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郭羽呆呆地看著屋頂,臉上帶著些恍惚。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說起來也奇怪,每每重傷昏迷後,郭羽總會夢上一場,這回也是如此。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夢他並非直接參與其中,而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觀看故事的發展,就好似看戲一般。

這場夢,他竟是回到二十年前,目睹了那一場場九州國戰。

他看到了各國的覆滅,見證了大宋的興衰,經歷了呂齊的崛起。

天嵐城破,滿面興奮的甲士那激動的歡呼聲彷彿仍在耳畔;祁安之圍,血染徵袍的將軍那悲憤的模樣尚且歷歷在目。

就好似郭羽親眼所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若非有些地方實在是對不上號,他幾乎都要以為夢中的九州就是當年的模樣。

那個離奇的夢裡,大宋軍神不叫郭儀,而叫姚弘。

沒錯,就是那個死在祁安之圍中,他從未見過的舅舅,二十年前北宋四將中的大將姚弘。

在郭羽的夢中,從頭到尾都沒有他老爹的影子,以弱冠之年被宋王趙徹拜為大將軍的是姚弘;南征北戰馬踏諸國被世人尊為軍神的也是姚弘;引兵北上遭到三十萬大軍圍困最終壯烈身死的還是姚弘。

現實中所有關於他老爹的事蹟,全都被他那個舅舅頂替,唯一的差別便是郭儀未死,而夢裡的姚弘卻是倒在趙文奇的劍下。

郭羽不明白他的這個夢為何會是這般,也不清楚他為何會做這麼個夢,但那個夢裡的世界太過真實,以至於當他驟然醒來後仍自有些發怔,整個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看了那黑漆漆的屋頂好半天,郭羽才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坐起身來,才剛一動作,手臂處當即傳來股鑽心般的劇痛。

“嘶…疼疼疼…”

郭羽倒吸一口涼氣,他抬眼看去,隨即便發現自己的左臂已是被人用夾板給固定住。

他挑了挑眉,又朝著自己胸口看去。在見到那處刀傷也被包紮好後,男子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無需多言,他又是被黃清救了一次。

雖說不知道她為何會去而復返,但有一點郭羽完全可以確定,那便是…

“嘿,老子可真他娘的命大。”

用右手支撐起身體,他咧開嘴,眼中盡是得意。

“對戰北疆刀王非但沒死還能反殺,血流了一地滿身子的傷最後還能被人救下,這份得天獨厚的運數,試問天下還有誰?!嗯?還能有…咳咳咳…”

一時激動之下,郭羽竟不甚牽引起體內的傷勢,他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男子那原本發白的臉變得通紅,咳嗽聲也是越來越大,將屋外的人都引了進來。

見到郭羽的樣子,身穿白裙的女子稍稍蹙眉,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將精純的真氣灌入其體內,另一只手則輕輕拍打著男子的後背,幫他順著氣。

“咳咳…好…好了。”

又咳了一陣,郭羽總算是緩了過來。看著女子那滿臉關切的模樣,他一時默然,心裡面有些複雜。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昏迷之際他好似見到了黃清,而且

那時的她…

似乎在哭。

最難消受美人恩,更何況還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恩。

眼前的女子前前後後幫了他許多,救過他兩次性命,甚至還為他流淚…

他,還真不知該如何對她。

“醒了便好。”

對於男子的沉默,黃清倒是沒有在意。她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半晌後開口道:“才過三日傷勢已是好了大半,回覆的還算不錯…”

“三日?”

郭羽微愣。

“嗯,三日。”

女子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說道:“把你撿回來的時候,你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五臟六腑俱受重創不說,血都快流乾了…這樣的傷勢便是昏迷大半個月都正常,虧得你只昏了三日。”

“…多謝。”

郭羽苦笑道:“你又救我一命,若不是你回來,我估摸著已經涼透了。”

黃清看著老老實實躺在床鋪上的男子,挑眉道:“你好不容易醒來,就只打算和我說這個?”

“那…”

聞言,郭羽皺眉片刻,隨即試探地說道:“完顏博被我宰了,你看我牛逼不?”

“不看。”

女子似笑非笑地說道:“郭大將軍的本事倒是大得很,竟然真的能一個人殺掉完顏博。不過…”

她坐在床沿,俯身靠向男子,一雙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

“郭大將軍為何要騙清兒呢?”

“本…本將軍何時騙過你?”

不知為何,郭羽竟是覺著有些心虛。

“沒騙嗎?”

黃清又靠得近了些,“你不是說要去完成趙舜交給你的任務嗎?為何又跑去與完顏博拼命?”

眼見男子似要解釋,她輕笑道:“郭大將軍最好別說那所謂的任務便是殺掉北疆刀王,清兒可不認為遼陵侯會教你去做這種近乎天方夜譚的事。”

“什麼天方夜譚,完顏博到底不還是被我殺了嗎,瞧不起誰呢?”

郭羽聳了聳肩,做出一副隨意的樣子,“遼陵侯交與我的任務確實是這個,他要我帶回一顆北疆大佬的人頭回去。我本是想回東蕪把完顏九構的頭偷來,結果半道正巧碰上了完顏博…”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什麼似的,伸手摸上腰間。

“臥槽,我頭呢?我那麼大的一顆頭哪去了?”

郭羽驚道:“清兒,你該不會把它當成垃圾給丟了吧?”

“沒丟,外面掛著呢。”

看著男子那略顯浮誇的表現,黃清笑了笑,“郭大將軍,你還真是不誠實。”

她抬起手在他的臉上用力一掐,“說謊的孩子是要受罰的。”

“疼疼…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嗷!”

郭羽瞪起眼來,“哪個騙你了,本將軍之言句句屬實。”

“是嗎?”

女子的小手在他的臉上捏來捏去,“那郭將軍可敢說自己回頭便再沒其他的原因了嗎?”

“……”

黃清鬆開手,又將身體往郭羽那邊靠了靠,幾與他貼在一起。

“我的郭大將軍,你早已知道完顏博會追上來了吧。”

女子歪著頭,雙

眸看著面前這個不敢同她對視的男子,嘴角微微翹起。

“為了清兒,你竟敢去孤身與那北疆刀王搏命…”

她的語氣有些玩味,“你就這般喜歡清兒啊。”

郭羽嗤笑道:“你也未免太過高看自己,雖說你人見人愛貌美如花,但本將軍也不至於會你去跟那個變態拼命。”

對於男子略帶譏諷的話語,黃清絲毫不為所動,“你就這般喜歡清兒啊。”

郭羽撇嘴,“不喜歡。”

“你就這般喜歡清兒啊。”

她又是重複了一遍。

“……”

男子忽地沉默下來。

他不說話,黃清就那般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半晌,郭羽輕嘆一口氣,他微微偏過頭,似是不敢去看女子的臉。

“不能喜歡。”

不喜歡與不能喜歡,兩句話,一字之差,其間含義卻是天壤之別。

聽到回答,黃清怔了怔,旋即“噗”地一笑。

她伸手捏住男子的下巴,將他的臉扳回。

“郭大將軍怎的能如此可愛?”

瞧著他那有些懊惱的模樣,女子緩聲道:“好了,清兒知道郭大將軍的意思,先前的話你就權當沒聽過。”

“但郭將軍所做過的事,清兒卻是不能忘的。”

她抬手朝著男子伸出三根手指,“既然郭大將軍能為了清兒拼命,那清兒為郭大將軍獻上三份厚禮,以此來稍稍回些心意。”

“三份厚禮?”

郭羽看著黃清的手指,“什麼厚禮?”

女子勾起唇角,笑得有些俏皮,“那可不能告訴你,若是現在就教你知道了,那還能有什麼意思?”

趁著他皺眉的功夫,她忽地將身子朝前傾去,在男子的嘴上啄了一下。

“……”

偷襲得手的黃清笑得越發得意,看著她那眉眼彎彎的模樣,郭羽心頭微甜,臉上卻是有些無奈,“這便是你說的厚禮?”

“自然…不是。”

黃清衝著他眨了眨眼,“這只是清兒想親郭大將軍而已。”

“……”

“至於清兒所說的厚禮…”

她從床沿站起,後退兩步,旋即對著男子盈盈一笑,“郭大將軍便盡情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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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東蕪後,郭羽本是打算直接回燕州,但在傷了這麼一場後,他不得已只得留在這北疆的一座村子中養傷。

正如黃清所說,他這回傷得極重,醒來後往常第二天就能到處嘚瑟的他,這次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才能堪堪下地走動。

在養好內傷後,郭羽本打算立即啟程返回大宋,但又被黃清骨傷未愈為由強制摁下。

就這樣,他與黃清又在這村子裡住了一個月,直到女子為他解開手臂的夾板後,郭羽才再度啟程。

……

騎在那匹老邁的黃馬上,男子看著眼前高聳的雄關,心頭莫名覺著火熱。

他咧開嘴,大笑道:“大宋,你們的帥比回來了!”

(北疆篇完結撒花,接下來就是第二卷的最後一篇北境篇。另外無獎競猜,猜猜黃清的三件禮物是什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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