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有御史王安舜上奏,稱,“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先帝脈象,雄壯浮大,此三焦火動,面唇赤紫,滿面夾升,食粥煩躁,此滿腹火結。宜清不宜助,明矣。紅鉛乃婦人經水,陰中之陽純火之精也,而以投於虛火燥熱之症,幾何不速之死乎?然醫有不精,猶可藉口,臣獨恨其膽之大也。以中外危疑之日,而敢以無方無制之藥,假言金丹,輕亦當治以庸醫殺人之條,乃蒙殿下頒以賞格,臣謂不過藉此一舉,塞外廷之議論也。夫輕用藥之罪固大,而輕薦庸醫之罪亦不小,不知其為謬,猶可言也,以其為善而薦之,不可言也。伏乞陛下改賞為罪,徹底究辦!”

奏疏中的言語到不是很激烈,也只是先簡單的分析了一下光宗朱常洛的病情,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本來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因為服用了李可灼進獻的紅丸卻最後一命嗚呼了, 又說李可灼或許不過是誤醫,但是卻提及到了薦醫之人,雖然沒有明確提出對方的姓名,但是其中的語味卻是很清晰的了,就是在暗指當朝首輔方從哲。

因為正是方從哲向光宗提議的廣招天下名醫,然後李可灼就進攻獻紅丸了。

緊接著,就有御史鄭宗周上奏,請復劾崔文升、李可灼之罪,請下法司。朱由校沒有太多的過問,只是讓方從哲上疏自辯,同時讓他自己瞧著依法處理就可以了。

然後,好戲開始登場了,御史馮三元、焦源溥、郭如楚,兵科給事中魏應嘉,太常卿曹珧,光祿少卿高攀龍,主事呂維祺,交章論崔、李二人罪狀,並言稱:“從哲徇庇,國法何在!”

矛頭指指當朝首輔方從哲。

更有給事中惠世揚,竟直接給方從哲糾羅了十罪,三誅。

方從哲獨相七年,妨賢病國,其罪一;驕蹇無禮,失誤哭臨,其罪二;梃擊青宮,底護奸黨,其罪三;恣行兇臆,破壞絲綸,其罪四;縱子殺人,蔑視憲典,其罪五;阻

抑言官,蔽塞耳目,其罪六;陷城失律,寬議撫臣,其罪七;馬上催戰,覆沒全師

其罪八;徇私罔上,鼎鉉貽羞,其罪九;代營榷稅,蠹國殃民,其罪十。

神宗之鄭貴妃求封後,舉朝力爭,從哲依違兩可,當誅者一;選侍乃鄭氏私人,從哲受其官奴所盜美珠,欲封為貴妃,又聽其久據乾清,當誅者二:崔文升用洩藥,傷損先帝,廷臣交章言之,從哲擬為脫罪,李可灼進劫藥,以致先帝駕崩,從哲反擬加賞,律以春秋大義,弒君之罪何辭,當誅者三。

如此尤任其當國,朝廷尚有法律耶?大明律豈非擺設耶?務乞明正典刑,以為玩法無君者戒!

如此一來,噦鸞宮失火,以及西李選侍移宮的事情到沒有什麼人再有過多的關注了,朝中官員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了。

朝中的官員們,一個個的都可以稱得上是人精,嗅到了不一樣的意味......

“三弟,你看看,朕這登基才不過半月的時間,這些人不思如何治理好國家,穩定朝政,竟是如此急不可耐的就要開始黨同伐異!”朱由校生氣的將奏疏扔到書案上,氣呼呼的同朱由楫說道。

不怪朱由校會生氣,換一個人來多半也會是如此的。朱由校雖然只有16歲,但也是聰慧早熟的,一看這些奏疏就知道這是有人在開始挑起黨爭,爭權奪利了。

泰昌時期增補的內閣成員除了一個劉一燝和韓爌在京之外,其餘的都還沒有入京,此時都尚在入京的途中,自己這才剛登基,屁股下的皇位都還沒有坐熱乎就有人要自己殺了當朝首輔,這還得了?

方從哲有罪嗎,當然有,但是給事中惠世揚所列出的十罪三誅當中,真正落到實處的至多也就四五條罷了,而且不論如何也是罪不及死的。

神宗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後期多是方從哲一人在內閣維持大明的朝政運轉,沒有出大亂子,老實說還是很不錯的,多多少少其實還是有功的,這一點朱由校和朱由楫兩兄弟心裡面都有數。

神宗能夠放心的讓其一個人負責內閣,基本等同於事實上的宰相就足見其本身的能力,以及其對神宗和大明的忠心了。

朱由楫站在御案前一變翻看奏疏一邊隨口問到。“皇兄,這些彈劾方閣老,要求朝廷將其治罪、乃至誅殺的官員,臣弟如果沒有看錯的,大多都應該是東林黨人吧?”

朱由校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兩分。朱由楫說的沒錯,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京的東林當人,而東林黨的存在對於朱常洛和朱由校父子能夠即位成為大明天子多少都是有功的。

關鍵之處就在於,這些人對付方從哲的時候將之和朱常洛服用紅丸駕崩一事給牽連到了一起,這架勢就很明確,大概也知道這些罪狀並不能治方從哲死罪,大概慮的也沒想過能夠讓新即位的朱由校真的就能下旨誅殺方從哲,只是想要將方從哲搬倒,趕出朝堂罷。

而這麼些事情要如何細緻得體的處理,朱由校和朱由楫兄弟兩一時半會兒也是有些頭疼。

琢磨了片刻後,朱由楫建議到,“皇兄,依臣弟看來,這些人於此時彈劾方閣老乃是別有用心之舉,方首輔於大明而言還是有功的,此時不宜在此事上多做糾纏,至少應該在父皇所增補的內閣諸學士都入京了之後,再說。

那崔文升和李可灼二人卻應該即刻下旨命有司審理,先帝畢竟是吃了藥物後才駕崩的,而為先帝下藥診治的二人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的,讓錦衣衛和刑部一同審理便是,總之不過是兩個小人物。

這些都不算是什麼大事,皇兄真正應該關心的應該是國家大事,真正應該關心的是該如何中興大明。”

“至於某些人,名單先且記下來,等過段時日了,再找個機會和由頭收拾了就是了。”

“皇兄,莫要忘了, 《太平永定十策》還有皇爺爺駕崩前拉著你我二人手的囑咐!”朱由楫小臉上的神色難得認真神肅的說道.

朱由校聞言,神情也是立刻變得多了幾分鄭重和嚴肅,腦海中立刻浮現除了萬曆駕崩時拉著自己和朱由楫,對他們兄弟二人的殷殷囑託。

“朕怎麼會忘,皇爺爺駕崩之時,拉著你我二人,他囑託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甚至他當時的神情和語氣,朕都還記得,記得清清楚楚。”朱由校點頭認真的道。

然後,又問朱由楫到,“三弟,你是想要準備開始變法了嗎?”

朱由楫搖搖頭,“不是開始,重點應該放在這準備兩個字上,現在開始變法還為時尚早,皇爺爺駕崩前囑咐過要變法改革切不能操之過急,一定要穩,要緩緩圖之。況且皇兄您登基時日尚淺,朝中的許多官員也不熟悉,還沒有建立和培養其穩定的班底,臣弟的意思是,皇兄和臣弟你我二人可以暗中物色人選了,待皇兄皇位穩固下來了,便可以變法改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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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很是贊同的點頭,“三弟,你說的不錯,變法之事雖然不急於一時,但是也確實應該暗中做些準備了,依朕看來,也不用特意去暗中物色人選了,孫先生和徐先生就不錯。”

“皇兄,孫先生和徐先生確實是不可多得,但也只是的人選之一,臣弟以為多物色一些能夠贊成、願意和能夠推行變法的人才也是非常重要的.”

“對了皇兄,皇兄還有一事莫要忘了,北方的邊事也是需要關心一下的。”

朱由楫突然有提醒到,“建奴在遼東事降時叛,如今更是公然挑明了旗號建國反叛,那努爾哈赤是一頭陰狡殘忍的老狼,在遼東虎視眈眈,薩爾滸朝廷已經損失了數萬精銳,讓他成了氣候,如今想來先帝駕崩,皇兄您即位的訊息也差不多應該傳到遼東了,臣弟擔心,那努爾哈赤會趁機在遼東鼓譟一些事情出來。”

“三弟,你說的不無道理,遼東的努爾哈赤確實有可能會趁機弄好亂子出來,不得不防,嗯,還有北邊兒的蒙古也應該要防範一下的好。”

想了一下,朱由校問到,“三弟,你看召集內閣和六部要尚書,在暖閣開一個小朝會如何?”

“三弟,你同朕一起。”剛登基的朱由校年輕志盛,少年的天子的朝氣以及萬曆臨終前對他和朱由楫的囑託,讓他立志一定要做一個大明的好皇帝......

朱由楫點頭答應。

他贊同朱由校說的,心道把重臣召集起來開個小朝會也好,正好快刀斬亂麻把崔文升和李可灼治罪,所謂紅丸案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再深究下去,遼東那邊的努爾哈赤才是正經事,同時,自己也可以稱著這次小朝會試探性的真正插手一些朝政之事,先看看這些人的反應。

自己的政治抱負便從這次小朝會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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