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虎幾次撲空,伏纓漸漸冷靜下來,雖然眼前的老虎面目猙獰可怖,但他逐漸摸出了訣竅,不斷變幻方位,也逐漸體會到範縈懷指點的要義所在,範縈懷並非神仙,又怎能未卜先知地想到老虎會向哪個方向撲擊,而提前讓他避開呢?

其實範縈懷並不知道,只不過他以常理測度,讓伏纓避開老虎能夠撲擊到的範圍,有時甚至行險,讓伏纓和老虎交錯而過,只因老虎撲出後無法在空中轉身,竟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伏纓從它們身旁錯身閃開。

兩隻老虎雖然兇惡,伏纓卻摸出了一點門道,不再畏懼它們。

這時他開始在心中印證自己要閃避方位的是否和範縈懷所說的一致,心中視訊記憶體了念想,再聽範縈懷的指點,竟然連續幾步全都相同,隨著心中所想和範縈懷的指點達成越來越多的共識,伏纓對踏月功的理解也越來越深,到得後來,根本不用範縈懷指點,自己踩著踏月功的方位也一樣將兩頭老虎避開,範縈懷也很快發覺到了這一點,因為伏纓在他指點之前,就自己邁開了步子。

兩隻老虎連撲十多次都沒撲到,相互對望一眼後,各自退開幾步,似乎在商量對策,範縈懷一見之下暗叫不好,他連忙趁此功夫向兩隻老虎的方向撲去,同時拔劍而出,準備應付最危險的時刻。

他深知老虎的習性,老虎或者在別的方面有些蠢笨,但在撲擊獵物時往往有著驚人的智慧,它們未必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琢磨透伏纓在閃避它們時步法的規律,可是它們之間會透過相互合作,將獵物抓到。

伏纓若還是按照剛才那般走法,定然會落入老虎的圈套。

果然,兩頭老虎極有默契地一靜一動,其中一隻老虎向伏纓撲去,另一只老虎卻在伺機而動,準備等伏纓閃避時再行撲擊,如此一來,伏纓躲得開第一頭老虎的撲擊,就難以躲開第二頭老虎。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但這兩隻老虎卻像兩個惺惺相惜的高手,不用指點呼喝,僅僅透過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乃是極為罕有的現象,而且顯然是合作慣了的。

伏纓卻想不到這麼多,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當其中一隻老虎向他撲來時,他能夠不慌不忙地腳踏八卦方位避開,而不是表現出驚慌失措或者束手待斃的樣子已經很難得了,再讓他領悟到老虎的協作,那也不現實。

範縈懷的出現老虎顯然早就知道了,但是老虎又怎能放棄即將到嘴邊的美味?它們竟然對範縈懷視而不見,正是做好了先咬死伏纓再合力對付範縈懷的打算。

第一頭老虎撲空後,第二頭老虎在伏纓剛一動身的時候就撲了過來,能夠看出,還不等伏纓落足,它的虎口就會咬住伏纓!

在這危機關頭,範縈懷一聲暴喝,也顧不得自己的危險,將手中的劍向老虎擲去,企圖阻它一阻,但令範縈懷駭然道魂飛魄散的是,撲向伏纓的老虎竟然在他劍脫手的一刻忽然變幻身形避開了,且它大口方向不變,還是向伏纓衝去。

這麼一來,範縈懷距離老虎還有一段距離,而伏纓剛剛轉換身法,一股內勁還沒使完,無法逆轉真氣再變方位,而且還有另一頭老虎在一旁伺機而動,伏纓眼看就要落入虎口,老虎的嘴巴張大開來,上下四顆獠牙就像要將伏纓吸入無邊煉獄的入口!

就連範縈懷也不忍卒視將要發生的慘狀而閉上了眼睛!

驀地,一陣破空之聲大作,聲音震得人耳朵極為難受,閉上眼睛的範縈懷只聽到一聲老虎的呻吟和一陣急速遠去的風聲,以及伏纓的驚叫聲,範縈懷不知破空之聲從何而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連忙睜開眼睛,眼前發生的事情簡直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頭原本準備撲向伏纓的老虎已經飛到一丈開外,趴在一顆樹上一動不動了,另一只老虎則是逃竄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瑟瑟發抖的伏纓站在當地,就像嚇傻了,範縈懷見老虎撲在樹上毫不動彈十分古怪,仔細看過,這才看清,原來老虎不是自己撲到樹上的,而是一柄長劍刺穿了它的胸腹,將它釘在樹上的!

一柄劍竟能帶動幾百斤的老虎飛到一丈多遠處,且去勢未消,劍刃還牢牢釘入了樹幹,將老虎“掛”在樹上,這是何等驚人的力道,又是何等恐怖的武功!

範縈懷顧不得別的,連忙撲到伏纓身旁,問他:“你受傷了麼?”

伏纓此刻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這柄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劍將老虎擊飛出去,他這條小命已經喪身虎口之下,因此他嚇得三魂七魄已經飛走了兩魂六魄,對範縈懷的話自然是充耳不聞了。

範縈懷連問了他幾遍,又打了他兩個耳光,伏纓這才像是猛地清醒過來,但恐懼之意並未消減,他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聽到伏纓的哭聲,範縈懷這才放下心來,只要還懂得哭,就不至於會有太大的問題,他連忙勸慰伏纓:“沒事了沒事了,老虎已經死了,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他一邊安慰著伏纓,一邊向長劍飛來之處看去,想看看是誰救了伏纓的命。

一陣腳踩樹葉的沙沙聲從他看過去的方向傳來,一名神態瀟灑的年輕人從幾棵大樹後走了出來,他來到兩人身旁,對兩人說道:“山中多有虎,十分危險,快快下山去吧。”

範縈懷見到這位年輕人年紀不過三旬,怎都想不到他的武功怎能練到這等駭人的地步,就算此人從孃胎中練起,練到現在也很難有這種功力,他說道:“多謝恩人相救,不敢請教恩公大名。”

年輕人神色淡然地說道:“舉手之勞而已,在下複姓南宮,名字卻不方便告訴你,還請莫怪。”

此人說話明明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但語氣中卻帶著桀驁之意,帶著一種上等人對下等人說話的高傲姿態,範縈懷對這種人想來沒有好感,只因他救了字徒兒伏纓一命,這才忍耐住自己的喜好,但等他說到自己複姓南宮時,範縈懷差點嚇得跳將起來,還以為自己和伏纓兩人來此行事的打算被他們發現,同時口中一個名字差點脫口而出,幸而被他硬生生止住。

這個被止住的名字就是南宮墨,乃是南宮世家的第二號人物,武功僅次於南宮淵,虛無縹緲功已經練到第八重,所以一出手才如此驚人。

幸運的是,南宮墨見到兩人臉色慘白,還以為兩人依舊沒有從差點喪身虎口的驚嚇中恢復過來,他對這一老一少兩人並沒有起疑心,深山之中常有採參狩獵靠山吃山之人進出,他又怎能想到這兩人正打著他們家的主意?

南宮墨不再理會兩人,來到老虎身旁,將他的劍抽出,那老虎這才摔落在地,南宮墨頭也不回地說道:“趕緊下山去吧,我從這裡經過也是偶然,救得了你們一次救不了你們第二次,這頭老虎就當我送給你們的,你們拖著下山去吧。”

說完,南宮墨便離開了這裡。

伏纓一驚之後又是一驚,他嚇得內息都已經有些紊亂了,範縈懷讓他趕緊用一息功順順散亂的精氣,過了一頓飯的功夫,伏纓才收功站起身來,經脈中也暫時沒有了窒礙之感。

而在此期間,範縈懷已經將被南宮墨殺死的老虎給剝了皮,正在收拾虎皮,伏纓走過來問道:“師父,剛才那人自稱複姓南宮,他就是南宮家的人,是不是?”

範縈懷道:“我也不知道。”說完他似乎感到這句話有些不盡不實,連忙改口道,“多半是的,在這荒山野嶺,又離避世南宮家這麼近,除了他們家,不見得還有別的人武功這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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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纓問道:“他的武功比師父高還是低?”

範縈懷道:“自然是比我高。”

他看著伏纓臉色有些蒼白,又問道:“你怕了?”

伏纓搖了搖頭:“我本就知道他們家的武功厲害,只不過沒有想到厲害到這種地步,我只是擔心咱們這次偷回春璧不會那麼容易罷了。”

範縈懷寬慰伏纓的同時也在寬慰自己道:“為師身為大盜數十年,年輕時武功低微時偷盜過不少武林名家,既然是武林名家,自然武功都比年輕時的我為高,可是我不照樣都得手了麼?咱們金手門行事,哪能以他們武功高低為標準?否則若不是武功天下無敵,就不能當飛天大盜了?豈有此理。”

伏纓倒是沒有被他三兩句話就給說服,他年紀不大,因而心直口快,他說道:“師父,這次和你以前偷過的那些地方還是不同的,是不是?你也有所擔心的,是不是?”

範縈懷見他想法如此通透,跟著嘆了口氣,不再自欺欺人:“唉,不錯,這次我也沒有把握,剛才他救你小命時所用的飛劍本事,的確嚇得為師膽戰心驚的,這手功夫為師是一輩子也練不到了,而且他還如此年輕,整個南宮家除了比他武功還高的南宮淵外,還有不少武功雖然及不上他,但也相差不多的好手,此次行事已是勢在必得,咱們只能聽天由命,祈禱事事順利罷了,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你小子現在內功輕功都頗有所成,也能助為師一臂之力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做著手中的活,一張虎皮被他完整地揭了下來。

伏纓見到被剝了皮的虎屍鮮血淋漓,觸目驚心之餘,忍不住感到殘忍噁心。

範縈懷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對伏纓道:“走,咱們找條溪水洗洗晾乾,就靠它來護著咱們進入南宮家的院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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