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圖爾斯和木精靈女子先後追到事發地點時,所看到的是一片完全被冰雪的森林廢墟,空氣中仍有散發著不弱魔力波動的風刃殘餘偶爾掠過,倒塌的樹木與霜雪覆蓋之下,掩埋著大量被凍結並切割粉碎的不死生物殘骸。

一副旅行者打扮、已經將體表顯現的龍鱗隱匿起來的艾麗婭,正站在冰雪廢墟的中央,身上正散發著尚未收斂的力量波動,四周的魔力與寒風圍繞著她流動著,而在艾麗婭面前的,則是一個被數根冰錐穿透釘在了地上的屍骸縫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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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爾斯提前鬆開了抓住飛龍腳趾的手,在離冰雪廢墟尚有一段距離時著陸,看著那被釘住的噁心事物,圖爾斯知道、那應該就是逃走的那只巫妖的本體了。

至於這個將其制服的陌生人類雌性,實力最起碼在四階,否則不可能制服得了一隻巫妖,並且更讓圖爾斯感到意外的是,這名陌生人類的身上,竟然正散發著巨龍的“味道”。

這是一種覺醒龍裔之間的直覺感應,艾麗婭也在圖爾斯靠近後就感知到了什麼,將視線從被控制住的巫妖本體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了一臉驚奇的圖爾斯,以及天空上徘徊盤旋的飛龍。

“你……請問閣下是?”

對於一個疑似龍裔,圖爾斯收回了自己作為蜥蜴人對人族的偏見,儘量做到了禮貌,尤其這還是一個能夠短時間戰勝一隻巫妖的強者。

而早就計劃好要借機會接觸這片大陸上的龍族勢力的艾麗婭,壓下了心中第一次見到龍裔時的興奮,表面上以一種保持適當距離感的語氣說道:

“我是一名旅行者,路過這裡的時候見到天上有龍飛過,於是跟過來看看,你們是?”

“我們是剛才和這只巫妖的亡靈軍隊戰鬥的人。”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

圖爾斯見艾麗婭似乎很好說話,於是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地問道:

“那個,閣下也是一名覺醒龍裔嗎?我從你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覺醒龍裔?”

艾麗婭心中一動,龍裔她是知道的,貝希摩斯王室的傳說雖然在本國已經不再流行,在很多沒有受到先祖之地影響的地方其實都還有著流傳,但覺醒龍裔這個說法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很抱歉,我並不知道覺醒龍裔是什麼,我只是一個四處遊蕩的旅行者而已。”

艾麗婭半是假裝、半是實話實說地將自己包裝成一個不瞭解巨龍以及龍裔的普通超凡者。

當然這個“普通超凡者”的實力在希裡亞斯大陸上並不普通就是了……

圖爾斯也沒想太多,雖然龍裔在歷史上曾經強大過,但如今龍裔已經不復第二紀元的光彩,出現一名不知道什麼是覺醒龍裔的覺醒龍裔,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

事實上,除了貝希摩斯家族外,大陸上其實還有眾多曾經繼承了巨龍血脈、作為龍族在第二紀元救亡圖存失敗產物的,大量血統極其稀薄的龍裔存在,這些早已泯然眾生的龍裔,甚至別說感知體內那一絲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巨龍血脈了,就連自己身為龍裔這件事都完全沒有自覺。

比如讓圖爾斯感到同情與悲憤的柏木部落,其在被悄無聲息滅族的之前與之後,除了同宗同源的戰斧部落之外,恐怕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是第二紀元曾經稱霸一時的半龍人帝國的其中一支後代、是繼承了古代種青銅龍血脈的龍裔吧……

‘原來是一名野生的覺醒龍裔。’

圖爾斯此時是既驕傲又有些嫉妒。

驕傲是因為他現在是上古種巨龍的眷族,面對一個“野生”的龍裔時免不了產生了優越感,而嫉妒則是因為,人家明明都沒有和巨龍進行過接觸,就已經自然覺醒了血脈、成為覺醒龍裔了……

“我的名字是圖爾斯·戰斧,是純白巨龍艾德里安的眷族,和你一樣,是一名覺醒了巨龍血脈力量的覺醒龍裔。”

“我叫艾麗婭,是一個正在到處旅行的術士。”

圖爾斯做完自我介紹後,艾麗婭表面上沒什麼,隨便為自己編了一個身份,但其實心裡卻在飛快地進行著情報分析。

‘覺醒龍裔原來是指繼承了巨龍血脈、並覺醒了潛藏在血脈中的力量的人?雖然本來就有所猜測,但沒想到龍裔和龍裔之間也有著差別,似乎還存在無法覺醒血脈力量的龍裔?

‘像我的家族,世世代代侍奉聖靈教會,一直沒出現過像我這樣的體質,原來他們都是血脈沒有覺醒的龍裔……但巨龍血脈的遺傳因子難道不會迭代稀釋的嗎?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突然覺醒了?

‘純白巨龍艾德里安,這是我在這個世界所知道的、第一個明確稱謂的巨龍,這位巨龍艾德里安,會是當初我一路追蹤到大陸北部、又順著蹤跡折返回貝希摩斯的那個巨龍嗎?’

就在艾麗婭正想說一些什麼的時候,比圖爾斯慢了一步到達的、取消變形術變回本貌後的木精靈,卻驚喜地對圖爾斯說道:

“原來你是覺醒龍裔,而且還是一位巨龍的眷屬!這真是太好了,之前見到這些飛龍的時候我就在猜測了,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和巨龍有關,這麼說另一邊那只巫妖所獻上靈魂的就是那位巨龍艾德里安?”

“呃、的確是這樣。”

圖爾斯被木精靈的突然插入話題吸引走了注意力,艾麗婭則順勢閉上了嘴,也把目光投向了木精靈,做著繼續套情報的打算。

看著這樣的一幕,木精靈女子輕咳了一聲,重新說道:

“咳咳,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生活在[咆哮山脈]西側[紅楓谷]的木精靈、羅莎·四葉,我和我的同胞們得到長老的委任,前往大陸東部尋找傳聞中出沒的巨龍,並要向巨龍傳遞一個口信。”

“你們木精靈也要見吾主?但是吾主最近前往了大陸最東面,並且還去拜訪了白銀精靈之森。”

這些是圖爾斯在向阿爾瓦雷斯求援時從阿爾瓦雷斯口中得知的訊息。

“那位巨龍閣下去了白銀之森?”

木精靈羅莎有些愕然,隨後就近乎自言自語地快速說著:

“白銀精靈們應該也是知道那個訊息的,按理來說龍族也能從他們那裡得知那個訊息,但是白銀精靈他們……算了,我還是得親自把口信帶給那位巨龍閣下!”

圖爾斯對羅莎的話語引起了興趣。

精靈族在希裡亞斯大陸上現存有的兩個分支、木精靈與白銀精靈,都是從神代延續至今的古老種族,一個讓精靈族必須要親口告知作為最強幻想種的龍族的訊息,想必不會是什麼小事情。

但是羅莎卻拒絕告知圖爾斯口信的內容,即便圖爾斯表示自己能夠在必要情況下聯絡艾德里安,她都直搖著頭說道:

“這件事情必須我親口告訴那位巨龍閣下,讓其他人知道的話,將會引起難以想象的後果。”

圖爾斯接受了羅莎的說法,沒再追問,而是表示在得到主上的准許之後,會帶領她前去覲見艾德里安的。

這時,見旁聽已經套不到什麼有價值情報的艾麗婭,主動開口說道:

“我對你們所說的龍裔以及龍族都很感興趣,並且我也想知道我的血脈力量到底源自哪裡,所以,可以帶我一起去見一下那位艾德里安閣下嗎?”

透過和圖爾斯的接觸,以及剛才圖爾斯和羅莎的對話,艾麗婭已經知道,這片大陸上龍裔還是挺多的,只是覺醒龍裔卻沒幾個,偶爾出現一個像自己這樣的“漏網之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因此艾麗婭決定進一步接觸龍族,接觸這個自己血脈力量的來源、被聖靈教會描繪成“惡魔”的幻想種族。

圖爾斯對此自無不可,他這些年到處遊歷,其中一項任務就是尋找大陸各處的落單下等龍,龍裔在龍族的框架中也算是下等龍,甚至覺醒龍裔的潛力比飛龍還要高,因此將一名野生的、實力達到了英雄級的覺醒龍裔接引回去,對圖爾斯來說也是一件能夠積累貢獻的好事。

話題回到被艾麗婭壓制住的巫妖艾丹奎身上。

其實艾麗婭對於沒能提前從艾丹奎身上套出點有用線索一事,還是感到有些遺憾的。

艾麗婭是在偷聽到艾丹奎透過水晶球和“首輔”的對話、聽到“能夠巨龍化的龍裔”這個資訊後,才決定現身將其控制住的,但沒想到圖爾斯他們來得太快,這才不得不停下拷問,並臨陣決斷、選擇趁此機會接觸龍族勢力。

現在話題回到了巫妖艾丹奎身上,艾麗婭收起了對艾丹奎本體的部分壓制,巫妖沙啞尖銳的聲音立馬傳出來:

“快放了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總之快放了我,否則明天就將有一場災難席捲整個大陸東部!”

艾丹奎被偷襲的艾麗婭打懵了,尤其被她身上散發的濃烈巨龍氣息嚇了一大跳,猝不及防之下,本就實力大損的他被一上來就用盡全力的艾麗婭迅速制服。

在剛才被徹底壓制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過程中,艾麗婭和圖爾斯、羅莎他們的對話,艾丹奎也都聽到了。

在聽完這些話後,其實艾丹奎差不多已經確認了,自己和“首輔”鄧默爾、甚至“城主大人”,都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艾德里安”,這個傳聞中的巨龍,並不是他們所認為的那樣,是貝希摩斯王室的一個實現了巨龍化的強大龍裔,而是真正正正的巨龍、一個本該早就滅絕一萬五千年的神話生物!

意識到這一點後,艾丹奎就知道,之前他們對於艾德里安的所有預估都是錯誤的,尤其艾德里安的實力,恐怕並不是他們預估的那樣、被[規則屏障]卡在了五階巔峰,而是達到了傳奇甚至更高!

在此基礎上,他和鄧默爾針對貝希摩斯王國所準備的一系列計劃都將成為笑話——對一位擁有世界位格、能夠運用部分規則的傳奇來說,侷限在凡人規模的戰爭並沒有太大意義。

更別說,存活在這個時代的龍族,也許還不止艾德里安一個……

‘城主大人也失算了!這件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料,現有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心知出了大問題的艾丹奎,也不再執著於之前的計劃,反而把它當做了自己談判的籌碼,以求能夠從這些龍裔手中活下來。

“我和我的同伴,已經圍繞貝希摩斯王國做了大量會引爆戰爭的準備,如果你們不放了我的話,明天……不、不到明天,這些手段都會被觸發,一場滅國之戰就將徹底爆發!只要你們放了我,我就可以把其他地方的佈置告訴你們,比如我們在格裡芬公國佈置的暗手。”

艾丹奎耍了個小心思,他有很大把握這些了龍裔會接受他的談判條件,因此把鄧默爾和德利馬瞞著自己做的後手,當做了談判條件,希望以此陰他們一把……

果然,圖爾斯被艾丹奎的話唬住了。

身為艾德里安的眷屬,圖爾斯曾不止一次,聽艾德里安向他們這些眷屬和守護者強調過貝希摩斯王國的重要性,因此他很清楚這個國家絕對不能大亂。

“你們是什麼勢力?為什麼要針對貝希摩斯王國?你們的那些佈置是什麼?”

圖爾斯連續發問,但艾丹奎都只有一句話。

“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們。”

艾丹奎非常善於跑路,並且他的命匣也非常特殊,是一隻非常不起眼的甲蟲,一旦他恢復了自由,就有無數機會能夠讓命匣遁走。

圖爾斯不知道艾丹奎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決斷。

這時,艾麗婭卻突然說道:

“我的……血脈力量,非常善於讓不誠實的人說‘實話’,也許我可以試一試撬開他的嘴。”

圖爾斯一愣,在他的三觀中,巨龍的力量一向都是暴力美學的同義詞,怎麼這個雌性龍裔的血脈力量會是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好,先試一試,反正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裡。”

艾麗婭點了點頭,重新看向被自己用冰刺釘在地上的扭曲縫合怪,心中有些感慨。

一直以來,她都是把這份力量偽裝成聖靈“神恩”、為自己在聖靈教會中步步為營的生活做著一部分掩飾,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夠當眾將這分量用出來,並且是以龍裔、這個繼承了疑似“惡魔”的巨龍之血脈的身份……

艾麗婭雙眼再次向豎瞳轉變,艾丹奎心中說了一聲不妙,正要說些什麼,就被一股強烈的心靈衝擊擊中,意識頓時變得昏昏沉沉,理性慢慢被混亂暫時取代。

艾麗婭的“視線”穿透了巫妖正逐漸變得無序的心靈防護,正準備在其已經近乎不設防的思維中種下心靈暗示,這時,一股蘊含著對生者無盡惡意的恐怖意志,突然透過某種聯絡降臨到了艾丹奎的靈魂之中,瞬間擊潰了艾麗婭入侵的意識體。

現實中,艾麗婭雙眼眼角突然滲血,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而蜥蜴人圖爾斯和木精靈羅莎,以及剛剛趕過來的巫妖阿爾瓦雷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看到被冰刺釘在地上的縫合怪突然劇烈扭動了起來,並在不到一個呼吸間徹底崩潰、碎成一地的屍骸碎塊……

遙遠的[極北荒原]中,永凍冰川之上的[寒風城]內,正看著下方巫妖與亡靈法師們討論的“城主大人”,眼眶中古井無波的靈魂之火忽然跳動了一下。

看向一旁保持著沉默的鄧默爾,“城主大人”以一種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對他說道:

“艾丹奎已經失敗了,他被幾個龍裔抓住了,我已經將他‘處理’了。”

鄧默爾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卻聽“城主大人”接著說道:

“不過,這和我的判斷失誤有關,因此這次我原諒你們……嗯,你們的計劃繼續執行,繼續挑起王國與公國之間的戰爭,但你要去見一見那位叫做艾德里安的巨龍,到時候我會將意識憑依在你身上,我要親自和那位巨龍閣下交流交流。”

鄧默爾整個人彷彿虛脫,差點站不住腳,好一會才反應了過來。

‘巨龍?他不是龍裔嗎?而且我還要去見他?’

……

未完待續,先更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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