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才剛落下，便被一隻手給穩穩地接住。
郭羽的右手被那濺出的茶水給沾溼，倩兮愣了愣，隨即掏出手帕來，有些慌亂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
郭羽笑著搖了搖頭，“就是可惜了你辛苦泡的茶了。”
杯子雖是被他及時接住，可其中的茶水仍是濺出了些，眼下只剩下大約半杯左右。
“…那就讓倩兮重新給你泡一杯吧。”
先前沉默著的巧兮走了過來，伸手就要拿過郭羽手中的杯子。
“來不及了。”郭羽搖了搖頭。
今日本就起得晚了，先前又耽誤不少的功夫，眼下哪裡還有時間。
雖說只要自己在午時之前過去即可，但為了避免別人說他恃寵而驕，還是去得早些為好。
郭羽舉杯往嘴邊遞去。
“將…”
“將軍，有人找。”
王曉宇的聲音突然在屋外響起，郭羽手上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誰？”
“好像是張家的丫鬟。”
“張家？”
想起昨夜趙輕語與他分別之時所說的話，郭羽皺了皺眉。
“讓她進來。”
沒過多久，郭羽就見到一個面帶稚氣的小丫鬟走入屋中。
她一進來，便衝著郭羽施了個萬福，隨即脆生生地說道：“奴婢見過郭將軍。”
“不必多禮。”
郭羽擺了擺手，開口問道，“你此來是為了…”
“家主讓奴婢告訴將軍，將軍所問之人已經找到了。”
郭羽心中一震。
“當真？”
“嗯。”
小丫鬟點頭笑道：“眼下她正在張府內等著郭將軍呢。”
“好，那我這就…”
郭羽的聲音突然停頓。
不對。
按照自己老爹的說法，小冰應該在燕州才對。而自己前幾日才把這件事告知張奕，從燕州邊境到燕平，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怎的今天就找到了？而且還帶到了張府？
想到這裡，郭羽微微眯起雙眼，“張先生是在逗我玩嗎？”
“將軍莫急。”
丫鬟道：“家主早知將軍會有疑問，是以特意讓奴婢轉告將軍，將軍所要找之人並不在燕州。”
“…什麼意思？”
“實際上，不止將軍在尋她，她也在尋著將軍。”
丫鬟解釋道：“當家主將命令傳出去的時候，她人已走到天衛關，碰巧被張家的下人給遇到。”
“見她的外貌與將軍的描述十分相似，他們便特意詢問了一番，結果正是將軍心心念念的小冰姑娘。”
“小冰也在尋我…”
郭羽抿了抿嘴。
“為了給將軍一個驚喜，家主特意沒有將此事告之將軍。其實昨夜小冰姑娘便已經到了天嵐，只不過當時將軍正好外出，而家主又碰巧有事，這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讓將軍與之相會…”
“我這就過去！”郭羽想也不想的直接說道。
巧兮出言提醒道：“將軍，大典…”
“今日雖有加冕大典，不過距離大典開啟還有幾個時辰，將軍不妨先隨我去府中見一見小冰姑娘，畢竟…”
丫鬟捂著嘴笑道：“那樣好看的人兒，將軍如何忍心讓她再等上一天。”
“說得對。”
郭羽點了點頭，“都什麼時候了，哪裡還顧得上大典。”
“可王上那邊…”
“王上？王上誰朋友？”郭羽大手一擺，“不認識。”
“將軍豪氣。”
丫鬟嘻嘻一笑，隨即說道：“那將軍隨奴婢走吧。”
郭羽點頭，就要邁步跟著丫鬟離開。
見郭羽要離開，倩兮遲疑半晌，最終還是說道：“將軍，那個…把茶杯交給奴婢吧。”
“啊，這我倒是忘了。”
郭羽看著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頭。
乍然間聽到小冰的訊息，他還真有些失了分寸。
抬手將半杯茶飲下後，郭羽笑著將杯子遞還給倩兮。
“好喝。”
“啊！將軍，你…”
“你怎麼這副表情？”
郭羽挑了挑眉，“難道這茶不能喝？”
“…沒有。”
倩兮低下頭，“奴…奴婢只是擔心茶放得太久，涼了不好喝。”
“你是困得糊塗了嗎？”
郭羽朝著倩兮笑道：“你泡得不就是涼茶嗎。”
“…奴婢慚愧。”
眼見倩兮的頭越來越低，郭羽不再逗她，衝著巧兮說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告訴王曉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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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見巧兮點頭，郭羽再次轉過身子，邁步往門口走去。
“將軍等一下。”
巧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郭羽有些無奈地說道：“還有事？”
巧兮徑自摘下那柄掛在牆上的天過，繼而雙手捧劍來到郭羽身前，“將軍忘了這個。”
“…我帶這個做什麼？”
見小冰也好，去大典也好，如何用得上劍？
“奴婢覺得將軍佩劍更俊俏些，將軍本就一身白袍，若是再背上一把劍，便像極了那些故事裡的風流劍仙。”
巧兮眨了眨眼，“既然將軍是去見心上人，那自當是越俊越好。”
“嗯，雖然本將軍已是足夠英俊，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給你個面子。”
郭羽將劍別在腰間，左右轉了轉，“這樣如何？”
巧兮上前一步，伸手整理了一下郭羽的袍子，她的眼神不再似以往那般魅惑，反而異常的溫柔。
“好了，去吧。”
巧兮粲然一笑，“將軍路上小心。”
……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才走出宅門，郭羽忽地停下腳步，面帶歉意地對丫鬟說道：“我還有些事需要交代一下。”
“…徵南將軍，雖說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你未免有些過分了。”
丫鬟有些不平地說道：“小冰姑娘等了你這麼久，眼下就要相見，你卻與你那兩個婢女依依不捨，話說個沒完，你對得起她嗎？”
“…我是有事要與手下交代。”
郭羽走向站在宅門前的王曉宇。
半晌後，王曉宇點了點頭，旋即跑著離開，而郭羽則衝丫鬟笑了笑，“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往張府的方向走去。那丫鬟似是仍在為小冰不值，一路上始終冷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這位…嗯，姑娘。”
郭羽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事想問。”
“說。”
丫鬟的聲音十分冷淡。
“小冰現在的名字是什麼？”
“你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丫鬟瞪圓了雙眼，“我原以為你只是多情了些，沒想到竟是如此薄情之徒，小冰姑娘看上了你，簡直是瞎了眼！不行，待會在她面前，我無論如何也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這其中有很多原因的。”
郭羽一時間也懶得解釋，“還請告知。”
“哼！”
丫鬟冷哼一聲，最終還是說道：“黃清。”
“黃清？！”
郭羽瞳孔一縮。
“沒錯，就是那個九州第一美人黃清。”
丫鬟鄙夷地看了郭羽一眼，“所以我才說她瞎了眼。那般美的女子，真不知為何會看上了你。”
此時的郭羽已是聽不進去丫鬟的話。
黃清是小冰，但黃姑娘不是小冰。
所以說黃姑娘，不是那群芳譜榜首的黃清？
又或者，黃清是黃姑娘，而黃姑娘也是小冰。那日在傾裕，自己並沒有認錯，只不過是出於某些隱情，她才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不想了。”
郭羽拍了拍臉，“等下見到留全明白了。”
……
“進去吧，小冰姑娘就在裡面等著你呢。”
丫鬟往門內一指，“我要去丞相府接家主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花心大蘿卜。”
說完，她便離開了張府。
看著身前那緊閉的大門，郭羽沉默。
小冰就在裡面。
他伸手握住了門把手，隨即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即便面對趙文奇時，都未曾緊張的他，眼下的手竟是在微微顫抖著。
先前得知小冰過來，他二話不說就跑來相見，可等到事到臨頭了，他卻又不免緊張起來。
畢等了十年的人兒，如今與他只有一門之隔。一時間，郭羽竟是思緒萬千。
等下見面，自己該說與她些什麼？
她吃飯了嗎，要不要帶她去吃個早飯？
既然自己父母她已經見過，那他們是不是可以直接成親了？應該可以吧。
婚房就用徵南將軍府怎麼樣？會不會有些太大了？如果她不喜歡，那就再買一套，或者回散城住也好。
以後生幾個孩子呢？兩個吧，兩個剛剛好。
要是她不答應嫁給自己怎麼辦？用強？不太好吧。
她會不會已經有了心上人？應該不會吧，畢竟那丫鬟說她一直也在找自己…
要是真的有了，要不要去把他一槍挑死？不行，那樣自己不成李鴻徒了嗎…
不會有的吧，畢竟小冰曾說過要自己娶她…
患得患失間，郭羽的手掌心已沾滿汗水。
右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孤身面對千軍萬馬尚且能鎮定自若的他，眼下竟是沒有勇氣去開啟一道門。
良久。
“日，自己未來的婆娘，老子怕個錘子！”
郭羽猛然拉開房門。
見到屋中的人，他的心情驀然間恢復了平靜。
“好吧。”
郭羽長出了一口氣，看向面前這陰沉著臉、眼中滿是殺意的披甲男子，冷聲道：“你最好不要告訴我說，你有個小名也叫小冰。”
“否則，我不介意把你的腦袋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