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隱說道:“不錯,你一猜就中,顏末當時只有四五歲,我本不想帶著這麼小的孩子,但想山谷中沒有人陪伴也是寂寞,不如帶一個徒弟,我沒有娶妻,徒兒就像別人過繼來的兒子,只是沒想到,這一陪,就是二十年,也虧得顏末這孩子耐得住性子。我每日早晚給管離未誦讀一個時辰的經書,希望經書中的一些字語能對他起到當頭棒喝的作用,但管離未聽不進去,還向我臭罵,說什麼名門正派就會聯手傷人,暗中算計,不服氣的話,就放他出來,和我單打獨鬥試試。我自然不加理會,我和空正的目的並非在武功上降服他,而是希望他悔過自新。一年多以後,他基本上不罵了,那時我還以為他已經逐漸醒悟,後來見他暗中練功,心中明白他只是將惡念隱藏起來了,不罵人並不能代表悔改了,我想他既然被困在這裡,武功就算練通天,也逃不出去,便對他習武沒有什麼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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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蘇兒聽得入了迷,原來兩人有這般宏願,倒並非為了管離未一人,而是為了找出一個讓人棄暗從明,棄惡從善的解決辦法,梅林隱不知是不是他真正的名字,還是逃了梅花谷以後改的名字,否則就是真正巧合了。

梅林隱說道:“後來我又在谷外撿到了梅,除了對管離未誦讀經書以外,其他的時間,我就是用來教他們武功。”

劉蘇兒問道:“可是你們在這麼偏僻的山谷中,是怎麼生活的呢?”

梅林隱說道:“我家產豐厚,那裡雖然偏僻,可是谷外不遠處就喲集市,生活用度都能買得到,我們還在山谷中種了瓜果蔬菜,飼養了雞鴨魚羊,顏末小的時候,需要什麼東西,我就要集上去買,顏末長大後,就由他來負責,除了買東西外,我還勸他經常出谷去漲漲見識,沒必要陪我在山谷中老死。”

劉蘇兒點了點頭,儘管梅林隱將悽寂山梅花谷描述得非常美好,可是劉蘇兒知道,在一個地方待上二十年,囚禁的不僅是白虎神君管離未,也是他自己,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他們進行的就是一場博弈,只可惜在他看來他和空正都輸了。

梅林隱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沒想到管離未還有逃脫的一日,我立刻讓顏末和梅兩人去追查他的下落,我隨後趕來,路上我就聽說了空正已經圓寂一事,這二十年的事情讓我如同做了一場大夢。”

劉蘇兒說道:“大夢既然醒了,豈非是好事?”

梅林隱說道:“只可惜做夢的時候還有希望,夢醒了,希望也破滅了,沾染了墨的白紙再變不回白紙,就像破鏡難圓。”

劉蘇兒說道:“若是管離未沒有去找我師父空正,而是去找你,你覺得自己能夠抵擋得住白虎神君麼?”

梅林隱想了想,苦笑道:“我雖然不想承認,但必須得說,過了二十年,我沒什麼進展,他卻有了突破,當年我若和他單獨相鬥,也不是其對手,更別說二十年以後了,二十年來,我做的事情太多太繁瑣,要打理山谷,要教兩個孩子武功,要對管離未誦讀經書,在武功上未免懈怠,也是我後來逐漸淡薄,武功一道,若無激情,必然難以持久去練。”

劉蘇兒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管離未逃脫之後,你就在他身旁,他為何不去殺了你呢?”

梅林隱搖了搖頭,說道:“想不通,或者他想慢慢地折磨我吧。”

劉蘇兒肯定地說道:“並非如此,你雖然囚禁了他,但卻沒有虐待他,你不辭辛勞地每日上下山崖,給他誦讀經書,顯然他也明白你對他本人並沒什麼成見,只是想他消除惡念,故而他舍你而去找空正,說明他已經受到了你的感化,即便不是經書的作用,也總是日久生情,總之,唉,我也說不好,總之他改變了,或者沒有這麼徹底,你們也不能算失敗。”

梅林隱頹然道:“可是我們的目的不在於勝敗,而在於從其中找到化解惡念的方法,一個人,償若用二十年都只是化去一部分惡念,那麼我和空正的一番苦心孤詣,都如同泥牛入海了。”

劉蘇兒在這點上的確找不到安慰他的話,他仔細思索了白虎神君最後出家的原因,他幾可斷定,管離未成為慧放之時,心中已經沒有了一絲惡念,內心充斥的只有悔恨和自責,他忽然跳了起來,說道:我知道了,他改過向善了,之時不是在囚禁之中,而是因為他的女兒,是因為他忽然懂得了以己度人的道理。

梅林隱看著他,不知他要說的什麼,露出茫然的神色。

劉蘇兒說道:“善惡只在一念間,只是你們用錯了方法,讓惡人變成好人,不是囚禁起來,用經書感化,而是要找到他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事,找到他內心的柔弱處,他便知道自己所經受的痛苦,其實在他作惡的時候同樣強加給了別人,他便容易悔悟。”

梅林隱聽明白了,也露出了笑容:“不錯,是我和空正做了一件蠢事……我不是在詆譭你師父,他和我一樣,以為死板的經書中由妙法能讓人改過向善,唉,一番執念,不若你一席話,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想起這二十年的歲月,自己就像是鑽入了一個牛角尖,但劉蘇兒說得沒錯,也並非沒有作用,只是方法太笨了。

想通了這點,他的笑容裡忽然泛起了傷感,若是空正泉下有知,他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徒兒,也當感到欣慰。

兩人又談論了各種人事的處理,彷彿找到了解決世間為難的菩薩手中的楊柳枝,兩人直談到東方發白,這才分別睡去。

第二天一早,劉蘇兒醒來時,想起梅林隱,便去給他問安,可是方丈室卻以人去屋空,一個小沙彌告訴劉蘇兒:“梅林隱梅谷主一早就離去了,在他床上留下一封信,是給你的。”

劉蘇兒開啟信,上面寫著他想通了這點,悽寂山梅花谷也不用回去了,不如雲遊四方去也,梅就交給他來照顧,顏末呢,則回家去吧,他能教的也都教了,剩下的只有靠他自己苦練了。

看著信上的字,劉蘇兒知道這個執拗的老人已經解開了心結,要去找回失去的二十年,去做一些除此以外的事,而顏末和梅還在洛陽城的常癸風家中等著他呢。

想起不知被誰害死的慧海等人,劉蘇兒去找空相,表明自己下山,會查訪兇手,空相卻說此事並不如表面上看的這麼容易,少林寺會在暗中留意,劉蘇兒既然要走,就不要再掛念此事。

劉蘇兒點頭答應,心中卻道,我暗中查探就是,有了結果自然會來稟報,沒有結果,說什麼也不過是空話。

和空相告別後,劉蘇兒又跟其他熟識的僧人一一道別,最後才是渡劫禪師,劉蘇兒終於跟他一人說了梅之事,渡劫又是為他感到欣喜,又因他的離去感到難過。

這不是一場舒心的離去,走在下山的路上,劉蘇兒這麼想著。

他以為在常癸風家等著他的,會是兩情相悅的梅,以及等著喝喜酒的顏末、常癸風和李希聲等人,卻沒想到,等待著他的會是一場帶著血腥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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