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擺出一副要火拼架勢的千餘甲士,郭羽挑了挑眉。

他還真沒想到,等自己歸來之時看到的竟會是如此熱鬧的場景。

男子催動著胯下老馬來到兩方中央,他先是掃了眼季耳等人,隨即又將目光看向神情激動的龍濤。

“怎麼回事?”

“老老老老老老大!!”

驟然間看到離開數月的郭羽歸來,散城軍的眾人如何能不激動,當下他們紛紛歡呼起來,龍濤更是誇張地張開雙臂咧著大嘴朝馬背上的男子衝去。

“老大!你可想死…”

“滾蛋!”

郭羽滿臉嫌棄的一臉將撲來男人踹開,繼而偏頭看向武遼。

“老大,是這樣…”

“你便是他們的統領?”

武遼才剛開口,旁邊的季耳驀地出聲打斷。

他昂著頭望著眼前這名滿身風塵的男子,臉上帶著些挑釁之色,心下卻是惱火不已。

這個郭羽出現的還當真不是時候。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他們將要動手之際趕回。

哪怕再晚上半天,事情都會木已成舟。

季耳暗自嘆了口氣,旋即冷笑著說道:“先是公然辱罵鎮北軍副統領,緊接著又在營中鬧事,甚至還對同袍拔刀相向…郭將軍還真是帶得一手好兵呢。”

“老大,你別聽這小子放屁!”

見著對方惡人先告狀,龍濤頓時瞪起眼來,他指著季耳喝道:“好你個小雞兒崽子,既然有本事噴糞你倒是別不認啊!若不是你先領著人過來挑事,你當老子會理你?!”

郭羽沒有理會龍濤的罵聲,也沒有去回應季耳那陰陽怪氣的話語。坐在馬背上的他低下頭,俯視著面前這位敵意頗大的披甲小將軍。

“你是何人?”

面對這位被王上封為鎮北將軍的男子,季耳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尊敬。他也不拱手行禮,只是冷哼一聲,“鎮北軍先鋒營統領,偏將軍季耳。”

郭羽微微點頭。

這季耳年紀與他相當,便已是能在鎮北軍中當上先鋒營的統領,看來也應是個人物。

不過…

郭羽翻身下馬,隨即又朝著季耳瞄了一眼。此時的男人正面帶冷笑,他臉上那輕蔑與不屑神色根本不加以掩飾。

不過…看上去著實欠揍了點。

“先鋒營統領啊,厲害厲害。”

郭羽咧了咧嘴,似是十分敬佩季耳的樣子。

“那你又可知本將軍是何人?”

“自然知道。”

季耳嗤笑道:“不就是那個靠著一張嘴從王上那裡討來鎮北將軍之位的郭羽嗎。”

郭羽眉毛一挑,“既然知曉,那你又為何不向本將軍行禮?”

“行禮?憑你也配?”

男人毫不客氣地說道:“鎮北軍可不會認同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鎮北將軍。”

季耳此時的態度,也代表著大部分鎮北軍甲士的態度。

儘管郭羽的事蹟被世人傳的神乎其神,但鎮北軍中大多都是對其報以懷疑態度。

若是立下些小功也就罷了,可他初次

統軍就能挽狂瀾於即倒,領著殘兵大破十萬齊軍,直接令那個戎馬半生的大齊之獒落得個敗亡的下場…這等如同話本男主角一般的經歷,那些個有見識的將軍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

甭說什麼龍生龍鳳生鳳,爹是軍神,兒子就一定也能是軍神了?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即便是趙輕權與李鴻徒這兩位少年成名的將星,那也是靠著一場一場仗真刀真槍練出來的本事。換做他們,也絕不可能做到首戰便能以弱勢兵力擊敗楊志勇這等級別的對手。兩位當世名將都不行,更遑論這位半路出家的郭羽。

對於天衛關那奇蹟般的大勝,鎮北軍中人自然無法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在他們的心裡,這場戰役絕不是如世人所說那般全靠著郭羽打勝的。哪怕後來有自天嵐返回的同袍講述,出於某種心理他們仍是不認同。

總之不管如何,他們就是不願意認郭羽這個鎮北將軍。

“這樣啊…”

聽完季耳的話,郭羽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看向那猶自冷笑的男人,徑自揚起右手的長劍。

“怎麼?郭將軍還想殺我不成?”

見著男子的舉動,季耳沒有表現出半點懼怕的模樣,“只不過說了句實話而已,總還不至於死吧。”

透過先前那駭人的一劍,季耳對於郭羽的實力倒也有了個大概的認知。他知道,若是真動起手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但即便如此,季耳依舊並不如何慌張。

他的本意就是如此,先前所說的那幾句話,也是他在故意激郭羽動手。

正如武遼所想那般,今日季耳領人過來挑釁,就是打算逼散城軍的人犯錯,等事情鬧大,便能趁機將他們趕出軍中。

然而,這本已是十拿九穩的局卻被突然趕回的郭羽給攪亂,這讓季耳如何能甘心?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既然郭羽回來,那不如索性直接在他的身上打些主意。

季耳畢竟是鎮北軍的先鋒營統領,若是郭羽氣急之下朝他動手,那事後絕對會在鎮北軍中所造成難以挽回的影響。

原本就不認同郭羽的甲士會對他更加厭惡,那些保持中立的人想法也會偏移。如此一來,郭羽這個鎮北將軍豈能做的長久?

鎮北將軍終究是鎮北軍的將軍,只要他們不接受,便是王上親封又如何?

“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改口!”

算計好一切的季耳挺直腰桿,衝著那落下的劍鋒伸長脖子,“你郭羽,不配!”

“殺你作甚。”

將天過搭在那擺出一副慷慨赴義模樣的男人肩上,郭羽輕笑道:“本將軍只是想教你些禮儀罷了。”

“什麼禮儀…”

正說話間,一股大力突然自季耳的肩膀處傳來,他身子猛地一沉,旋即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下跪去。

“嘭!”

雙膝傳來陣火辣般的痛處,已是跪在地上的季耳先是一愣,旋即猛地抬起頭,咬著牙瞪向那面帶微笑的男子。

他兩手撐住地面,幾次掙扎著想要站起,但哪怕用上全力,身體也是不能動彈哪怕一點。

那柄放在他肩膀的長劍就彷彿重達千鈞一般,壓得他根本無法起身。

“你…”

掙扎無果,季耳繼續跪在地上。他攥住雙拳,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郭羽,怒喝道:“士可殺不可辱,有本事你便殺了我!”

季耳的喊聲登時將周遭人的思緒從驚訝中拉回,他旁邊那些鎮北軍的甲士見得自己統領被人如此侮辱,當即便有如炸開了鍋一般。

“放開我家統領!”

附近的甲士們紛紛拎起兵器指向郭羽。

男子淡淡地瞥了眼面前那七八柄正指著自己的長劍,“放肆。”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能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身為鎮北軍甲士,竟敢對本將軍拔劍相向…”

郭羽沉聲喝道:“爾等真當我這個鎮北將軍是擺設嗎?!”

說著,他握劍的那隻手再度朝下一壓,本來還能直挺挺跪著的季耳當即來了個五體投地。

“……”

郭羽的話甫一說完,鎮北軍的甲士們頓時想起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哪怕心裡再不服氣,可畢竟這人鎮北將軍的身份也是實打實的。而身為甲士的他們此刻卻用劍指著他,幾與謀逆無異。

若是郭羽真的想要計較,便是下令將他們統統斬首也無不可。

眾甲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晌後,終還是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郭羽收回長劍,看也不看那撲倒在自己腳下的男人,他靜靜地望向眼前這些被自己震住的鎮北軍甲士。

“季耳作為軍中統領,見到本將軍後非但不行禮,還敢出言不遜,可謂無禮。”

他淡淡地說道:“方才本將軍便是在教他禮數,你們可有異議?”

“……”

看著那已是灰頭土臉的季耳頗為艱難的從地上爬起,鎮北軍的甲士一時默然。

“看來你們是沒有。”

郭羽一揮衣袖,“那便帶著你們的統領回去吧,這等時候不待在營中好好操練,卻在這裡弄些有的沒的,像什麼樣子。”

他徑自轉過身,“這次也就罷了,再教本將軍見著有下次,有一個算一個,統統軍規處置。”

說完,男子一手牽著老黃馬,頭也不回地朝著散城軍的軍營走去。至於龍濤等人,在反應過來後則是齊刷刷地衝著鎮北軍比了個中意,隨即跟著郭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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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將起身的季耳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郭羽漸漸遠去的背影,他雖是沒有說話,但那臉上跳動的青筋卻已是讓人明白他的心情。

“…統領?”

幾個甲士湊到季耳的身邊,待見到男人那頗為陰沉的臉色後,一時間俱是有些不敢出聲。

“走!”

季耳怒哼一聲,轉身離去。

原本的計劃全部落到空處,想著算計郭羽,不料竟是反倒教對方藉機立威,這一番鎮北軍與散城軍的爭鬥,他們這邊不可謂不是大敗而歸。

“去把發生的事情彙報上去。”

歸營的路上,季耳隨手拉過一個親信,低聲道:“另外傳一句話,就說既然郭羽已歸,那些事情便已是可以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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