟縮,怎麼會?

越千瀧想著,她眼前也浮現出一人的身影來,記得在族中時,那人總喜歡獨在石臺上撫琴,星璇,她生得和美寧靜,不只是眼波流轉間,就連她的一頷首、一移步都透著化骨入心的溫柔。若要說滄溟是夜穹中的朔月,那星璇就像是縈繞在月輪身旁的星子,不管她的星芒是如何黯淡,她也總是在那裡不偏不倚,不離不棄的。

【星璇,為什麼你近來總聽見你彈奏《長劫》這首曲子?】

【因為千瀧你喜歡聽,你說過,曾經被困在魘池的時候,你總是在聽無欒神上彈這首曲子。我想,只要你聽到了,你心中,也會暢快一些的。】

【是啊,只有在那樣的時候,只有聽到無欒的聲音時,我才像是真正的活著。我想,對於苦守在妄海的無欒來說,也是同樣的吧。】

【我想,無欒神上所期所盼的,當與千瀧你一樣。】

【星璇,你也是巫族中人,怎麼每當提起無欒時,你都恭恭敬敬的喚他作‘神上’呢?】

【無欒,他從未傷過我巫族中人,往昔有帝俊十子對下界百族頻頻蹂躪,但無欒神上跟太一陛下,他們都是給了下界不少助力的。我聽聞,太一陛下,還對帝俊十子親自訓誡鞭笞,所以我想,無欒神上就跟太一陛下一樣,不至於是像諸位長老所說的,是世間大邪大惡。】

星璇,在巫族中的她雖身處司命要職,但對巫族之事,是從不過問的,她唯一所做的,便是對滄溟予取予求。從前越千瀧並沒在意,但如今回想起來,她才知道,星璇對滄溟的心思,就跟自己對蘇玦無異。

【千瀧,我倒是,很想見見無欒神上,我想知道,這被千瀧你所日日牽掛著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模樣性情。】

【那一天,快了。】

【要是,你二人,能與我跟滄溟一起遊歷這凡間就好了。而且我還,很想聽無欒神上親自撫一曲這《長劫》呢。】

長劫,呵,說來真是可笑,自己連那長劫的曲音,都只記得零星了。

越千瀧長嘆一聲,待拉回思緒後,她才記起一要緊處來,既然姜焱就是星璇,那為什麼她的容貌、身形,甚至是氣息聲音都全然變了呢?

“千瀧,我知道你心中不解,你破開河洛陣眼後混沌之門大開,後來,星璇也隨滄溟一同再入了太陽宮,只是當年的連番血戰致使天柱崩塌、不周傾頹,滄溟等人以為星璇就是在那一天葬身在不周山的,可其實,她不過換了肉身、失了記憶的在凡間重生而已。”

“換了肉身、失了記憶?”見到那應龍石身的時候大家就猜測姜焱與應龍相關,如今聽來,他們間該是有交易的,“是你幫她做到這些的?作為交易,她就生世要守在你之分身的陸離身邊,好護著你的元神嗎?”

“不錯,在沉睡之前,我給了她一道應龍之息。因要護我神元,她才可得此永生。”

星璇同應龍之神交易,應該不是為了這‘長生’,而是不想斷開自己跟滄溟的牽扯,是想在後世重逢了,再了結昔日的緣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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