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素靈犀的話,你信嗎?”

問的是趙輕衣,此時孟青闕看著前方竹屋中的燈火,臉上神情顯然是擔憂,他思慮少許,回了句‘不知道’。

“師伯不會要了他們性命。”

“可也不會放了他們。”

“他們毀我太華害我師長,難道你覺得該放?!”

“我……”孟青闕話峰一轉,說:“不管素靈犀的話是真是假,也不管大師兄曾經做了什麼都是被妖邪盅惑,這些罪責不該算在大師兄身上。如果你一定要為師叔報仇,那就來找我吧。”

“找你?”

“我明明神智清醒,卻還是做了這麼多錯事,難道這些罪責我我不該擔嗎?”

剛才聽素靈犀說起時她明明憤恨不過,但如今看著眼前之人,趙輕衣只覺得喉中艱澀,“這件事怎麼處理厲師伯自然有安排,我聽厲師伯的。況且,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給師父和掌門師尊報仇,曄剎想要滅境臨世,我們絕不能讓它發生。那些個人的情怨,還是暫且放下吧。”

“那你能放下大師兄?”

女子愣了愣,“我能,若是他依舊被妖邪糾纏,那便不是我所識所慕的寧辰。”

“師姐還真是心明如鏡的人。”

“什麼心明如鏡,只是被逼無奈罷了。我總不能因為一人,而負了師門負了天道。”

“但是我做不到,”孟青闕抬頭看了看漫天的星辰,他記得,靈犀修習的是御星決,“師姐,我果然是劣根深種,要像你跟師父還有掌門那樣滿心都想著大義還有蒼生,我真的做不到。其實師父他說得對,我自小就不該留在太華山的。”

“你要保素靈犀嗎?”

“靈犀,這是我欠她的,”青年目中閃爍,其間依稀可見淚光,“還有阿玦,他是我的朋友,他跟千瀧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丟不下他們。”

“放心吧,”趙輕衣難得開言安慰道:“厲師伯是不會傷他們性命的,或許跟曄剎比起來,他們留在這裡會更安全。”

孟青闕點點頭,一時也不再應聲,但他心中早已決定了,就算是條不歸之路,自己也要陪他們走到最後那一日。

南疆,不日城。

“滄溟大人,你真要讓凰滅跟齊衍離開曄剎?”

“這是早就算好的事。”

“早就算好的?”

滄溟笑了笑,“我清楚無欒是怎樣的人,就算我們有齊衍在手裡他也不會說出河圖的下落,與其在這裡浪費時日,不如讓太華的人幫我們問問。”

“幫我們問問?”對了,浸燭一下明白過來,現在洛書已經現世,如果凰滅能出曄剎,厲染之流肯定會追問他河圖的藏處,凰滅現在神元被封,除了倚靠這些人他還能依靠誰?女子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既然蘇燁樓已經回到了蜃天城,那麼離北域滅亡也就不遠了,這些天兆一一應驗,在北域之後就是不周山重現、就是混沌之門重開,他們所剩的時間不多,若是我們心急的話,凰滅也同我們一樣心急。”

“放心,凰滅今時不同於往日,跟一個魘奴通感的下場你我都清楚,就算他是仙神之身,也避不了那被魘池吞噬的結果,這一局,他早就輸了。”

“那麼太華山?”

“厲染自以為聰明,可他這一步自是多餘,”竟然設法囚住了他曄剎的司命還有蘇玦,只是可惜晚了一步,這條件他早就跟越千瀧談好了,此時正好順水推舟,況且讓那兩人留在太華門中還福禍未定,滄溟吩咐道:“你即刻讓凰滅、齊衍等三人離開,讓靈犀告訴厲染,人他明日清晨就能見到。”

“是。”

三人無用之人就換回了越千瀧,或許還會有河圖的下落,這樣的交易,他已經等了太久。

素靈犀沒想到滄溟會答應得這麼快,畢竟她現在已經不是唯一一個能出入不日城的曄剎中人了,滄溟佔據著蘇燁樓的肉身,就算沒有自己他也一樣來去自如。素靈犀也覺得驚訝,難道她跟蘇玦就這麼重要,竟然能讓那人放了凰滅跟齊衍?那兩人可是滄溟費盡心力才得來的棋子啊,這樣看來,就只有一種解釋,現在這兩枚棋子,只有放在不日城外才有用處。

“好了,”厲染這聲打斷了素靈犀的思緒,那人從榻邊站起身來,引著素靈犀看向那傷處,說:“他肩上的傷口已經暫且癒合,過不了兩日就可自行驅使內力。”

真的?!素靈犀難以置信的細察著蘇玦的傷處,果然就如厲染所說,那化膿腐爛的傷口已經變成了細細的一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

“用靈修。”

靈脩?厲染是玄門中人,素靈犀自然知道‘靈脩’對他們來說有何等重,這人在太華苦練數百年,所積累下來的每一分靈脩都是不易。

“你為什麼這麼做?”蘇玦清醒不少,之前灼身的痛楚也正在減退,“這會耗費你的功元,你不該幫我。”

“該與不該,你是如何分辨的?”

“我是曄剎的人,而且太華的每一樁禍事都跟我相關。”

“是啊,”厲染淡言說:“但你可以阻止滅境臨世。”

原來是想獻殷勤。

蘇玦搖頭冷笑道:“你要白費心思了,我是不會幫你的。”

“當年入我太華門中的蘇玦,不是你這般模樣。”

“當年是當年,前事與我無關。”

“因為你被魘池所盅惑,被曄剎所盅惑。”

“厲長老是想離間我們二人嗎?”

“我說的是否為事實,素姑娘最清楚。”

跟厲染對視下,素靈犀竟然心虛的挪開了目光,“阿玦跟太華已經斷了關係。”

“蘇玦,你周身被魘池所侵蝕,就算我能撫得住你身上因涅穹箭而生的傷口,也攔不了那魘池邪靈。徹底被魘池同化,最終變成唯曄剎之命是從的草木是遲早之事,我如今也不能確定,你之所為到底是出於己願,還是出於曄剎大祭司的意志。我厲染是個能辨是非之人,要我追究一個傀儡之罪責,我做不到。”

“阿玦不會變成那樣!”

厲染垂目,他並未理會素靈犀,而依舊對蘇玦說:“每人的心中都有執念,我是如此,昭明也是如此,若不是因為她對世尊大人的苦逐,她或許就不會心生迷障的殞命在中皇山。蘇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你兄長奪回北域,十多年前的血仇你不能忘卻,十多年前捨命相救的恩情你更不能忘卻。但你可曾想過,一旦曄剎入世,那麼北域跟他們比起來又處於何種位置?就算你兄長重掌了江山,就算你為他建立了一個永恆的王朝,那北域就能跟曄剎和而共處嗎?一年、十年還是百年?難道洪荒之時巫妖兩族的往事還不能給你答案?”

“你以為憑你幾句話就能動搖阿玦?”

“你今日的恩情我會記下,但我往後要走的路,你沒有資格置喙。”

“好,”厲染又恢復了往昔的冷肅,“你之生滅,自然只能由你自己斷定。”

天亮了,厲染看了看窗外,跟曄剎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他帶兩人到了山腳下,望著茫茫的前路,厲染也忍不住攏緊了五指。四十七年過去了,也不知那人會是什麼模樣。

“世尊!”明明只看到一個輪廓,但厲染就無比認定了開了口,他定定的站在原處,目光,只望著一個方向。

“阿玦,那真是的凰滅?!”

“嗯。”

“還有齊衍,”至於他懷中抱著的那人是……是非顏!素靈犀想湊上前去,可那捆仙索把她繞得緊緊的,讓她半分也離開不得,“師父,她竟然把非顏也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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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城是苦寒之地,浸燭如果願意放她回太華山對她是件好事。”

“我當然知道。”素靈犀臉上閃過一絲不捨。

雖然阮非顏身上有人族的血,但得知自己還有親人在這世上,也不是件多壞的事,況且,非顏只是個心思單純的小丫頭。那如果她回到厲染身上的話,厲染會不會有法子可以救她呢!

“厲長老,”素靈犀忽然誠懇道:“師父已經如約放人了,但是那小姑娘,就是你門中的弟子阮非顏,她在啟荒城中受了傷,還望以後,厲長老對她多加照顧。”

“非顏的身世,我早知曉。”

“你知道?!”

“放心,我跟世尊都會竭盡全力。”厲染說完就邁開了步子。

當時,凰滅為找到不日城的入口才去崑崙山撤掉了非顏的洗髓之術,如今兩股血脈在她體內無法相融,那苦楚厲染能想到一二。或許當年凰滅救下這個孩子並不是僅因為慈悲之心吧,非顏,她是凰滅應對曄剎的一條後路。這些年來正因為體內被封存的曄剎血脈,那人才一直是少年人的模樣。凰滅所做的雖然去不了利用之嫌,但這份利用至少讓非顏自在無慮的過了四十七年。光憑著這一點,厲染也覺得凰滅沒有錯。

“世尊,”厲染躬身下拜,目光並沒有在齊衍跟阮非顏身上有什麼停留,“弟子厲染,恭迎世尊大人。”

這人終於回來了,昭明,她跟齊衍的夙願都得以實現了,只是如今昭明已死,而齊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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