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聲成婚那一日,沛柔給太夫人講了行禮時的盛況,晚上就是在松鶴堂和太夫人一起睡的。

第二日陸氏認完了親,也就正式成為了徐家的一份子。

那日正好沛柔是跟在小夫妻倆身後出的門,才一轉過院牆到了迴廊上,潤聲就牽起了陸氏的手。

陸氏也望著他笑了笑,霞飛雙靨。

沒想到潤聲平日看來正經,居然也有這樣的時候。

她就把這件事情當笑話似的說給了海柔聽,結果海柔是個大嘴巴,倒害的這幾日陸氏見了沛柔都不好意思。

又過了半個月,正是三月六日,定國公府春宴,今年是沛柔的好日子。

因為今年她是主角,所以倒不用去迎客,到了辰時還不肯起來。太夫人比她心急,居然一大早進了熙和園裡來叫她起床。

她略微收拾了,就跟著太夫人進了紅藥居,預備一會兒待客。

辦了這麼多年的事了,紅藥居里諸事已然齊備。

沛柔也並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待會有人過來時,她殷勤些倒茶遞水就是了。

前生柯氏寵縱,即便是自己的春宴,沛柔也不願在夫人們跟前服侍。

柯氏只做出無法約束沛柔的樣子,罵名還是沛柔自己背。倒是累的太夫人不快了好幾日。

今生若不是為了太夫人,恐怕她也還是不太願意伺候這些挑三揀四的夫人們。

憑什麼女兒家就要被這樣挑揀,男孩偶爾在父母面前露個面請個安就是孝順,她實在覺得很不公平。

滿座的太太夫人們,夠資格和她談婚論嫁的其實也沒有幾戶人家,還都是平日常來常往,知道她性子究竟如何的,這樣故意做出溫順的樣子來,其實也很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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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自從上次她幫著貞靜公主出頭之後,也不知道公主在今上面前說了什麼,春宴之前,今上居然特意頒了一道旨意下來,贊她溫婉賢淑,知禮明慧,還賞了她一個鄉君的封號。

如今眾人見了她,都要恭敬地喚她一聲“淮邑鄉君”。

貞惠公主以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這樣一來,也算是狠狠打了她的臉了。

或者是因為這樣,一些並不清楚她底細的夫人們就對她越發熱情起來。

她原來再好,也只是定國公的庶女,可如今有了宗室的鄉君封誥,一下子身份地位就又水漲船高了。

等用過了午膳,太夫人見她實在抵擋不住這些夫人們的熱情,就笑呵呵地喚她過去。

“沛丫頭,你大嫂初來乍到,連咱們家的園子都不熟悉,還是你代我去看看,替你大嫂張羅張羅,不要怠慢了嬌客。”

沛柔哪裡聽不出來太夫人這是要放她進園子去鬆快鬆快,當下就行了禮,和萱草臺的眾位夫人都告了別,帶著綰秋往園子裡去了。

陸氏能幹,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她幫手,而且她也已經很熟稔熙和園的佈局,

這段時日潤聲新婚,定國公也並沒有指派了事情給潤聲去做,潤聲就每日帶著陸氏逛熙和園。

他們來沛柔的翠萼樓叨擾過兩次,因為春宴,三月一整個月沛柔都不需要進宮去當值,他們上午過來,有時候沛柔還在夢會周公,倒害的她老大不好意思。

後來他們也就不再來了,不過翠萼樓地勢高,沛柔每日下午坐在窗前讀書,總能看見這一對新婚夫妻在園子裡閒逛。

光光是這個月初二那日,不同的時刻沛柔就在園子裡瞧見他們三次。

穠芳閣的春色正好,翠萼樓有一扇窗子正對著穠芳閣的院子,有一次他們就在穠芳閣賞春,潤聲還極其溫柔的折了一枝海棠下來,替陸氏簪在鬢邊。

那日正好海柔也在,沛柔已經被肉麻的說不出話來,海柔勇猛,朝樓下喊:“大哥哥,那棵海棠樹可是我姐姐的愛物,小心她從西北回來找你算賬。”

陸氏紅了臉,潤聲卻不以為忤逆,好整以暇地道:“前幾日大姐姐寫了信來,說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你這個做姨母的,總該做些小衣服小襪子的送過去吧。”

“過幾日我就要幫著二叔母押車往西北去了,你的東西怎麼還不送來?”

海柔是女紅苦手,聽了這話,立刻就掩了窗戶,嘟囔了一句:“大哥哥可真壞。”

轉而求著沛柔替她做幾件東西送給她姐姐。

這幾年沛柔的針線倒是沒有少拿,做出來的東西卻沒有幾件。

這幾日好不容易點燈熬夜趕出來的小兒鞋襪眼見著要分給海柔一半,她到底還是敲詐了海柔一根成色極好的翡翠簪才罷休。

小娘子自己頭回舉辦春宴,總要弄出點新花樣才算蕙質蘭心。

去年海柔是找了棵大槐樹,讓人掛香袋上去祈福。

這方法雖老套,但也還不錯,到了這個年紀的小娘子,誰心裡會沒點心事,因此大家都賓至如歸。

沛柔準備的卻和前生一樣,是曲水流觴。這也是上巳節的老習俗,只是一般只有外頭的男人們才引以為雅,放到內院來,倒還算新穎。

熙和園裡有一處碧波臺,只是一個很小的臺子。萱草臺建成之前,府裡都是在這裡宴客聽戲。

臺前有一條窄小的溪流,名為蔚溪,還有一處水車。

蔚溪平日水流不快,非得僕婦上去搖那水車,水流才會湍急起來。

到時候就在蔚溪兩邊置下桌子,放上筆墨紙硯與瓜果點心,一人一席面。蔚溪雖窄,可裡面怪石嶙峋。

由令官將酒杯與從籤筒中取出的題了詩詞的花籤放在木盤之上,往溪流中央推去,再令僕婦搖水車,水流速度不同,酒杯可能停下的位置也不同。

雖然看起來很隨機,其實也有可操作之處。

前生她就是這麼算計何霓雲的。

若酒杯停下,飲盡杯中酒,也不必學士大夫吟詩作對,只揀了自己拿手的東西以娛眾人就是了。

因為今日特意取了十二月花卉紋杯出來,又是春宴,還需要根據杯上的花紋說一句應景的詩詞或是故事。

沛柔到碧波臺前時,有陸氏照管,諸事都已經齊備了。她就笑著上前去,對陸氏道:“嫂子費心了,今日是我來遲了。”

瑜娘已經在桌邊坐好,聞言就倒了一杯酒,“既知道來遲了,就先罰一杯酒。快過來,我喂你喝了這杯。”

其他小姐要麼與沛柔不相熟,聽了瑜娘的話只是望著沛柔善意地笑笑,要麼就是趙五娘和何霓雲這樣與她有過節的,別過了臉去不看她。

沛柔也不甚在意,就著瑜娘的手喝了一盅酒,就在她身邊的空席上坐下。

眾人倒都請陸氏上座,她推脫不過也就不客氣,“我是新婦,不敢偷懶,就先做了這令官。等替你們開了場子,就要往太婆婆那去了。”

海柔就笑道:“知道嫂子事多,喝了這一杯酒,替我們傳了令下來也就是了。”

陸氏也不扭捏,接過鳳竹遞過來的酒,掩袖一飲而盡,就從籤筒中抽了支花籤出來。

也不看它,反過來蓋在了托盤之上,又為托盤上十二月花卉紋杯中的一月水仙紋杯滿上了酒。

再把那托盤往溪流中一推,令僕婦搖那水車,也不管它飄到哪去,徑自告別而去了。

瑜娘坐的離那水車最近,陸氏著急要走,只是隨手一送,那托盤悠悠轉轉,居然並沒有飄多遠,直接在瑜娘身前的太湖石旁停了下來。

眾人一時間就都笑起來,惹得遠去的陸氏頻頻回首。

就有小丫鬟替她撈起了那托盤來,瑜娘大大方方地將水仙杯中的酒飲盡了,先吟了一首詠水仙的詩。

“澧蘭沅芷若為鄰,澹蕩疑生羅襪塵。昨夜月明川上立,不知解佩贈何人?”

吟完就對眾人笑道:“我家裡也曾教我學琴棋書畫的,偏我手笨,學什麼都學不好,倒是只會舞刀弄棍的。今日就獻醜,給大家表演一段劍舞吧。”

又看向沛柔,“可有備下了寶劍?”

沛柔笑道:“這幸而是在我家,我又知道你,所以才為你準備了,不然你豈不是要挨罰?”

就招呼小丫鬟去碧波臺上取了寶劍過來。

瑜娘一面起身,一面嗔她:“如不是你這個丫頭,別人也想不出這麼促狹的法子。”

別人猶可,海柔卻先忍不住笑起來。“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還惦記著前幾日被沛柔挑走的那支翡翠簪。

沛柔就笑道:“三姐姐,我替你攢著嫁妝呢。”

正說著,瑜娘已經以纏臂金挽了袖子,略試了試那寶劍,就舞動起來。

前後兩生,這是沛柔第二次看見瑜娘舞劍。

此時雖然沒有伴樂,但瑜娘的動作幹淨利落,進退迴旋之間,波瀾漸生。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漸漸的只見劍光而不見劍身。倏爾有風起,吹落一樹海棠花,恰逢瑜娘收劍,一片花瓣落在她劍尖。

劍器冰冷,落紅卻並非無情之物,此時湊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瑜娘此時已經出了薄汗,沛柔望著她如海棠花般嬌豔生動的笑靨,想到前生她作別所愛之人,獨自乘船下江南的結局,心中不由得生出無限感慨。

再去看放在托盤上的花籤,繪的恰一朵海棠,有詩云:“褪盡東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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