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寒山聽他這麼說,只得不再跟他爭論,他說道:“枯榮幫這次嚇得心膽俱寒,恐怕一時片刻不會再現身,只不過咱們還要做好準備,這些被我宰了的枯榮幫弟子身上,說不定還有解藥,咱們搜出來自己用,下次就算中了他們的毒,也不用擔心。”

汪九成點了點頭:“那也說的是。”他指點弟子在枯榮幫幫眾的屍身上搜尋,不一會就搜到十多瓶解藥,丐幫弟子自然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除此之外,還搜到不少金錠銀錠和銀票,想不到這小小的一個門派,幫眾身上竟有這許多財物,汪九成說道:“奔波一番,大夥也都辛苦了,咱們到前面的鎮子上去買酒喝。”

丐幫弟子轟然答應,對於枯榮幫幫眾的屍首,那自然是一把火給燒了了事,難道還會辛苦挖坑掩埋這些胡虜麼?

慕容寒山要跟汪九成辭別,汪九成說什麼也不準,一定要和他喝一場酒才肯作罷,慕容寒山盛情難卻,只能隨著一起去。

出了林子,來到馬路邊上,那架四匹馬拉著的馬車還在,車伕枉死,汪九成還是感到有些歉意,他讓兩名弟子駕著馬車帶著車伕的屍體給騾馬行送去,並讓他們將從枯榮幫弟子身上搜到的銀錢給車伕的家人一些算作賠償。

丐幫弟子解下兩匹馬,一匹交給汪九成,讓他和慕容寒山一起先去鎮上,慕容寒山的馬也在道旁,他上了馬,眼見汪九成的馬連馬鞍都沒有,便說道:“不如咱們一起比比輕功,就不騎馬去了。”

汪九成點了點頭:“叫花子騎馬讓人看到了也不成話,就如劍神所說,咱們展開輕功比試比試。“

慕容寒山跟著下了馬,兩人齊頭並進,向東行去。

不知汪九成是不是剛剛中了毒的緣故,他奮力急奔,始終落在慕容寒山身後,而慕容寒山如同閒庭信步,別說汪九成,就連慕容寒山也在想,若非是汪九成故意讓我,那就是他和我在輕功方面竟真的相差這麼多,這怎麼可能?

兩人都是名動江湖的人物,一個是統領群丐的丐幫幫主,一個原本不問世務,專心習劍的劍神,雖然兩人名聲差不多,江湖中人提起,多半還是對汪九成尊重的多,對慕容寒山敬畏的多,但兩人武功自不可同日可語。

慕容寒山比試了一陣子,腳步漸漸放慢,他說道:“不必了。”他原本比試的意思,就是因為汪九成所騎的馬沒有馬鞍,現在看來比試索然無味,便停了下來。

汪九成也有同感,他說道:“我輕功和你相差太多,讓你想讓,比試起來更沒意味,不必了,對了,你去了胡家莊情形如何?可曾找到胡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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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寒山便將此行的經過跟汪九成細細說了。

汪九成聽聞後拍手說道:“劍神此舉,真是大快人心,這胡連開也當真歹毒,他雖不是武林中人,但會武功的所做的惡,也未必就能比不會武功的做的多,朝廷上的官員大多都是文官,可是他們殺其人來,更是比江湖兇殺更為厲害得多。”

慕容寒山聽他借題發揮,不想跟他討論廟堂上的事,卻也沒有直說。

汪九成卻沒有察覺他的心意,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朝廷的官員只顧自己中飽私囊,完全不管百姓的死活,其實是另一種殺人,越是精於此道的人,越是貪婪,殺的人也就越多,你雖為劍神,就算讓你殺到手腳痠麻,內力耗盡,恐怕也不如他們一句話,一個決定殺的人多。”

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為何你不管丐幫所面臨的為難,卻偏偏關係那些人?”

汪九成說道:“我們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每個省每個府每個州,以至於每個縣城裡都有我幫弟子,看似我們以乞討為生,和朝廷上做官的八竿子也打不著,其實這次我們丐幫遇襲,和朝廷的軟弱也脫不了關係,此事若是放在從前,女真人的門派怎敢踏入中原半步?就算膽敢過來,也都是藏頭露尾,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現在,枯榮幫,雪隱門,垂雲觀等等,竟敢在中土橫行霸道,挑釁我們丐幫,這不是因為朝廷自顧不暇之故麼?”

慕容寒山被勾起了心事,點頭道:“那也說的是,如今天下烽火連天,朝廷已有大廈將傾之勢,他們顧不得外邪,主張的還是先安內再對外的策略,任由外人來中土踐踏漢人,只會激起更多的民憤,汪幫主,你是否有了決定?”

汪九成對慕容寒山心思的機敏感到欽佩,知道他看出自己有支援一方義軍的打算,這是因為自己的語氣中透露出了對朝廷對官府的失望,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做出決定,並非因為我是猶猶豫豫之人,此事若只是牽扯到我本人,老子早就跟著一支義軍反了,現在是丐幫上下數萬人的行止由我一人決定,我要看看大夥兒的意見,兵兇戰危,不能因為我一人而讓全幫上下陷入水深火熱的戰事之中,也許我缺少一個做出決斷的時機。”

慕容寒山表示理解:“你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我佩服你,卻不會成為你這樣的人,我終於明白你為何能夠統領這麼多人,卻過得這般瀟灑,整日如閒雲野鶴,不知所蹤,若非丐幫發生了大事,恐怕想見你一面都難。”

汪九成問道:“哦,我是為何能夠這樣?”

慕容寒山道:“女真人根據你們丐幫分散在各地的弱點,準備顛覆你們丐幫,又派出雪隱門這種神秘至極的刺客門派襲擊你們,在我看來,丐幫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若是我身為丐幫幫主,現在首要考慮的,就是怎麼對付女真人的陰謀,想不到你根本沒有將之放在心上,你的眼光已經超過這些,看得更遠,我佩服你的胸襟,若非如此,你怎能統御數萬弟子,卻依舊顯得十分閒暇?”

汪九成失笑道:“雪隱門的人我自然發愁,難道還要在劍神你面前表現出來麼?只不過雪隱門儘管棘手,我丐幫還沒放在眼裡,他雪隱門能來多少人?又能殺害我幫弟子多少人?我們兩萬多名弟子,就算任他們去殺,他們殺上一年,能殺掉我們一千人麼?任何刺殺都有風險,在這其中,他們難道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時間久了,他們才能看清我們丐幫的龐大,他們自以為能夠讓我們元氣大傷,其實能夠傷害我們丐幫一根寒毛都算他們做得相當不錯了。”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我將你們看的小了,你這麼一說,我果然覺得雪隱門不值一提,值得擔憂的是他們背後的女真人才是,他們不過是女真人派出擾亂中土的小嘍。”

汪九成欣然道:“你能夠看清看透這些,想法豈非和我不謀而合了麼?”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他少有這麼暢懷大笑的時候,汪九成的確是個精彩至極的人物,江湖中若是沒有他,將會失色很多,丐幫中若是沒有他,也不會有今日之局面。

兩人一邊探討一邊趕路,儘管沒用施展輕功,兩人步履卻也不慢,汪九成指著前面飄著一展酒召的簡陋酒肆說道:“咱們就在這裡喝個痛快,此後天各一方,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

慕容寒山點了點頭,他為了練劍,對酒向來是敬而遠之,但今日覺得,汪九成是個值得他大醉一場的人,汪九成說得沒錯,如今江湖風雲變幻,自己又決意去西域尋找北斗先生以期劍道再做突破,何時能夠相見,自是難說得很。

這場酒,他們從午後喝到黃昏,從清醒喝到沉醉,兩人生出一種絕不相同的惺惺相惜之感,慕容寒山佩服汪九成的能力和氣度,汪九成則欣賞他一生唯劍的毅力。

從後面跟來的丐幫弟子早已經來到這個酒肆,在一旁吃好後等候幫主一起回去,但汪九成越喝越是開心,最後竟和慕容寒山攬肩鬨笑,似在嘲笑江湖上那些並不如何了不起,卻依舊拿自己當個人物的人。

一眾丐幫弟子聽得十分尷尬,這些嘲笑,似乎嘲笑了他們所有人。

最終慕容寒山步履闌珊地離去,汪九成似乎還沒有盡興,又邀約弟子陪他一起痛醉,幫主相招,他們怎敢拒絕?自然是喝得癱軟如泥,一半醉倒,須要另一半人攙扶著歸去。

醉酒之人容易摒棄其他想法而專注一個想不通的問題,慕容寒山醉了,卻又似乎更加清醒,因此他不認為自己喝醉了,對於劍神來說,驗證有沒有喝醉,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他兩眼發直,告訴自己,只要能走出一條直線,那便沒醉。

慕容寒山走得筆直,就像劍一般直,只不過對於喝醉了的人來說,試圖證明自己沒有喝醉,已經是喝醉的表現。

薄暮下的春天,一切都十分美好,和汪九成一起喝酒時所說的話,慕容寒山已經記不得,他記得的,唯有痛快二字,他為了學劍,從小就壓抑著自己不該有的慾望,痛快二字,除了他擊敗劍法高超的對手外,似乎再沒有什麼能稱得上是痛快的了。

如此美景如此黃昏,慕容寒山如走在雲端,雙腳軟綿無力。

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美妙樂聲從一個方向傳來,之所以說一個方向,是因為慕容寒山已經難辨東西南北,天陽落山,似乎也看不出哪裡是西邊,慕容寒山被分了心神,再不能走出直線,不過他依然腳步踉蹌地向樂聲傳來之處行去。

這樂聲之美妙,彷彿從沒聽過,聲音中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引誘之味,若是慕容寒山沒有醉酒,他定然會感到十分警惕,心神也就不容易受到感染,然則此時他卻想到,就算有人在那邊設下了陷阱又怎的?我是何人?我是慕容寒山啊!

普通人醉酒後都會將自己看成無所不能的人,更何況現實中已經接近無所不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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