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沛柔還是金尊玉貴的鄉君,定國公府也如日中天,想必齊延要說服何太夫人並不太困難。

齊延請的媒人正是他的老師周老先生。想起他曾說過自己和柯明敘是一對,卻又為了齊延來定國公府提親,她只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又想到當年齊淑妃在時,還曾經想要替齊延的二哥齊廵求娶潤柔,她又覺得有些唏噓。

如今齊淑妃和齊廵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而定國公府,居然真的和誠毅侯府結了一門親。

“……這可真是誰也想不到。畢竟你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裡,誠毅侯府又畢竟落魄了多年。”

“忽然傳出來你和他們家的四郎定了親,只怕曾經想求娶你的那些人家,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也就是兩三日前才下的定,今日瑜娘就跑了來,反正無事,兩個小娘子便難得的下起棋來。

沛柔便道:“那些想求娶我的人家,又有幾戶是真心的。”

“無非是看著我們家富貴,我又到底有個鄉君的封誥,不然一個庶女,哪裡就有這麼多人願意求娶了。都等著看清柔將來罷了。”

沛柔落了子,又覺得不對,果然瑜娘又落一子,她便失了一大片的河山。

其實瑜娘也不擅長下棋,只是水平要比沛柔更差,也實在是很難的事情。

“何必說的這樣喪氣,光光你這張臉,便是多少少年郎夢寐以求的。”

“你這樣一說,我豈不是更喪氣了。紅顏彈指老,難道我身上便只剩了這一個優點不成。”

又來去幾個回合,她敗勢盡顯。

“說起來,我三姐姐今日怎麼沒有和你一起過來。”

瑜娘又落一子,這一回又是沛柔輸了,“今日我嫂子陪著祖母去感慈寺了。你不知道,如今我祖母喜歡你姐姐,比喜歡我還多些呢。”

“她們去感慈寺,你倒是不去,跑到我這裡來欺負我。”

沛柔一邊將自己的黑子從棋盤上放回自己的棋盒中。

瑜娘卻看了她一眼,笑著道:“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感慈寺是求什麼的,你心裡不清楚?眼見著西北戰事將平,我哥哥要回來了。”

“我又還沒出閣,我跟著去做什麼,替你求不成?”

沛柔最近是有點心不在焉的,她總覺得她和齊延的事情有些不真實。

“便是我一時說錯了,你這蹄子的嘴也不必這麼壞。”

“也不知道是誰,前一陣子每日魂不守舍的,我姐姐去找你你也愛搭不理的。如今在我這逞能,還不是因為有些人立了功勞,如今已經是百戶了。”

“最遲最遲,三月底也該回來了吧。”

沛柔看了瑜娘一眼,仍舊不依不饒,“說起來,瑜娘姐姐還比我大一歲,便是要求,也該是我先去替姐姐求才是。”

瑜娘就再忍不住,站起來要擰沛柔的嘴,卻帶落了一棋盤的棋子。

棋子紛紛落,這聲音叫人心亂如麻。

等紉冬進來收拾乾淨了,兩個人重新坐下來說話,瑜娘便問沛柔,“前兒來下聘,婚期又是怎麼說?”

“三月齊元放要下場,大約是要在五、六月選一個日子。”

“你也知道,四月中旬趙家的小辣椒要進門,又要替我置辦嫁妝,這陣子我大嫂和三叔母一起都忙瘋了。”

瑜娘也知道柯氏犯了事,只是沛柔不提,她當然也不會沒眼色地提起這件事。

三月底景珣要回來,景珅和柯明碧的婚事去年臘月裡已經辦過了。

永寧郡王妃是顯見著不喜歡瑜娘,也不知道他們的婚事又是怎麼說。

長到這個年紀,每日考慮的都是婚事婚事婚事,實在是讓人覺得很沒意思。

瑜娘又好奇起來,“你的嫁妝單子開了吧?置辦了多少銀子的嫁妝,說來也讓我開開眼界。”

沛柔便想了想,“明面上也總有五、六萬兩銀子吧。和兩個姐姐一樣,祖母那邊給了兩萬兩銀子。”

“公中出五千,我父親兒女少,自然每個人分的也就多。”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她畢竟從小養在太夫人膝下,與太夫人素來相得,太夫人自然不捨得讓她在這種事情上受委屈。

前生她嫁到誠毅侯府去,擺了十里紅妝的排場,是定國公府故意為之。

那時候齊家儘管已經成了新帝母族,可畢竟落魄多年。定國公和太夫人就是要替她在齊家用錢財砸出一條路來。

可今生她心有成算,又是自願結親,自然就不必如此,反而鬧得妯娌失和。所以太夫人給她的東西都是既不顯眼,卻又很實惠的。

城東的兩家點心鋪子,還是太夫人當年的陪嫁,她素來低調,因此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是定國公府太夫人的產業。

連裡面的掌櫃夥計身契都一併給了她,不用她花一點心思。

又另拿了一疊田莊別院的契書給她挑,不過她也並不肯要的,從這一疊契書裡,找了半日找到那個香山小院的地契,最後只要了這個。

前後兩生,這個小院對於她而言都太重要了。

誰知道太夫人見她單單挑了這個小院,也很是感慨。

“這個小院倒並不是你曾祖母留給我的嫁妝。這還是你祖父,用他打仗得的第一筆軍餉買了送給我的。”

“咱們家在香山的別院太大,有時候在那裡,也覺得就和在府中一樣。”

“你祖父就特意挑了這個小小的院子給我,連你父親都沒有的時候,夏日裡我們有好幾年都是在那裡住的。”

太夫人面上有懷念之色,大概那也是她和祖父最情投意合,兩心相悅的時候吧。

沛柔並不知道這些事,她以為當時太夫人把她送到那裡,只是因為那裡足夠偏僻而已。

也難怪那時定國公府被抄檢,除了趙五娘過世的時候有官兵來過,那個小院幾乎從未被官府的人打擾。

是不是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齊延才很久都找不到她。

瑜娘就感慨,“唉,到底是定國公府的小姐,光是明面上的嫁妝都有五六萬,私底下加起來,還不得上了十萬啊。”

沛柔輕輕推了她一把,笑著道:“哪有這麼誇張,有許多東西買來的時候值錢,一買到手裡立即就折了一半的價格了。”

“我還發愁找不到好木頭打傢俱呢,用慣了這紫檀木的,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找到好木材。”

瑜娘就笑她,“你是新娘子,這些事情用得著你操心?實在不行,把整個翠萼樓搬過去,我估摸著也就能填滿齊家的新房了。”

沛柔只是笑笑。那裡將來是她的家,等這一代誠毅侯過世,世子襲爵,總歸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嘉懿堂很大,也很漂亮,她要用最好的東西把它填滿。

如今翠萼樓裡的這些,大多就是她前生在嘉懿堂裡用的,都是太夫人的陪嫁。除了她常用的東西,其他的她都沒有打算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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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萬一齊延又辜負了她,她至少還可以回到這裡來。

瑜娘又道:“不過,齊世兄於你有意,我是早知道的。當時在羅幕翠裡,他說那番話,別提有多溫柔了。”

“還有在畫舫上的時候,我氣的要死,結果你還在旁邊和他什麼月亮星星,卿卿我我的,實在太不夠朋友了。”

沛柔有些臉紅,“哪有卿卿我我,瑜娘姐姐可不要瞎說。明明是世子莽撞,害我在畫舫上坐不穩,他只是怕我落水而已。”

瑜娘就越發起勁,“哎呦呦,‘他’?他是誰,我怎麼不知道。”

“當時我說了那番話,有些人還要裝模做樣的把珠釵取下來,其實明明早就心動了。”

那時候她明明是因為以為他喜歡的人是何霓雲才會這樣的。

可與其繼續否認這些話,不如主動進攻,“那瑜娘姐姐又是什麼時候對世子心動的呢?”

瑜娘就微微紅了臉,“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一開始只是覺得他有趣,他在春宴時替你說話,還會做好玩的木頭老虎。”

“後來在灞水邊,又覺得他這人有些沒眼色,紈絝的討厭。再後來,他和我賽馬,非要跟著我爹爹學馬術。”

“一點一點的熟起來,我發覺他其實人也不錯,有一顆赤子之心。”

“我覺得劉縈說得對,他只是從小沒有人告訴他應該怎樣處事而已。你姑姑是走到死衚衕裡了,一心一意要和許側妃鬥法。”

景珣小時,永寧郡王妃對他的教養還是十分嚴格的。

後來許側妃生的那個小縣主越發得寵,景珅也一如既往的爭氣,永寧郡王妃便漸漸偏離了方向,反而花了更多的時間去對付許側妃。

“其實她再有能耐不過也只是個妾室,她若是把這些精力全都用在教導世子上面,他大約也不會在燕京城裡落一個紈絝的名聲了。”

沛柔聽完,便感慨道:“世子與姐姐也是兩情相悅了,只是不知道我姑姑這次能不能轉過彎來。若是能得姐姐為婦,這才是世子真正的福氣。”

瑜娘只是笑笑,“若是王妃實在不願意,自然也不能強求。只看我與他有沒有緣分罷了。”

前生他們無緣,今生彼此相愛,如她和齊延一般。

一定是該有機會,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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