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藏不住真面目了,玄霜反而豁然道:“洛公子,身手不錯,這凝氣成冰,就算在我崑崙門中也須得數十年修為,我這時倒好奇,我們分別不過十來年,洛公子,是從哪裡學得這些本事的?”

“分別十來年,是啊,玄霜姑娘不是一心向道嗎?怎麼如今還想著回蜃天城來?當年你走得那般堅決,今日反倒回來了,是有什麼牽掛之事麼?”

“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怎麼知道?好歹,我也是跟姑娘也是拜過天地、點過紅燭的,姑娘如此問,豈不也是唐突了自己?”

拜過天地、點過紅燭?他方才,不是自己對前事都記不清了嗎?

果然,都是謊話,從他在閻君廟外見到自己就在說謊!

“是吟桓告訴你的?是你逼他告訴你的?”

“吟桓?”如今隔開這些距離,對這人的神情,玄霜反倒看得更清楚了,洛言道:“自從你出現的那時開始,他就在我面前為你處處遮掩。他是害怕,怕我會再記起你的半分,如此,他又怎可能告知你的半點底細?”

不是洛吟桓?玄霜馬上猜說:“那就是公孫翎!公孫翎把我跟洛言的過去告訴你,還刻意將你偽裝成洛言的樣子,他是為了什麼?吟桓、青闕還有我,我們都已經被他死死的拽在股掌之中了,他到底還想怎麼樣?”

“偽裝?可笑,玄霜,這麼些年都過去了,你卻連個真假都分不清楚?”

“我分清了!洛言他不是你這樣的人,他不會武學更不會對人如此試探,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佔用洛言的形貌?”

“既然姑娘已經分明,我們便就此做別吧。”

“洛言在哪裡?”玄霜再不顧其他的緊追過去,“他怎麼樣了?他究竟在哪裡?!”

那寒冰瞬間就攀附玄霜血肉的凝結而來,儘管她竭力抵禦,也沒幾分招架之力,這其中氣勁渾厚霸道,根本不是玄霜料想中的凝氣成冰那麼簡單。

這……與太華的五靈術倒有些相似,不過這人掌握氣術之純熟,恐怕比昔日太華掌門暮昭明還要更甚。如此,玄霜也只好知難而退的挪回了原處。

“姑娘倒是識實務。”

“我會一直跟著你!”

“我是個喜靜之人,若要如此讓姑娘受累,不就要於心有愧了?”洛言抬手便拋過來一物,玄霜借來一看,是自己從虞山取回的手鍊。

今日從洛宅幻境中脫出時,她就發覺這手鍊不見了,她也細細找過,不過在宅院中沒見這東西蹤影。

玄霜問:“怎麼會在你這裡?”

“這本就是我的舊物,姑娘怎會不知道它的出處?”

這手鍊,是剛下闕山時自己贈與洛言的,她少時喜歡一人遊歷、拜訪玄門大家,而為讓洛言安心,她便將一串下了連音咒的手鍊給了洛言,如此不管自己走到哪裡,只要她搖動這鈴鐺,洛言就能聽到那鈴聲、感知到她的所在。而反過來,這對洛言來說,也是同樣的。

“裡面的連音咒是姑娘少時所下,現在,姑娘大可試試。它的效力,可是一點也未減少呢。”

對啊,還有連音咒!這手串跟兩人的關聯,是不可能被公孫翎偽裝的。她細看這掌中珠串,一時間,竟猶豫了。

“怎麼,姑娘不敢?”

“我當然敢,不管你們在謀劃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得逞!”一言剛畢,玄霜就搖晃起了手中珠串。

隨即,玄霜的神情就僵住了。

“如何?”站在幾丈開外的洛言又問:“姑娘覺得,我到底是誰?”

“你……怎麼會?”那串手鍊,此時已由女子掌中滑落而下,“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你明明是不會武學的人,術法、玄門,這些你都不曾涉足,但現在,洛言……在虞山之後到底出了什麼事!”

“虞山?對啊,若不是姑娘提醒,我倒快忘了。今夜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跟姑娘長談,我倒想問問姑娘,那時候,當姑娘眼看我與那墓室共入深淵時,到底是什麼感覺?”

玄霜忙道:“我不是有意要丟下你!我……我只是想讓你從此安息!”

“從此安息?玄霜姑娘,你之所以離開崑崙,之所以去虞山陵墓,為的不過拿回這條手鍊,崑崙一脈心法講求斷絕人慾、摒除情念,若是這連音咒不解,姑娘的功力就永遠無法提升。所以即便眼看虞山陵墓崩塌,玄霜姑娘,也只是從棺中去走了這條手鍊。”

“不是的!在崑崙師父發現我修為無法精進,我最初下山,也的確是為了拿它回來,好解開其中的連音咒。可……可自從見到你我就改了心思,我取走它只為不和你斷了關聯,我……我始終也沒有解開這連音咒啊。”

“是啊,這點,也出乎洛某的意料。”

“還有,在離開虞山後我就自請離開師門了,我如今不是崑崙弟子,之後也沒有再遊歷過任何玄門,我一直……是想跟你認錯的。洛言,我錯了,”女子悔恨的哽咽道:“我不該,離開洛家,更不是不配做你的妻子,什麼問道修術,我這麼多年所追逐的東西,始終都是錯的。”

“認錯?”洛言聽後神情倒是不痛不癢的,他反問:“如此,姑娘倒是個可教之人了?”

“我……那時候會把你留在虞山是因為當時你已經沒了脈搏,縱然……縱然還有一息殘存,但我也知道,這世間沒人再救得了你,否則,否則我一定會帶你會崑崙的!”

“帶我回崑崙?”洛言點點頭,正僥有興致的說:“玄霜姑娘如此聲淚俱下,倒讓人覺得真有幾分可信。”

“洛言,我不是想為自己辯解,我是……我只是要告知你實情。”

“好啊,實情,我已經知道了。姑娘費這麼多心力,不就是想與我重修就好嗎?我答應了。”

“答應了?”玄霜難以置信的不解道:“你,這是……在說什麼啊?”

“姑娘聽不懂?我說,要與姑娘,重修、舊好啊。”

重修舊好?!這些,是玄霜日思夜盼的,但她更清楚,這個心願,自己此生也不可能達成了。

“為什麼?”

洛言一聽,倒露出不少疑惑來,“姑娘糾纏於我,不就是為此?難道,姑娘就朝令夕改了?”

“不,不是!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應得這麼輕巧。”

“罷了,我本只想找個人賞月的,好好的興致全被你攪了,今日就聊到這裡吧,告辭。”

“洛言——”

“別再追了,否則,我可不會再憐香惜玉。”

玄霜依言止了步子,而她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聽洛言方才語氣還有再會的意思,那自己就不用急於一時,這事情原委,她終會弄明白的。

“這是怎麼回事?”在暗處靜觀已久的公孫翎問道:“焉茴,你不是說,這次甦醒後,洛言只會記得第一眼所見之人的舊事嗎?可為什麼,他對玄霜的前塵,也依舊如此清楚?”

“王爺,應該是連音咒的緣故,它始終牽扯著洛大公子跟玄霜姑娘,這一層,是屬下的疏忽,是屬下小看這連音咒了。”

連音咒,公孫翎不掩目中的狠戾,他緊盯著長街上女子的身影,又輕聲道:“不錯,就連我,也小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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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放心,屬下覺得,大公子只將她當作玩物,至於那舊情是切七不會復燃的,況且就算大公子有之前少許記憶,他現在對玄霜有的也只是恨。”

“恨?”可經過方才一番,公孫翎可沒從洛言身上看出什麼恨意,“你說的對,洛言,不過將這女人看作解悶的物件。”

“王爺英明。”

“只是恐怕他這樣的心思,可比那‘恨’,還要危險得多了。”

危險?焉茴又想著了在羽徽宮裡所見的景象,蕭祈煜的死法,可是他數十年來從沒見過的。

若只是性情大變也就罷了,但此時的洛言……焉茴不敢深想,難道那塊被他親手交予公孫翎的玄冰,並不只是一副‘靈棺’這麼簡單嗎?

“王爺,屬下有一言,還請……”

“有話就快說。”

焉茴拱手道:“王爺,屬下知道您對洛大公子信任有嘉,大公子這次醒來,也終於能成您的左右手,但王爺,對眼前的這個‘洛言’,還請您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

“屬下並無挑唆之意,但大公子,他似乎,與屬下昔日見過在‘靈棺’中甦醒的人並不同。”

“不同在哪裡?”

“屬下無法細說,”焉茴猶豫著,又開口,“但公子的性情跟修為,實在……實在跟從前太不相似了。”

焉茴也是接觸過洛言的,雖然事隔多年,但他記憶中的洛家長公子溫和沉靜,哪裡會是這麼,殘忍悽狠之人。何況他明明對玄霜有所記憶,卻還要,將她當作貓狗般挑弄戲耍,這不是恨,這只是,他覺得無聊麼?

“王爺,洛言公子,他……”

“知道了,”公孫翎難得耐心頓失的說:“你的心思,我明白了,我會留意的。”

公孫翎拂袖而去,顯然,他是覺得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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