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熊大志的審訊剛一結束,曲仲直就到了羅程辦公室,彙報了整個審訊和交待情況。

羅程聽完之後,問了一句:“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根據現有人證、物證以及取樣檢測結果,生態綠緣塑品廠已經對周邊及下游環境產生影響,所幸大部分區域汙染程度還未達到中度,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封掉整改。”曲仲直回道。

“局裡透過了嗎?”

“目前這還只是我的意見,不過我有信心在局裡透過。您的意見呢?”

“我尊重你們依法依規執法。”羅程打了個官腔,隨即又道,“那你就不怕這個廠子的背後勢力?”

曲仲直尷尬一笑,隨即滿臉嚴肅:“我不怕。這是我的責任儼然,我必須盡職盡責,也必須對社會和人民有所交待;尤其趁著下游村鎮沒有找上門來,這樣更主動也更積極一些。這是其一。”

“其二,有區長您這樣有擔當的領導,而且我們又是正義之舉,我們沒有怕得道理。”

“其三,所謂的市裡、首府有靠山,八成是廠子胡扯,就是扯虎皮拉大旗嚇唬人。退一步講,即使真和什麼人有關係,這些人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露面,也擔心沾一手屎。”

羅程點點頭:“好。無論都什麼時候,職責都是工作的根本出發點。”

“區長,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若不是您請傅齊名幫忙,若不是傅總冒風險取得第一手資料,這事還不知要拖多久呢。”曲仲直語帶真誠,深深鞠了一躬。

羅程不置可否,而是囑咐道:“具體處理時你們自有規範可循,我不做具體干涉,只希望你們能夠嚴寬相濟,能夠嚴格執法與人性化相結合。”

“明白。直接涉案人員我們一定會嚴厲處置,對那些被矇蔽又未釀成大錯人員以教育為主,普通工人原則上不予追究。”曲仲直給出了肯定回應。

“認真甄別,寬嚴適度。你去忙吧。”羅程說著,揮了揮手。

“是。區長,我走了。”曲仲直肯定應答後,告辭離去了。

在曲仲直離開不久,羅程也出了屋子,徑直開車來在區賓館。

“大區長真守時。”傅齊名笑著走下臺階,上了越野汽車。

羅程回頭道:“老海,多謝了!正是由於你的幫忙,才讓我們順利地破獲此案,為阻擊汙染進一步擴大爭取了時間。”

“這算什麼呀?舉手之勞。比起你對我的幫助,這簡直不值一提,以後若有這方面工作儘管招呼。”傅齊名說到這裡,呵呵一笑,“當然了,美人計多多益善,最好還是那種可以適當進展的。”

“花老海,惡性不改呀。”羅程笑罵道。

“少廢話,趕緊開車,要不該誤了。”傅齊名拍著椅背催促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都未盡到地主之誼。”羅程遺憾著,啟動了汽車。

傅齊名大咧咧地說:“下次到東域大廈總統套請我,吃喝玩樂一條龍,狠狠宰你一錘。”

“好,等著宰呢。”羅程應答著,腳下給油,越野車躥了出去。

就在羅程與傅齊名嬉笑神侃之際,有兩人卻恨得咬牙切齒,正在黑屋子裡大罵羅程呢。

“姓羅的,怎麼哪都顯不下個你?老子走哪你跟哪呀?”

“這傢伙就是個瘟神、掃帚星,讓他惦記上總沒好。你看看吧,從他一出現那天,咱倆哪次不倒黴?”

“是呀。原想著惹不起咱就躲,不曾想還沒躲出兩年他又追上來了,瘟神,絕對的瘟神。”

“你說這次他會怎麼辦?”

“那還用說?以他的狠勁指定是徹底關掉。”

“徹底關掉?不至於吧?那畢竟也是鎮裡的納稅大戶,區裡財政也有貢獻,怎麼……”

“不信你就看呀,他絕對會那麼做的。他這人歷來沽名釣譽,成天頂著個為民服務的假象,專幹落井下石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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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徹底關了的話,咱們怎麼辦呀?還能生產嗎?”

“能,按規定整改,再投入個大幾百萬把裝置全換了,然後……”

“咱們哪還有錢?這不跟直接整死一樣嗎?”

“是呀,他就是要整死咱們。”

“整死咱們?奶奶的,不讓老子好活,老子也不讓他舒服。”

“是呀,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那咱們就……可他那家夥要權利有權利,還有些武把操,咱們根本對付不了呀。”

“對付不了?誰都有軟肋。”

“快說,什麼軟肋?”

“他的軟肋就是……不急,先不急,看看他怎麼收拾咱們吧。但願不會把我們一棍子打死,但願都能過得去吧。”

“但願吧,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意玩命呀。”

“唉……”

“唉……”

隨著兩聲嘆息,黑屋子裡靜了下來,是那種沉悶的安靜。

夜幕低垂、夜色深沉,生態綠緣塑品廠燈火輝煌、人影搖搖,但與之相反的卻是滿臉愁容的人們。

今天早上的時候,人們就被叫回廠裡,就知道了廠長等人被帶走的事,好多人也被要求不得擅離廠區。其實從到廠區開始,所有人就都沒離開,都想看看接下來會怎樣,當然有人更擔心自己是否受牽連。

從早上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下午,一直等到天色大黑,也沒得到任何訊息,更沒見到被帶走的人,人們心裡不禁更為焦急。

“廠子是不開不成了?”

“十有九成吧。”

“那咱們該怎麼辦?我們兩口子就指著這點活吃飯呢。”

“那有什麼辦法?上面要封咱們也擋不住。”

“那也得管咱們死活吧,要不就去找區裡。”

“工廠汙染嚴重,非法生產,區裡也不會支援的。”

“還去找區裡?區裡不找你就不錯了。”

“找我們幹什麼?我們就是受死苦幹活的而已。”

“這可不好說,有個什麼詞來著,哦,對了,助紂為虐,連帶責任。”

“啊?那,那可怎麼辦?”

“別聽老馬的,哪那麼邪乎?還能把咱們都抓了?”

“那也不一定。”

就在人們議論紛紛之際,忽的一陣發動機聲響,幾束強光晃進了院子。

“來了,來了。”

人們立時屏氣凝視,既盼著儘快得到訊息,又擔心有什麼不利的東西。

兩輛越野、一輛中巴駛入院子,車上下來了二十多人,有的穿制服,有的穿便裝。

“老喬回來了。”

“小姜也在。”

“劉二下車了。”

“秘書小麗也回來了?”

在人們驚愕的目光中,一張張熟面孔出現在眼前。

曲仲直跨到最前,當先開了腔:“大家都等著呢,那正好,咱們就在院裡說吧,小風吹著比屋裡還舒服呢。”

雖然人們大都不認識這個環保局長,但知道肯定是環保局頭頭兒,又聽對方語氣和善,緊張感頓時消散好多。

曲仲直接著說:“經過對生態綠緣塑品廠調查取證,現在有足夠證據證實,塑品廠已對周邊環境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根據取樣資料,結合汙染現狀,參照區警局審訊情況,經環保局黨委研究透過,決定對生態綠緣塑品廠關停並要求按期整改。”

聽到“關停”二字,工人們剛剛輕鬆的心情復又沉重。

好多人禁不住詢問起來:

“廠子封了,我們怎麼辦?”

“不能不管我們死活吧。”

“早知有汙染,當初為什麼還批准建廠呢?”

“我們沒飯吃了,區裡反正得管。”

曲仲直沒有回應這些提問,而是又繼續著剛才的話題:“經過與警局研究,並報區裡領導同意,決定對工廠人員分三類情況對待:一、對於在整個生產汙染過程中,指揮、決策、直接參與者嚴肅處理、嚴懲不貸,該抓抓該判判;”

“二、對於被動參與者,視情節輕重予以處罰或減免處罰。比如在非法傾倒廢棄物過程中有人參與了,但只是奉命幹活,一般不予追究;但假如多次主動去做,那就另當別論了。”

“三、既未參與指揮、決策也未主動或被動參與的,那麼一概不予任何追究。”

聽到這三條,大部分人心裡踏實下來,但也有人不免忐忑,不知自己屬於“一般不予追究”還是“另當別論”之列。

這種擔心一去,人們又吵混起了自身問題,好多人甚至當場要說法。

在得到曲仲直示意後,小麗上前說了話:“各位工友、兄弟姐妹們,說良心話,我和大家一樣,都不想失去工作,都不想……”

不等小麗說完,便有工人回嗆道:“你能跟我們一樣?你可是熊老闆的紅人,光是小費就夠你花了。”

“就是,每天你跟在他屁股後面,那家夥怕是早已……上床那什麼了。”

小麗立時滿臉通紅,兩眼生淚:“兄弟姐妹們,這可不能瞎說呀,我可是黃花大閨女,還要等著出嫁呢。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而已,和他並無特殊關係,否則上面也不會放我回來呀。”

聽到小麗最後這句話,人們不由得一楞,隨即有人追問:“真的放你了?”

“是的,她基本屬於第二類情況,而且有立功表現,因此暫時免予追究責任。”曲仲直代為回答道。

小麗跟著又說:“我們不捨是一回事,可區裡要封就有封的理由。我也是今天才真正明白,就咱們的生產裝置和技術,不但對環境汙染嚴重,而且也對咱們自身健康不利,長期下去極有可能得大病。從這個層面來講,早離開反而是一種幸運。”

“當然了,離開這份工作,就意味著當下沒了收入,就要重新找活幹。對於這點,區裡已經幫我們考慮了,還讓我帶回了好幾份招工資訊,咱們大部分人都符合招聘的基本條件,也基本能勝任工作。”

聽到這裡,人們又小聲議論起來:

“那當然好,我其實也早不想幹這活了。”

“就是,光聞味就嗆死了,要是再得個什麼白血病,哪有錢去瞧。”

“可就是不知道新工作待遇怎麼樣?”

“應該都差不多,最起碼不會對身體有害吧。”

忽然有一人提高了聲音:“秘書,那這個廠子就不開了?”

小麗點點頭:“不開了。咱們這個廠子設施落後,汙染嚴重,若要按規定整改,起碼還得投入好幾百萬。我來之前,熊大志已經表示不開了,區警局、區環保局會指導我們做好善後工作。”

曲仲直接了話:“整個善後工作會專門成立班子,要走正規程式,這還需要一個過程。不過有一點可以向大家提前透露,那就是在盤點、清查之後,首先會補發大家的應得工資和其他所欠福利。另外還會按照勞動法,支付大家提前解約的違約金。如企業帳上資金不足,會用處理的產品貨款支付。”

欠的錢能給,還能給違約金,又能幫著找活,這還有什麼說的?鼓掌支援吧!

“譁……”

熱烈的掌聲響起,空氣中的沉悶也迅速散去,繼而是濃濃的暖意與微風的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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