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妄握著茶杯的手用力了幾分,那瓷杯被握的有了“吱咯”聲。

沉默許久,夭妄最後緩緩開口,語氣不定,道:“二位前輩,您二老資歷在這,小輩一些所謂秘密,想來二位前輩也知曉一二。”

美人遲暮君莫笑這兩位老人看著夭妄,齊齊點了點頭,老嫗一聲哀嘆,道:“黑山的一些事情,老婆子我也是聽到過些。臨城朱家有個老小子,你以後若是能遇見他,可以問問他,黑山是個什麼地方。小娃娃,不要一味去聽信旁人閒言碎語,黑山,沒你想的那麼壞。”

夭妄與老嫗四目相對,最後哈哈大笑,又舉起茶杯,將茶一飲而盡。茶杯放在了桌上,又是幾隙沉默,緩緩開口,道:“二位前輩,有些事情,晚輩做了,或許會後悔。同樣,這些事情,不去做,往後,也會愧疚。這等心境,想來二位前輩也曾經遇到過,或許,也不止一兩次。”

夭妄這話,算是給出了答案。這年邁老人聽著夭妄的話,不由一聲哀嘆,又是搖了搖頭。

“小娃娃,活著,不好麼?”

夭妄的手鬆開了茶杯,按在了自己大腿上。他身上肌肉逐漸緊繃,那樣子,在美人遲暮君莫笑這兩位老人看來,也是多此一舉。

“小娃娃,昔年時候有個以鬼為號的飛賊,他有著同你一般的本事。哦,說岔了,你師父鬼飛賊也有著同你一般的本事。可這個以鬼為號的飛賊,他的本事,才能用如影隨形來形容。”

夭妄聽著這年邁老人的話,靴子裡的腳趾開始不斷活動,隨時準備奮力的樣子。以鬼為號的飛賊不少,可畢竟上一代的江湖人物,夭妄還真不怎麼清楚,這兩位老人口中以鬼為號的,是哪位前輩。

這年邁老人一直盯著夭妄用眼罩遮住的左眼,眼中起初為讚歎,逐漸,又轉為可惜。夭妄也是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自己左眼的眼罩,卻是這麼一個動作,令他原本繃緊的肌肉,有了些許放鬆。

“可惜啊可惜,你這小娃娃,終究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黑山人!”

語甫落,“簌簌”聲響,這年邁老人未動,是那老嫗射出了六七根樣式精美的髮簪。夭妄慢了老嫗一拍,好在身法迅捷,躲了過去。離開月牙椅,後空翻還未落地,又聽破風聲。餘光掃見,是那年邁老人一柺杖揮了過來。

夭妄只得炁源散出強勁的炁,令白袍如同灌滿了風一般鼓脹起來。身子在空中停滯時間加長,落地變緩。這年邁老人的柺杖揮過來未如願砸中夭妄腳踝,反倒正巧落在了夭妄腳下,被他作踏板借力一踩,隨後身子又朝後一個空翻,穩穩落地。

夭妄的獨眼裡頭,也是逐漸流露兇光,而美人遲暮君莫笑這兩位老人,依舊慈藹之色。看著二人神情,逐漸,夭妄也是沒了脾氣。過分就過分在這兩位老人是笑著,慈藹到人畜無害的樣子,然後對你狠厲出手。

夭妄本打算將唯一一根追魂針給摸出來,可針就這麼一根,用了也就沒模子在寒酥城找好手仿造。退而求其次,夭妄摸出了那一包醫者銀針,夾在雙指之間,這針,可比在桃花庵用過的繡花針要高了不少難度。

看到夭妄手指之間夾了幾根

醫者銀針,老嫗老眼裡頭流露出了幾分金光,呵呵笑了笑,道:“好個小娃娃,去了趟桃花庵,把桃花仙子的針法也給偷學了過來麼?看你這針,是桃花仙子的袖中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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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嫗這麼一說,夭妄更加有些納悶。不過小鐵匠鋪找來的針灸銀針罷了,咋就成了桃花仙子的袖中香?袖中香這名字,他倒也是頭一遭聽說,這般想想,或許這桃花仙子,也是個善用暗器的大家吧。

夭妄咧嘴呵呵一笑,狐假虎威道:“前輩,您的髮簪,晚輩算是見識過了,也是躲了過去。那,晚輩的袖中香,前輩又該如何應對?”

隨口一語,不過借勢。可就這麼胡謅一句,卻惹得老嫗有些凝眉,老眼裡頭,也是多了幾分忌憚。這就不由令夭妄好奇了,這桃花仙子的袖中香,當真有這般威懾麼?

“小娃娃,有話好好說。”

對峙時候,這年邁老人卻是說出了這麼一句,也是這麼一句,讓夭妄既覺得自己脫身機率多了幾分,也是讓他更加謹慎了幾分。看來桃花仙子的銀針,有讓這兩位老人,或者說有讓江湖上的大咖吃過虧。可也是如此,若是讓則兩位老人曉得,自己壓根不懂那什麼袖中香,那不知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用邪魅笑容來掩飾心慌,夭妄身子昂了幾分,語氣裡頭,也是稍稍加了點輕蔑,道:“兩位前輩,天下有太多事情。這些事情是好是壞,是對是錯且先不論,正如同兩位前輩勸導的那般,晚輩勸二老,不如就此歸隱退去,可好?”

這年邁老人不由嘆了口氣,哀聲道:“老婆子啊,這小娃娃看來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若是把他打殘了,下回見到那個老鬼,你可得幫著我點。”

夭妄聽著這年邁老人的話,不由眉頭一緊。他不關心那老鬼是誰,話語之中這老鬼好似更偏向自己一般,但這偏袒,現在無用。這年邁老人那一句,打殘,著實把自己給震驚到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也是不由繃緊。

話已出,這年邁老人不再留手,掄著柺杖健步如飛衝了過來。柺杖揮舞,如千斤鐵棒揮落。夭妄險險避開,這茶館的地板就被那柺杖給砸出一個深坑。身子尚在空中,卻聽“簌簌”聲,又是幾根髮簪飛了過來。

看髮簪的速度同力道,夭妄不敢用白袍硬抗,只得身子一避躲了過去。也是這時,這年邁老人的柺杖,又自下向上揮了過來。避不可避,夭妄無奈,只得掀開了左眼眼罩。

在眼罩掀開,露出那如同紫色水晶的眸子的剎那,夭妄的身影消失在了這年邁老人眼前。這年邁老人柺杖揮空,腳步卻是未停。只見他一個回身,奔著窗戶跑了過去。到了床邊一腳踩上窗框,隨後身子一躍而出。

而那老嫗,也是起身,不緊不慢從荷包裡頭掏出了二十幾個銅子放在了桌上。拿過柺杖,將她的髮簪一根一根收回,隨後不緊不慢下了樓去。才下樓,又想到樓上地板被砸出的坑,不由皺眉。心裡頭也是暗罵自己老伴幾句。

走到櫃檯前,這老嫗又掏出了三十幾個銅子放在了櫃檯上。這掌櫃的還有些納悶,老嫗又是不緊不慢,解釋道:“茶錢放在了桌上,想到樓上有塊地板給弄壞了,

賠店家的地板錢。”

說罷,也不再理會這掌櫃的同有些發愣的夥計,就出了茶館。

茶館外頭的大街上,已經喧鬧,有一老一少在街上追逐。這樣子,可不像玩笑打鬧。年少的雖年少,卻是一味躲閃。年老的雖年老,手中柺杖虎虎生風,那追逐的步子怕是尋常年輕壯漢也比不得。

追逐了有小半刻的功夫,夭妄停下了身子,回過身同這年邁老人保持了一定距離,微微喘息,道:“前輩,看不出,您老身法,可以啊。”

這年邁老人也不自謙,臉上得意洋洋,道:“那是,別看老頭子這會兒是個半死快死的糟老頭子了,想當年,也是風度翩翩飛簷走壁的盜中之帥,人稱······”

“還盜帥呢?磨蹭墨跡個啥呢?”

不等這年邁老人吹噓自個兒過往如何如何高光,身後傳來老嫗不耐煩的聲音,這年邁老人也是立馬訕訕笑笑,就此打住。

“小娃娃,你還有機會,有些事情,不要涉的太深才是。”

夭妄將氣息徹底平復後,又是咧嘴呵呵笑了笑,眼神邪魅,道:“老前輩,你也說了,想當年。可這會兒,已經不是您那個年代的江湖了。別看小的傷體未愈,但論身法······”

話語未盡,夭妄沒有掀開自己左眼的眼罩,人已經化為白影射了出去。這年邁老人未來得及反應,只覺一陣風掠過,隨後,自己滿頭白發披散,任風肆意拂動。

回過身,就看到夭妄站在他同老嫗中間,面朝自己。而他的手中,正拽著自己那根系頭髮的頭繩。

“若論身法,我白影,可從未忌憚過任何人。即便,今時今日的我,傷體對人,論身法,依舊我白影為王,萬人伏首!”

語落,聲不大,卻是令這美人遲暮君莫笑兩位老人聽得真切。

這份自信,這份狂傲,這年邁老人聽了,不由呵呵發笑,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直線。這笑裡頭,有讚許,也有對以往的追憶。

而老嫗聽了,卻是愁眉。她覺得,小子太狂,終究容易吃虧。

讚許也好,擔憂也罷,這兩位老人今日要做的,要麼是夭妄識趣自行退出,要麼,就打殘了這小子令他就此隱退。雖是一身本事就此散盡,可如此,也總好過丟了性命。

畢竟,活著,可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啊,小子,你即便是盜中之王,也只是個賊啊!”

這年邁老人的話裡頭,又勸誡,也有自嘲。

夭妄聽後,未反駁,卻是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後道:“老前輩,大丈夫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可是啊小娃娃,飢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吹風。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夭妄依舊是點頭認同,也依舊是呵呵笑了笑,繼續道:“可是啊,老前輩,還有一個道理,叫大丈夫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您活了這般多的年月,莫不是,忘了麼?”

年邁老人未回話,卻有個陰柔邪魅的聲音譏笑傳來:“哈哈哈,好一個大丈夫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好一個盜中之王,盜中之王,你夭妄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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