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軍將領坐成兩排，左手一列是以黑竹將軍王子瑋為首的燕雲騎軍的將領，其後是散城軍侯錦永、武遼等人；右手一列則是李奎、蘭雲等原南徵軍的將軍。
郭羽的右側坐著軍中參事李奇鵬，左側坐著大宋公主趙輕語，宋王趙輕玄則坐在趙輕語的左側，丞相龐渝倒是沒有出席這次軍議。
以往幾次會議，龐渝不是睡覺就是坐在那裡挖鼻屎，從未給出過什麼有用的建議，是以此趟軍議他不參加，郭羽倒也並不是很在意。
得到郭羽的示意，李奇鵬起身說道：“按照徵南將軍的吩咐，營中重要物資已經轉移完畢。稍後就算是放火將整個大營都燒燬，我軍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對於李奇鵬的話，在場諸將倒是沒有表現出詫異。早在前幾日，郭羽便已將計劃向他們全盤托出。
郭羽笑道：“只是做給齊軍看，倒也不必全燒掉，畢竟日子還是要過的。”
“郭將軍，末將有一事不解。”
一名偏將從座位上站起，抱拳說道：“既然郭將軍打算放火讓齊軍趁亂逃出，又為何事前要與他們通氣？只要讓兄弟們裝得更亂些，想必他們定會自己找機會逃出大營。那樣還能顯得更自然…”
“就顯得你小子能了是不。”他話還沒說完，王子瑋便衝著那偏將瞪眼道：“早兩天幹什麼去了，現在擱這兒馬後炮。你能想到的東西，少將軍豈會想不到？還不快坐下。”
見到那偏將軍神色尷尬地坐了下去，郭羽有些苦笑不得。
這位黑竹將軍還當真是老爹的死忠，對自己更是不遺餘力的維護。先前趙輕玄提議自己坐上帥位時是如此，眼下亦是如此。
“這位將軍所說不無道理。”郭羽想來，在座諸將中有此疑問的怕是不在少數，既然有人提出，那他索性便解釋一番。
“但如果沒人領頭，那些齊軍想來也會亂成一團。到時趁亂逃出者有之，搶奪兵器衝擊宋軍大營者也有之，甚至可能還會有腦子轉不過彎兒來選擇留在營地的。
我本意便是讓他們逃出大營以亂齊軍陣腳，若是因為他們反而使得我們亂了起來，那豈不是弄巧成拙？”
郭羽又笑道：“諸位放心，那沙周是個鐵憨憨，不僅對計劃不疑有他，還提醒我小心車恬變卦來著。”
這番話頓時引起在座諸將一陣鬨笑，如此耿直之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待笑聲停下，郭羽問道：“對於夜裡的行動，諸位可還有何疑議，如果有不妨提出。”
“徵南將
軍，當真能憑此計一舉戰勝楊志勇嗎？”
一名先前在王軍傑麾下效命的偏將有些猶豫地說道：“非是末將危言聳聽，天衛關中的齊軍與以往我軍遭遇的完全不同，他們新勝一場且士氣正盛，再加上有宗師趙文奇的坐鎮，恐怕想一戰勝之並非易事啊。”
這名偏將軍臉上尤帶著驚恐之色。趙文奇一人殺穿萬軍的場景尚且歷歷在目，對於今夜的進攻，這名偏將軍心中是沒有半點自信。
“趙文奇倒是不用擔心，有訊息稱他已經回到天嵐。是以此戰並不會突然從哪衝出來個大宗師直接將我軍殺穿。至於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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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羽攤了攤手：“我哪知道。”
見郭羽如此回答，在座諸將不由得面面相覷。
他們之中，要麼是隨著陳奚南征北戰，要麼就是常年在趙舜麾下鎮守北境，其中更是有不少曾經在郭儀手下效命。
然而無論是郭儀陳奚，又或是趙舜，確有底氣也好，打臉充胖子也罷。每逢戰前都是表現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說些“我軍必勝”之類的話。似郭羽這般坦誠的，他們倒還是頭一次見。
“我是老實人，向來是不騙人的。”
郭羽笑道：“你們又不是白痴，三萬打十萬，敵人又是楊志勇以及其統領的齊國精銳，我說必勝，誰信吶。”
他從座位上站起，朗聲道：“但無論如何，此一戰已是不可避免。為了整合三軍以及獲取沙周的信任，我們已經耗費了不少的時日，楊志勇按兵不動多日似有圖謀，若是再拖下去，必將生出變故，屆時陷入被動的就成了我們。
諸位，想必你們在床榻之上也是喜歡主動出擊，而不是被自家婆娘騎在身上吧。”
聞言，在場眾人先是一愣，待明白郭羽話中的含義後，紛紛咧嘴一笑。
趙輕玄昂頭思索半晌，沉聲道：“孤以為不然，有時被騎在身下，也不失一種情趣，在燕平時，孤就常與茗兒…”
不待他說完，趙輕語就羞紅著臉狠狠地踢了自己王兄一腳，繼而向那站著的白袍男子啐道：“呸，討厭鬼，不知羞！”
郭羽繼續說道：“拖亦死，逃亦死，唯有一戰，方能有一線生機。諸位放心，以齊軍戰俘衝亂天衛關守軍只是第一步，我還留有不少後手，甚至還有應對趙文奇的方法…當然，不是用燕雲鐵騎來圍殺他，那樣未免得不償失。而如今趙文奇不在，我軍的勝算便又多了一分。”
郭羽回過身來，衝著趙輕玄趙輕語兄妹二人一拱手，“今夜便是我軍便要與齊軍決戰
，無論勝負如何，這座大營也已非安全之所，趁眼下戰事未起，還請王上與公主殿下回傾裕城。”
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郭羽這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徵南將軍，其實對於這一戰的勝負並沒有多少把握。
如他所說，如今逃也是死，拖也是死，只能一戰。他從陳奚手中接過王旗，繼而被趙輕玄拜為徵南將軍，肩負起大宋國運以及無數大宋甲士的性命，無論勝負如何，他都不能逃。
但郭羽還是希望趙輕玄與趙輕語兩人能夠活下來，無論是從大局著想，又或是其他。
趙輕玄揉著他那被趙輕語踢紅了的大腿，呲牙咧嘴地說道：“哎呦…孤可是大宋的王啊，這種時候跑了哪行。妹夫，你就放心大膽的跟他們幹吧，天塌下來，有孤幫你頂著…哎呦，真他娘的疼。”
這幾日郭羽本就對這名行事荒唐的宋王頗為改觀，眼下聽著趙輕玄的話，郭羽心下更是感動。
他又轉頭望向趙輕語。
果不其然，這位大宋公主答道：“我不走。”
郭羽眉頭皺起。
天衛關一戰，趙輕語被齊軍拖行的樣子他還依稀記得。
戰爭中，最受苦的永遠是女子。尤其是似趙輕語這般身份尊貴，還容貌俏麗的女子。一旦落在敵人的手中，下場自是十分悽慘。
看到郭羽臉色少有的嚴肅，趙輕語不由得低聲說道：“我躲在後方便是，不會給大軍添亂…總之，我不走。”
趙輕語自是知曉這一仗如何艱難，但就是因為知道，她才不願意走。
當她最危急的時候，郭羽出現在她面前，眼下她自然也定會留在郭羽的身邊。
見趙輕語語氣堅定，郭羽朝她翻了個白眼：“隨你，到時再被齊軍拖著走我可懶得管你。”
“誰用你管！”
郭羽不再理會她，他一揮長袖，朝著在場諸將高聲道：“如再無疑議，諸位便回去準備吧。子時一到，三軍齊發，與齊軍決一死戰！”
……
天衛關下，齊軍大營。
披掛整齊的楊志勇衝著下方的諸將喝道：“還有何疑議？”
“沒有！”
在座的眾人哪裡會質疑楊志勇，等待多日的他們早已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領兵攻打宋軍大營。
“今夜子時起兵，直撲宋軍大營！”
楊志勇一揮手，“此戰過後，天下，將再無燕雲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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