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香一時噤聲。

她知道郭羽殺了完顏博,卻不知他左臂的是因完顏博而傷。

“我為北境所受的傷,如今反倒成了你們鎮北軍針對的目標。”

郭羽看向沉默的少女,“何其諷刺?”

“……”

“對於你們,我自忖已是做到仁至義盡,先是陪你們進行這鬧劇一般的兒戲,隨後又在比試中數度留手,可你們又如何?不僅不知悔改,反而還屢屢相逼,非要叫我顏面掃地不可。”

鬥陣之時,郭羽本可以親自領軍,突陣斬旗,但他沒有那麼做,為的便是給劉香留有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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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鬥兵,他不教盧伯用弓,也是出於此意。

至於鬥將,他便是真的殺了梅韞樺又如何?

前有趙輕玄撐腰,後有遼陵侯授意,動一個統領,與他而言根本無所謂,即便會惹得鎮北軍極大不滿,那他也完全可以用手段強制鎮壓下去。

說到底,雖說也有立威的考慮在內,但郭羽之所以會同意比試,更多的便是因為劉香。

又或者說,劉家。

這三場比試,鬥陣鬥兵鬥將,他為的便是要劉香,乃至劉家心服。

他要讓劉香,劉家,鎮北軍,北境,乃至於整個大宋都明白,他郭羽,配得上這鎮北將軍之位!

聽完郭羽所說,少女緊咬著下唇,面色越發的複雜。

她自是明白的。

縱然在人前如何小覷郭羽,如何有自信,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明白。

她,根本不是郭羽的對手。

智謀,勇略,陣法,調兵遣將,自身武藝,她都遠遠不如。

用群烏合之眾,便能勝過一眾強橫的鎮北軍甲士。

略施小計,就將那戰無不勝的燕雲鐵騎擊敗。

以悍勇著稱的季耳,在他手上撐不下十招,劍術過人的梅韞樺,連命都去了半天才堪堪傷到他。

郭羽,真的很強。

憑心而論,如果拋開自身的立場,她或許…能接受郭羽。

她願意這個人來領導鎮北軍,守護北境。

但,沒有如果。

她是劉家的女兒。

劉家的血不能白流,劉家的人不能白死。

用數十條性命

才換回今日的榮譽與地位,她絕不能將之拱手與人!

“那又如何?”

原本的動搖全部消卻,少女直視對面的男子,目光沒有絲毫的躲閃。

“一條胳膊你便叫屈,那我劉家又算什麼?”

“我劉家為大宋鎮守百年,滿門男丁死絕,可曾有過怨言?!”

“二十年前,我父親,還有各個叔伯,五人相繼為國捐軀,他們說過什麼?!”

“祖父年過七旬,正是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聽聞國家有難,想也不想便提刀南下,最終落得個馬革裹屍的下場,他呢?!他又說過什麼?”

少女雙眼通紅,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手中的長刀也在微微顫抖著,“他們什麼都不曾說!他們只想守住北境的太平!大宋的太平!”

“他們想守住北境,可我卻只想守住他們!既然他們不在了,那我就守住他們的東西!”

“祖父屍骨未寒,便想趁機坐上他的位子?!我絕不允許!”

“我絕不允許你在我劉家的位子上肆意妄為,絕不允許你在我劉家的北境上肆意妄為!”

左手握住刀柄的末端,右手握住前端,少女用她那雙纖細的手臂,緩緩舉起長刀。

劉家刀,撼天。

舉刀向天,以意為刀,以念為力,一揮而出,莫可爭鋒,信念如強,天以可撼,非意志強大者所不能使出的刀技。

眼見劉香對自己的話不為所動,緩慢而又堅定的舉起長刀,郭羽不由得嘆息一聲。

“鎮北將軍並非是劉家的,北境也從來不是劉家的。”

左手攥起又鬆開,男子那只猶且纏著布條的手臂輕輕舉起。

“而你卻打著劉家的名義,妄圖將之統統攬下。”

如少女一般,他左手攥住鎮山河的下端,右手上移,握在刀柄的上半部。

“肆意妄為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們啊…”

雙手握刀,鎮山河緩緩抬起。

“劉老將軍,以及歷代劉家英傑,他們以血作刀,以肉鑄牆,以命護下的北境,豈容得你如此作踐?他們的忠名,又豈能讓你這般糟蹋?!”

傷口迸開,白布上泛起殷紅,手臂微晃,那雪亮的鎮山河仍是被高高舉起,直指蒼穹。

迎著少女那驚駭的目光,白袍男子輕聲道:“你以為本將軍之前在與你說笑麼?”

“你以為本將軍是偷學的劉家刀麼?”

“那這一刀又如何?”

“如果是你鬼迷心竅的話,就讓本將軍用這一刀來打醒你!”

馬蹄聲起,黑白兩馬各自向前,神色惶恐的少女下意識地揮出長刀,與此同時,那白袍男子亦是將手中的鎮山河落下。

兩道寒光,兩杆長刀,兩招撼天。

“鐺!!!”

長刀旋轉著飛出,戰馬因為承受不住而撲倒於地。

少女癱坐在地上,仰面看著眼前那柄雪亮的長刀。

鮮血自刀杆滑下,落在少女的臉頰,握刀的男子一言不發,坐在馬背上靜靜地看著她。

“我…”

抬起手擦去臉上的血跡,劉香看向郭羽那已是鮮血淋漓的左手,咬了咬唇。

種種情緒湧向少女的心頭,不甘,屈辱,憤恨,懊惱。

因失敗而不甘,因失敗而屈辱,因失敗而憤恨,因失敗而懊惱。

落馬即負,勝敗已分。

同樣的劉家刀,同樣的撼天,她卻輸給了一個非劉家之人。

她輸了。

大輸特輸。

輸掉了鬥將,輸掉了比試,更輸掉了鎮北軍與北境。

可除去不甘與懊惱以外,她心中又有一絲後悔和一絲慶幸。

並非因失敗。

她在後悔,後悔自己攪出這場風波。

郭羽是對的。

鎮北軍也好,鎮北將軍也罷。

這些並不屬於劉家。

劉家是守護者,而非擁有者。

劉家的榮耀不是這些,劉家的價值也不是這些。

那柄鎮山河仍在頭頂懸著,少女垂下眸子。

劉家的榮耀與價值,是劉家,是這北境的大好山河。

而這些,卻險些被她親手毀掉。

幸好,還沒有。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輕輕嘆息一聲,好似釋懷,少女再度仰起臉,面帶苦笑。

“我輸了。”

(這段又臭又長的故事可算快寫完了,我自己都遭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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