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笑道:“民為國之根本,滿人人數較漢人少太多,他們想要坐穩江山,安生統治漢人,自然少不了要用些手段的,這本不足為奇,換作是我,我也會用這些手段。”

朱重陽愕然道:“然則咱們漢人百姓就這麼任人宰割嗎?”

朱雀道:“以百姓馴服換區他們能吃飽飯穿暖衣,以百姓屈居女真人下而換取安寧,到底是值也不值?”

朱重陽道:“屈居人下,奉胡虜為君,尊嚴盡失,若不能恢復漢人江山,毋寧死!”

朱雀聽到朱重陽一番慷慨陳詞,非但沒有加以勉力,反而冷笑道:“償若恢復漢人江山,代價是天下百姓死去一半,另一半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整日在戰亂中掙扎求生,你也願意?”

朱重陽道:“這……”

朱雀道:“就算你願意,百姓願不願意還難說得很,你可知道白蓮教有鼓動百姓造反之能,有推翻朝廷改朝換代之能,且白蓮教的人都為漢人,此次卻並沒有這麼做,這是為何?”

朱重陽道:“白蓮教教主身死,教內上下一片混亂,難以有所作為。”

朱雀道:“胡說八道。”

朱重陽道:“怎麼說?”

朱雀道:“白蓮教能夠蠱惑人心,聚眾謀反,只不過是不明所以之人看到的表象,其實每次白蓮教參與作反都是天下到了不得不反的時機,白蓮教不過趁勢而起罷了,在白蓮教之前,陳勝吳廣之流不是也高舉造反旗幟,推翻了秦朝?孔子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放棄勞作耕種而去參與戰鬥,進而推翻朝廷,這跟白蓮教並無多大關係,不過是民心所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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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讓朱重陽對白蓮教的認識大為改觀,他說道:“難道便這麼罷了不成?”

朱雀道:“聖人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償若從這一點上來看,現在世道總不算太差,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天下安寧,能夠吃飽飯穿暖衣的百姓更無絲毫改變之意,即使有白蓮教之類的義士振臂高呼,只怕順從者也寡,沒什麼作為,咱們這些書生意氣之人對女真人站在咱們頭上忿忿難平,只不過是咱們吃飽喝足之後的知恥辱而已,對於那些經歷過天災人禍戰爭混亂的百姓來說,活下來或者活得更好才是第一要務,韃靼人也曾統治中土,最終被漢人趕回了漠北,只因他們不得民心,女真人這次吸收教訓,對漢人百姓恩威並舉,大施良政,百姓暫享太平,雖然還有種種不足,一時也到不了讓百姓拼死反抗的地步,等到朝廷昏庸,朝政腐敗之時,就算不用你我等人來推動,百姓自己也會聯合起來,將這只船給傾覆。”

這一席話有理有據,說得朱重陽啞口無言,他沉默了一會,又說道:“即使百姓安居樂業,在我看來,百姓也如同被圈養的羔羊,還不是人人宰割?”

朱雀道:“即使不是女真人做了咱們的君主,就是漢人統治漢人,百姓就不是羔羊了?我是個習武之人,非是王安石那般的改革家,所以也說不出改善之計,或許將來會有更好的天下,沒再有人欺負人的世道,這也並非咱們能夠做到的。”

朱重陽一時心灰意冷,不過他還是說道:“如今朝廷頒佈禁武令,限制習武之人的行徑,又以八股文荼毒文人,只怕長此以往,文人痴傻,武人消亡,再也沒有反抗只能,就算到時候皇帝昏庸,政令混亂,百姓也只能隱忍了。”

朱雀斷然道:“絕不會,一則禁武令絕不會持久,因為這道禁令不得民心,至於科舉八股文之類,若是學得好,就會進入朝廷,學不好,也未必就會痴傻了,哪有這麼絕對?再說了,縱觀史事,真正推翻朝廷的,又有幾人是才高八斗之輩?造反成功的百姓,都是由著本性推動,目的也不是什麼民族氣節大義,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吃飽飯,活下來,你的擔心有些杞人憂天了。”

朱重陽道:“若是禁武令能夠停止,天下又太平,咱們又不想在這裡受滿人的腌臢氣,此後又該何去何從?”

朱雀道:“這次解決了東瀛人之禍後,咱們還是再回雪山,過那太平清靜的日子,不用再為這裡的瑣碎事而煩惱,豈不是好?”

朱重陽踟躇起來,避世雖好,西域雪山卻不免寂寞,或者只有等到真正看破了世情,才會有這種選擇吧。

中原的江山,花花世界,豈能沒有一點留戀?

朱雀見他一時無法決斷,也不勸他,這種事必須由自己來選擇,否則隱世的生活非但不是享受,反而會成為折磨。

憂國憂民的想法失去了著落,父子二人又探討了一番東瀛人的陰謀,朱重陽擔心東瀛人的孽種已經遍地開花,朱雀卻十分樂觀,認為此事絕不會鬧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聽著他們二人談論家國大事,伏纓只靜靜地聽著,沒有參與進去,等他們談到東瀛人的時候,伏纓這才說道:“東瀛人的孽種,現在來說有些虛無縹緲,我只對成平人王感興趣,你說他刀法並非大開大合,而是細膩,我想這個成平人王跟著中土名家所學的也許並非刀法,而是劍法!”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雀再次想起朱重陽的描述,脫口而出道:“我知道了!”

伏纓問道:“你知道什麼了?”

朱雀道:“我知道成平人王的師父是誰了!”

伏纓和朱重陽異口同聲地問道:“是誰?”

朱雀道:“是稽無憂!怪不得,怪不得我有種熟悉之感。”

伏纓要想一想才能想起稽無憂是誰,朱重陽更是沒有聽說過此人。

朱重陽問道:“這稽無憂又是誰?”

伏纓道:“一個劍法高手,足以成為慕容寒山對手的超絕高手。”

像伏纓這種人,很少對人服氣,尤其是在武功方面,他連朱雀都不服氣,江湖上的人也沒有幾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但慕容寒山和稽無憂兩個人都是例外。

朱重陽也深知伏纓的性子,咋舌道:“能成為慕容伯伯對手的,我還想不到什麼人,這個稽無憂當真厲害,只是,他又怎麼會成為成平人王的師父?”

歷歷往事湧上朱雀心頭,數十年過去了,慕容寒山和稽無憂在無憂谷的那場大戰,彷彿就發生在昨日。

是啊,以稽無憂的本事和身份,又怎麼會成為成平人王的師父呢?

幾個人討論一番無果,朱重陽道:“看來這個問題只有見到成平人王之後才能知道了。”

從揚州到勞家村何止千里,一行人坐著馬車,每日行進二百多裡,預計十來日就能到。

這一日,眾人途經洛陽,一路風塵僕僕,本不願在路途上耽擱,但朱雀卻說道:“面前是不可知的敵人,咱們必須要養足精力,此地距離勞家村不過幾百裡地,咱們勞師遠徵,若是被敵人以逸待勞,所造成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

儘管遲到的話,被敵人捷足先登的損失同樣無法彌補,可是眾人拗不過朱雀,只能答應在洛陽休息一日夜再走。

無論何時,談論起中都洛陽,都稱得上是中土武林的一大重地,這裡靠近嵩山,在此紮根的少林俗家弟子不在少數,雖不至人人習武的地步,但家家都有習武之人,也是武林人才輩出之地,少林俗家弟子離開少林寺後自立門派,所以洛陽的武學門派也是天下最多的地方。

只是因為朝廷的一紙禁武令,洛陽武林所遭受的重創也比起其他地方嚴重得多,許多小門派因為不能招手弟子,只能被迫關閉,許多武師不得不改行其他來餬口,有的給有錢人家看家護院,有的改行出苦力,幸得窮文富武,這些人大多以前都有些積蓄,這才沒能釀下更大的亂子。

眾人分在兩家客棧住下,安頓好之後,朱雀和朱重陽,伏纓帶著伏隱,還有風塵七友等人分做幾組上街吃飯買東西,然後回來休息。

朱雀很久沒有回中土了,這次回來,少不得要拜訪拜訪以前的江湖好友。

熟料不但丐幫洛陽分堂早已消沒,就連不少曾經的武林大豪,也都是死的死,殘的殘,還有一些離開了洛陽不知所蹤。

朱雀對於這種結果一時難以接受,十分傷感。

朱重陽安慰他:“江湖不就是這樣麼?習武之人為了名利,很多人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別說現在朝廷頒佈了禁武令,就算在禁武令頒佈之前,有些本事的人,有幾個安於做個教拳師父?哪個不想著成名立萬?只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加上江湖兇險,習武人死於刀劍之下,那是死得其所了。”

朱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爺兒倆來到繁花樓喝酒,當年熱鬧的繁花樓,到了飯時幾乎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武林中人,喝酒之人高談闊論,有時言語不和還不起來動手,那才是江湖景象,武林常態。

如今在這裡吃飯的人多是達官顯貴,富賈名士,偶有一兩個習武的,也絕口不談武功,更沒有人站起身來罵罵咧咧,打打殺殺的事。

世道太平了,朱雀卻大為失落。

朱重陽看出父親的一些心事,跟他提議:“咱們此行為的並非咱們自己的私利,爹何不廣邀武林同道,一起去對付東瀛人,事成的機會豈不更大?”

朱雀搖了搖頭:“咱們這些人聯起手來足夠對付他們,咱們只要將佛龕毀去,就能打消東瀛人的奢望,又何必再找別人去涉險呢?”朱重陽聽完便不再相勸,轉而說起這些年來的經歷。

父子倆都是俠義中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著快意平生的經歷。

就在這時候,幾聲沉重的腳步聲從繁花樓門口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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