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死了,他卻永遠活著,有人活著,實際早就死了,這兩者中,柳永無疑是前者,一代大師,婉約派最具代表的人物之一,從今以後,留給後人的只有無限的遐思。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在‘蝶戀花’這個詞牌名上,柳永的這首達到了巔峰,後來的晏幾道、李清照、蘇軾,包括周邦彥也曾寫過這個詞牌,可他們再也寫不出柳永的感覺。

‘寒蟬悽切···多情自古傷離別’一首《雨霖鈴》更是千古絕唱,即使再過十年,百年,千年,那也是無人能夠超越的經典。

這兩首詞在柳永生前就成名已久,在柳永死後,青樓女子將這兩首詞日日夜夜的傳唱,更是到了膾炙人口的地步,若逛青樓不點這兩首詞會被別人恥笑。

柳永的一生在為官經歷上是失敗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個屯田員外郎,青詞是他的驕傲所在,但同樣也是他的傷心之處,成也青詞,敗也青詞。

就是在陸家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陸子非會對柳永有如此之深的感情,因為在陸家初立的時候,王唯一和柳永是最堅定的站在陸子非身後的人,萬明不一樣,他當初來陸家是帶著政治任務的。

梅堯臣帶著一瓶酒來到墳前,看到陸子非笑了,“該回過神了”

“我沒事,就是事情有點突然,難以接受,給點時間我會好的。”

梅堯臣說道:“你那叫能好嗎?十天了,你告訴我你吃飯了沒有,十天你瘦了十斤,含章,這樣不行的,你的身體會遭不住。”

鬍子拉碴的陸子非抬起頭看著梅堯臣說道:“聖喻先生,你說我給老爺子討個封號如何。”

“你瘋了還是我聽錯了,你是不想在仕途發展了嗎?就是皇上心疼你,捏著鼻子給了,你覺著其他人怎麼看,畢竟有些事情你是清楚的。”

陸子非當然清楚,柳永在很多人眼裡就是個寫詞小能手,就莊子上的胡瑗,杜衍,周溪廉他們都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很少來拜祭老爺子,這些陸子非都很清楚。

“過分嗎?我覺著一點不過分,別看他們現在的名聲很響亮,再過些年,還真不一定能比的上老爺子呢?我就是為他感到不值,有點可惜。”

梅堯臣說道:“有什麼可惜的,該傳承的東西都交給學生了,書也出了,多少人能比的上老爺子,在我看來就是完美的一生,含章,情深不壽,我想這個道理你比我懂。”

“聖喻先生,你說人生最後都不過黃土一捧,我們這慌慌張張的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名,利,父母,老婆,孩子,信仰,夢想,還有可能是活著。”

“活著,活著什麼都有,死了什麼都沒有了,可活著如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意思。”

梅堯臣聽陸子非這話,心裡有點發怵,這孩子是魔怔了嗎?怎麼今天說的話這麼奇怪,生老病死不過是自然迴圈,這天底下就沒有一個能長生不老的人,更

何況柳永也算高壽了。

這不行,在這麼下去會出事的,再年輕,再身強力壯也扛不住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聖喻,怎麼了,你這樣子有點不對。”

梅堯臣說道:“子美,你說含章沒事吧!我看著他的狀態太差了,要是再這麼下去,他的身體會垮的,而且精神狀態也很差,這不行啊!”

蘇舜欽說道:“這個你和我也沒有辦法啊!他的樣子大家都看在眼裡,勸的人也不止你一個了,這個打擊對他有點大。”

“不行,不行,打擊再大我們也要幫他恢復過來,他才二十幾歲,以後的路還長著,現在越來越多的人依附在他身上,他要是有一點點的意外,我們都要完蛋。”

“你和我不行,得找個能勸的動他的人,我覺著邵先生合適,他說的話含章還是會聽。”

“那走吧!別等了,我們等的起,含章等不起,你說含章那個死孩子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

蘇舜欽說道;“不是那麼死心眼,會有那麼多人追著他嗎?他的死心眼是很多人心裡最值得信賴的品質。”

邵雍情緒也不高,“含章這孩子啊!重情,別看他在朝堂上叱吒風雲,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他自己沒有親手殺過人,在他二十幾年的人生中,這相當於是他第一個親人逝世。”

浣娘說道:“這個我們儘量別干預,讓他自己恢復,柳老爺子突然出事對他的衝擊力太大了,那幾天我心疼的看著他一言不發,苦了他了。”

邵雍說道:“別的事情他說他或許會聽,這件事我沒把握,讓他緩一緩吧!沒事,天塌不下來,多少人的眼睛都在他身上盯著呢?關心他的人很多。”

家裡的孩子這幾天因為陸子非都不敢在家裡大聲喧譁,孩子的內心也能感受到來自父親的悲傷,平時撒個嬌,無所不允的父親居然都不對他們笑了,那這個事情就嚴重了。

真要在這些人中分出關心的等級,陸子非的四個老婆必然是最關心的人,因為瞭解,因為理解,所以他們對這件事自始至終不聞不問,還有比同床共枕更熟悉的人嗎?

她們的心裡也相信丈夫一定會緩過來,至於擔心,那必然是有的,只是她們很自然的忽略掉了,丈夫是什麼人,有什麼困難能擋得住他的聰明才智嗎?沒有。

醫學院裡的王唯一聽到陸子非的狀態,氣的說道:“安信,你和喬和去把老柳的墓給我挖了,把那老家夥給我挖出來,我要看看他死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折磨人。”

徐安信看著瓶子裡的豬心,好像沒有聽到王唯一的話,挖墳,老王你不想活了,但別拉上我們,被先生知道我們碰了墳頭上的一塊土,他都會把我們碎屍萬段。

“是不是看我年紀大了,也不想聽我的話裡,你們信不信,我今年七十五歲了,還能敲斷你們兩個兔崽子的腿。”

“信、信、信,您的話那和聖旨一樣,我們能不信嗎?只

是刨墳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聽說先生現在還在墳頭跪著呢?我們兩個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看你們兩那慫包樣,他一個能幹的過你們兩嗎?墳裡躺著一個死人,都能把你們兩嚇成這個樣子,要是我,早都割破大動脈自盡了。”

徐安信覺著這個老頭子也瘋了,也對,七十五歲,應該老糊塗了,豈不知王唯一和柳永是最好的朋友,柳永的最後一程也是他送的,有人說年紀大了,就能看開了,但是眼睜睜看著好友從眼前走,他心裡的難受可想而知。

“先生只是悲傷過度,不會有事的,您就把心放好了,醫學院才起步,先生還需要您來把關呢?您可別再出什麼意外了,不然這天可就真的塌了。”

“也就他還把我這個邋遢的糟老頭子當塊寶,其他人誰還知道有我這個人存在呢?”

“我們也是啊!您傷心,有時間去看看老爺子,可別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哎!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我好的很吶!十年匆匆彈指間,陸小子的承諾也全做到了,他好像沒有失信,倒是我們一個個的都失信於他了。”

七月底,洛陽的天到了一年最炎熱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人們已經漸漸的淡忘了柳永離去的事情,而陸子非離開京城已經一月有餘,情況並沒有變好,反倒有點渾渾噩噩。

“小家子氣,兒女情長,一點男人該有的擔當都沒有,開封府和兵部多少事等著他呢?今天早上的朝會上已經有人對他不滿了,提議先在開封府尹和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安排人,一點事都不懂。”

趙禎也很惱怒,死了一個給自己寫青詞的柳永,又不是你爹,你至於這麼悲傷嗎?前程都不要了,你是瘋了嗎?

曹皇后說道:“他還是個孩子,一時之間想不開,有什麼問題,你別老是這樣武斷的否決一個人,你不滿意,就派個人去問問怎麼回事,您這樣說他合適嗎?”

“孩子,虧得皇后你能說得出口,快三十歲的孩子,兒子都能打醬油了,你說孩子,他能叫孩子嗎?”

“怎麼就不能叫孩子了,在我眼裡他就是個孩子,比昕兒大一點的孩子,朝堂上的事皇上有自己的考慮,我不參與,但是在服孝這件事上,我覺著他做的一點都沒錯。”

趙禎煩躁的說道:“不和你掰扯,老說那些沒用的。”

上官溫說道:“皇上,那邊的人回來說,陸侯好像有點···。”

“有點什麼,你倒是說話啊!想急死我嗎?”

“有隱退的想法”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不到三十歲你告訴我他要隱退,是他腦子有問題還是我腦子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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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溫說道:“前去探望陸侯的人回來都這樣說,陸侯想隱退的念頭很強烈,多次表達了這方面的言論。”

“上次從大理回來我不是剛讓他休息了一年時間麼?隱退是個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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