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還不及冷靜,齊衍的雙手就已經被束住了,是以靈力而成的繩索,“發生了何事?你為何這麼做?!”

為何,這麼做?剛停下動作的青年有些惶惑,他做什麼了。

“齊衍,你是已然成魔,如今根本不可救藥。”隨著這聲音襲來的是一陣劇痛,齊衍雙膝一曲就跪下地來,再定睛看去時,只見厲染由暗處走來,而在他身邊的,正是先他一步趕到的凰滅。

“厲染,此事……”

“此事弟子自會處置,世尊還回來不久,還是不必勞心了。”

不甘於周身束縛的齊衍試著再動內力,只他的經脈似乎被什麼牽制著,一時間竟怎麼也喘不過氣來,他此時肺腑如針傳火炙,就是稍許動上幾分都艱難無比。這就是通感嗎?這就是凰滅跟自己的關聯?

“師父……”

“為何傷及無辜?”

無辜?齊衍再環視著四周,那十幾個太華弟子都倒在草木中,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濃重無比。

記起剛才的種種後,齊衍竟認真道:“師父,他們不是無辜,今晚我只是偶然到了這裡的,但他們……這些人突然將我一圍而上怎麼也不肯放我走,他們讓我還什麼掌門還有師兄弟的性命,我解釋過了,我根本不認識他們的什麼掌門什麼師兄,是他們先動殺手要來找我尋仇的!我只是被逼無奈,我……”

“別說了。”

“可師父他們口口聲聲叫我‘妖邪’叫我‘妖孽’,師父你是要我什麼都不做的任他們宰割任他們侮辱嗎?”

“我叫你別說了!”

厲染也很是失望的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種事,遲早是要發生的。

“世尊,你放心,我一定會秉公而斷。”

“師父?”見狀,齊衍也緊張道:“你要把我交給他?”

凰滅想開口否認,但到見到這河邊的情形,那幾個字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師父,我沒錯,我沒有錯師父!”

“你且好好自省吧。”

“師父,師父——”

凰滅轉身而去,走向的卻是倒在他近處的太華弟子。

“師父我沒有殺人,你說的話我記住了,我只是傷了他們我並沒有殺一個人!”

終於,凰滅的神情有了一絲觸動,沒有殺人?厲染一聽也趕忙檢視起倒在周遭的十幾名弟子來,這些弟子輩分低微,論修為他們根本連齊衍一招都接不住,而可竟然,他沒有要任何一人的性命。齊衍,他如今已經淪為魘奴了,他還可能保有這樣的理智嗎?又或者,完全是靠凰滅的通感在強撐呢?

厲染跟趙輕衣一同忙了一晚,終於將那些受傷的弟子們都安頓好了。但當趙輕衣問及他們受傷的詳情時,厲染卻諱莫如深的,只應說是到河邊取水時遇到了不測,但那不測,究竟是什麼?趙輕衣見這人刻意隱瞞也不再深究。不過,看厲染之後所去的方向,是凰滅的住處,女子低頭思忖著,這件事恐怕跟齊衍脫不開干係,也對,那人早就反叛了太華山,而且齊衍又是從不日城回來的,他留下一天,門中的弟子們就會多一分危險。更何況,還有師父重謹的仇沒報呢!重謹、梓兮、那些被齊衍吸去內力而死的師弟們,還有在中皇山殞命的掌門師尊,他們又算什麼?如今趙輕衣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厲染還要幫著隱瞞齊衍在村中的訊息,又是為什麼,連那個建立了太華一門的凰滅世尊也對齊衍多番袒護。

可如果,今晚傷人之事真是齊衍所為的話,就算凰滅跟厲染再有什麼維護之心也無濟於事吧,厲染,或許在今晚,他再也瞞不住齊衍已經回到太華的訊息。齊衍,他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世尊。”厲染進去之時,那人正站在窗邊,也不知在看什麼。

“受傷的弟子們怎麼樣了?”

“大半都已經醒了,七個傷得較輕,但尚且有六人傷到了肺腑經脈,好在不危及性命,至多,休息一兩月就可以大好了。”

聞言,凰滅終於松了一口氣,“今晚之事,是我的過錯。”

“世尊?”

“是我未看顧好自己的弟子。”

“都到了如今,您若還是一味將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是無用的。”

“不是我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而這原本,就是我的過錯,”凰滅雖然語氣沉靜,但目中的光澤卻是堅定不過的,“阿衍,會被曄剎中人和寧王利用,會身陷不日城直至變成不識人事記不得前情的魘奴,是因為我,身為師尊,這些當然都是我的過錯。”

“世尊,其實有一句話,弟子,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你既然有所疑問,還是明言。”

“當年,您已經在經天輪中窺測到了齊衍的未來,他是凶煞孤絕之星,若降臨於世,可能會對黎民不利,可為什麼,您還是要堅持收他為徒呢?”

“從經天輪中所窺測到的,就一定會發生嗎?”

“可今日它已經發生了,世尊,或許當年,你是真的錯了。”

凰滅臉上的神色冷了三分,“你是,讓我殺了他?”

“是您當年本就不該救他,您不該帶他上太華山。”

“厲染,昭明的死,就讓你如此放不下嗎?”

“對,我是放不下,我跟昭明同修數百年,在這群山之中我自問能有昭明作伴是一生之幸,世尊,只要是凡人都會被七情所苦,昭明逃不過,我也逃不過,既然是這樣,我又為什麼必須要放下?”厲染說著緩步上前,眼中竟有逼問之勢,“而且世尊您是仙神,是建立太華一門之人,既然連你也放不下一個齊衍,又何況是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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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來那日凰滅就感覺到了,厲染是不願意見到齊衍的,甚至對自己也有所芥蒂。果然,依照厲染的性子,這抉擇還是要做的。

“今晚,阿衍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齊衍所傷的是我太華弟子,如何處置,弟子們自有公斷。”

凰滅驚道:“你要將齊衍交給太華弟子以作公斷?”

“這是當下最好的辦法。”

“可這樣阿衍會沒了性命。”

“那就說明他是罪有餘辜!”

罪有餘辜,凰滅心虛的挪開了目光,“厲染,你清楚的,阿衍變成如此是被曄剎所惑,而不是出於本心,他……”

“不管是不是出於本心,他今生都擺脫不了曄剎的控制,他總會失去理智而變成只聽命於曄剎的行屍的,世尊大人,即便你能牽制得了他這一次,那下一次呢?你又能不能保證下一次他還能被你的通感之術所牽扯?!”

“我,”凰滅猶豫少許後便答道:“我不能,如今阿衍會做什麼,我無法作保。”

“那就請您理解,我如今執掌著太華,我最大的所期,就是替昭明護宥門中的數百弟子,而不是,對您惟命是從。”

話說到這裡,厲染的意思已經很明朗了。

凰滅也挑明道:“明日,我便會帶齊衍離開,從此,他不會再討擾太華中人。”

出人意料的,厲染笑了,而且是不加遮掩的冷笑,“世尊,就為了一個齊衍,你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嗎?你明知道洛書在我太華門中,你如今離開,是要棄太華、棄天下於不顧了?”

“太華是容不下阿衍的,所以於我,也別無他法。”

“呵,別無他法?”厲染自嘲的搖了搖頭,“歷代的掌門都道,世尊是個仁慈良善之人,可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在我眼中所看到的你的仁慈良善,卻只是為齊衍一人所留的。昭明,她從兒時起就仰慕於你,對你所說所言,都字句在心,對你的託付一刻一分也不敢忘懷,可直到死身,昭明在世尊的心中,恐怕也沒多少位置吧。”

昭明……凰滅眼神稍變,目中也藏了些愧疚。

【世尊,對不起……我沒能完成對您的承諾,我沒有看護好阿衍,沒有……沒守護太華……厲染,還有其他弟子樣,都……】

在凡間的這些時日,凰滅也能明白些許了,昭明,她對自己,或許不僅僅是對一個尊長、前輩的感情。在太華的這些年,她中介依照自己所期盼的,也過得如同泥塑偶人。還記得曾經在七絕臺下,不管有多晚,那小丫頭總會執劍等著自己,可每每見到她時,自己,也不過只說寥寥數字。

“厲染,曾經的我,不懂多少人情,你所說的仁慈良善,我確沒有幾分,那時候我之所以不顧經天輪所預示的而收齊衍為徒,是看中他的人皇血脈,並不是因為對他有多少仁善情誼。”厲染聽著一挑眸,他會說出這些?那個高高在上的世尊大人?凰滅又繼續道:“可在昭明死後,我時時在想,凡人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還有昭明於我之感情,又是怎樣的。雖然我建立了太華一門,但對昭明、重謹,對你和門中弟子,我稱不得是一個可敬的尊上。大染,你說得對,之前我的種種做法,或許是錯了大半的。昭明之事,我已彌補不了什麼,我深知,她此生都為我所累,如今想來,我也很是愧疚。”

“愧疚?”

“其實,阿衍,他跟昭明一樣,他找了我數十年,他在人世的種種際遇,都是被我所牽連,所以至少這一次,我想做一次阿衍的師父,我絕不會,讓中皇山一事再重演了,”凰滅忽然笑了,眼中也多出了絲從未有過的豁然,“我不會,讓阿衍變成另一個昭明。”

“那齊衍……”

“我早就想好要帶阿衍離開,只因為北域之人突然來此才有所耽擱,厲染,你如今肩上擔著整個太華,我不會讓你為難,而洛書之事,我相信,越姑娘既然有此安排,你定能不負她所望。此後,待到合適之機,待到我找到真正讓阿衍歸於安寧的辦法時,我自然會帶他回來。只是今晚還請你,容我帶阿衍跟非顏道個別。”

“好啊,今晚一事,我會逐一消去他們的記憶,於太華門中來說,世尊跟齊衍,就當從來沒回來、從來沒出現過,如此,世尊您可滿意?”

“多謝。”

呵,這算什麼?凰滅,為什麼,他竟然可以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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