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聲的婚禮在二月十九日。

定國公世子娶親,場面自然熱鬧非凡。沛柔和海柔她們是潤聲的妹妹,只需要幫著家裡的太太們招待今日過來做客的與她們相熟的小娘子就可以了。

沛柔帶著瑜娘,海柔則和蒲家的杏娘一起,站在行禮正堂的屏風後觀禮。

潤柔是出嫁,潤聲的婚事他們這一輩的第一件喜事。

禮堂觸目所及,皆是耀目的紅。潤聲握著紅色的絲帶,絲帶另一端是他的妻子陸氏。

他們隨著禮官的動作給上首他父母行禮,也給彼此行禮,往後他們就是夫妻,生兒育女,琴瑟百年。

潤聲會擁有一個比他所想象的更好的妻子。

沛柔看著他們,居然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海柔正高興,回頭看見沛柔,不覺有些疑惑,一邊掏出手帕給沛柔拭淚,一邊道:“你這壞丫頭怎麼哭起來了,大哥哥娶了嫂子是好事呢。”

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你該不會是怕大哥哥娶了嫂子忘了妹妹,怕大哥哥往後不疼你,所以才哭起來的吧?”

沛柔接了帕子,嗔怪地看她一眼,道:“大哥哥才不會不疼我呢。我這是為他高興。”

“倒是你,往後也別想再指使我哥哥為你做這做那的了,我哥哥如今可是有嫂子護著的人了。”

海柔不服氣,“這幾年我何曾再指使過大哥哥為我辦事啦。”

她話還沒說完,瑜娘也來湊趣,“徐世兄倒是解脫了,只我哥哥遭了殃。”

“也不知每日是被誰指使著,今日是買城南的花糕,明日是買江北的胭脂,總沒有消停的時候。”

“哎呀,這樣的嫂子娶進門來,我哥哥跟前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我這個做妹妹的立足之地。看來我也只能去我母親那裡給我嫂子上點眼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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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柔向來是沒輕沒重的,聽了這樣的話自然要去擰瑜娘的嘴。

她一撲過來,瑜娘自然是連連後退,也不知道踩著了誰,二人就一起倒在了地上。

幸而她們身邊的人並不算太多,才沒有引起更大的動靜,正堂裡的人也不過往這邊看了幾眼而已。

瑜娘不好意思,轉身欲去道歉,卻發現原來站在她們身後的居然是何霓雲。

最近太夫人讓沛柔跟著柯氏打理家事,預備三月辦春宴。賓客的名單正是沛柔所管的,並沒有請何家人。

今日康平侯閔家的人過來了,想來是她姐姐何晴霜把她帶過來的。她也到了可以讓人相看的年紀了。

前生她到了這個年紀,看不上沒落了的誠毅侯府的門第,像這樣的宴會,有一次算一次,她都是要參加的。

定國公世子的婚宴,能得了請帖的都是燕京的上等人家,她又怎會錯過。

何霓雲與瑜娘並不相熟,心中雖有不悅,可到底礙於身份不好發作,就只好淡淡地道了一句“無事”。

偏偏她身邊正好就是祝煦憐,又是海柔惹禍,她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

“徐三小姐要吵要鬧也該看看這是什麼場合才是。自己的兄長在外面拜堂成親,你在裡面倒先鬧起來,這成何體統?”

祝煦憐的父親祝大人並不是徐家請來的客人,他和大嫂陸氏的父親恰是同窗,所以今日才會來此。

海柔對常毓君已經沒有特殊的情感,甚至偶爾還會覺得厭煩。

可這並不代表她對當年欺負過她的祝煦憐也會芥蒂全消,聞言立即反唇相譏。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祝家小姐。我聽聞祝家小姐這幾日似乎正在議親,怎麼還有空出來看人家的熱鬧?”

祝煦憐如今已經有十六了,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和常家定下親事。海柔會這樣說,想必是知道一點內情了。

祝煦憐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很差,帶著怒意道:“徐三小姐還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眼見著年紀也不小了,將來也不知道能落到誰家去。”

心念一轉,又笑起來,“我聽聞徐三小姐小時候常常纏著自己的表哥,若有朝一日表哥娶了新婦,也不知道徐三小姐要傷心成什麼樣子了。”

這都是幾百年的老黃歷了,也只有祝煦憐還在心心念念罷了。

海柔自然已經不在意,聞言立刻就要繼續諷刺她。

可沛柔卻不願她再多說,何霓雲還在一旁仔細聽著呢。

正好潤聲夫妻也行完了了禮,兩位新人都往新房去了。沛柔就笑著挽了海柔的手,沒再理會祝煦憐。

新房裡並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也就只她們幾個親近的妹妹而已。瑜娘和杏娘也先去前面坐席了。

到了新房,自然也有一套繁瑣的禮儀要行。等行過了禮,潤聲去前院陪客喝酒,沛柔幾個才進了新房去陪新娘子。

見她們進來,原來在陪新娘子的楊氏和常氏正好就出門去招待客人,一時間新房裡也只剩了新娘子和幾個年紀相當的小娘子。

陸氏閨名陸絳成,是元昭末年被罷了官的陸閣老兄長的長孫女。

陸閣老的兄長正是泉州陸氏一族的族長,德高望重,如今兒子又位列小九卿,陸氏的出身已經算是很好了。

陸氏剛剛和潤聲行完禮,此時已經將蓋頭除去。

燕梁的新娘妝並不與前朝一樣,臉上並不需要抹的那樣白,眉毛也不需要畫的很粗。

她生的清麗脫俗,畫的是遠山眉。前生她平日少用脂粉,今日用了豔紅的胭脂,更顯得唇紅齒白,楚楚動人,比平日裡還要美了三分。

見她頭上仍戴著點翠鑲紅寶石的龍鳳冠,沛柔便笑道:“嫂子若覺得戴著這冠太重,就早些讓丫鬟們取下來吧,離大哥哥回來的時辰還早呢。”

“總歸大哥哥已然看過了嫂子戴冠的傾城豔色,想必一輩子也難忘了。”

陸氏就對著她笑了笑,依言喚過丫鬟來幫她把頭上的鳳冠取下。

沛柔就上前道:“我在家中行五,閨名是沛柔,嫂子喚我沛娘就是。”

又讓紜春遞過來一個剔紅松竹梅草紋的點心盒子,“嫂子是福建人,燕京的點心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習慣。”

“我特意讓祖母小廚房裡的師傅做了幾樣福建點心,嫂子嚐嚐可還合意?”

上回下小定時,沛柔並未湊到陸氏跟前去,於她而言,此時和沛柔還是初見。

此時沛柔走到她近前,她細細打量了她一下,不覺讚歎道:“早聽說五妹妹有傾城之貌,果真不是虛言。”

沛柔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道如何答話,就見海柔也上前來,按著沛柔的肩膀,。

嫂子也該誇誇我,別理這個淘氣的。方才她見你們行禮,還難過的直哭呢。”

給陸氏行了一個禮,“我在家行三,閨名是海柔,嫂子叫我海娘或是三娘都可以。”

沛柔就輕輕推了她一把,“誰說我是難過了,我明明是為我哥哥高興。”

“前幾年他還發愁怕不能得一個賢婦,如今娶了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嫂子,還有什麼愁?全都丟到爪哇國去了。”

陸氏身邊一個名叫鳳竹的丫鬟也來湊趣,“都說小姐嫁到定國公府來有福,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小姑子一個個都生的如仙女一般,還這麼幽默有趣,可比在家時熱鬧多了。”

陸氏只是抿了唇笑。見她們姐妹和睦,心裡就先放下來一半。

婆婆不是正經婆婆,應付起來應當也不是那麼難,更何況柯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教養應當不錯。她只怕小姑難纏。

傳聞中徐五小姐可不是什麼善茬,脾氣上來,什麼人都敢得罪。可沒想到居然生了這樣一副好相貌,待人又體貼。

沐柔和潯柔就一齊上前來給陸氏問過了安。沐柔便只冷冷淡淡道,“見過大嫂,我是沐柔,在家行六。”說完也不等陸氏說話就退了下去。

潯柔也上前來,笑了笑,“大嫂好。我和六姐姐是雙胞胎,是家裡的七娘。”

“如今養在我母親屋裡。我母親常年身子不好,今天也就沒有過來,還請大嫂不要見怪。”

或許是郭氏親自教養的緣故,今生潯柔的為人處世和前生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圓滑了不少。

聽她這樣說話,沐柔就冷哼了一聲。

陸氏自然也有所覺,只是不動聲色的笑笑,“四叔母身子不好,我也有聽說。我是做晚輩的,怎會有怪罪。”

“近日天氣逐漸回暖,四叔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潯柔也沒有理會沐柔,略低了頭,笑著答道:“母親的病天氣一冷就會發作,去年冬天比往年都冷,因此她覺得身上不好。不過天氣漸暖,等春日裡應當就無妨了。”

說完了這句,也不再說,往後退了一步,和沐柔站在一起,讓清柔上前。

清柔今日梳的是雙丫髻,用的是紅寶石的一對梅花珠花。

身上穿著海棠紅團花織金錦緞小襖,看起來十分喜慶。這孩子性子有些靦腆,也很安靜,和沛柔小時候一點也不一樣。

見姐姐們給她讓開了位置,她回頭看了一眼跟著自己的齊嬤嬤,得到了肯定,也就走到了陸氏跟前。

“我叫清姐兒,我今年六歲了。”

清柔的聲音還很稚氣,讓人忍不住就想捏捏她的小臉。

海柔看她可愛,也就蹲下身去,摟著她道:“你是清姐兒啊?那你知道她是誰嗎?”

清柔就點點頭,“娘說,這是大嫂子。”

就笑起來,從桌上揀了一塊芙蓉糕遞給她,“清姐兒真乖。拿塊點心吃吧。”

清柔卻沒有即刻就接,反而又回頭看了一眼齊嬤嬤,見齊嬤嬤點了頭,她在笑著接了,和陸氏道謝。

沛柔小時候若是有這麼乖巧聽話,齊嬤嬤的頭髮能少白一半。

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個是繼女,還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養法。

她們也不好逗留的太久,恰當的表示過婆家人的善意,總該讓陸氏歇歇。

沛柔還記掛著今日因為孀居不能出來觀禮的太夫人,因此就和眾人一齊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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