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閔吾率軍北上,已是三日之後的事情了。

佻水河口。

奔流的河水,流淌不息,從涼州隴西一直往下,貫通整個白馬和燒當的疆域,這是一條河流,也是一條疆域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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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分開白馬和燒當部的疆域。

而南面的部分,也在間隔積石山的大牧場和燒當之間的位置。

越過這條河,就等於進入了燒當部。

“越昂!”

閔吾眺望河岸對面,低沉的道:“你可想過,千年煌煌的燒當部,也會有一天落的這樣的境地嗎?”

燒當部,已經沒救了,別說他主動出手,就算他不出手,他甚至出兵增援,都救不了燒當,燒當部,做的太過了。

不僅僅只有他,需要殺雞儆猴的。

明侯府也需要。

他只是急了明侯府所急而已,如若他不主動,恐怕信任的橋樑,瞬間就會搖晃起來了,甚至會直接動搖根基。

他不算是絕對瞭解明侯牧景,但是也有三分的猜度,這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青年,動了殺心,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扛得住。

自己雖然很是得到他的信任,但是終究是一個羌人,還是已經掌控西羌部落的羌人,要說他對自己沒有防備。

這一點,連自己都不信任。

牧景對自己有防備。

倒不是針對自己,更多的是針對整個西羌部落。

而西羌部落不想要渾渾噩噩的重新過哪些所謂遊牧,居無定所,遊離浪蕩的日子,那就必須要得到明侯府的絕對信任。

所有他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來得到牧景更多的信任。

滅燒當,也是手段之一。

可是當真的看到這西羌煌煌千年的大部落就要隕落在面前,他一個羌人的心情,還是有幾分起伏的,別人不能傾訴,甚至在格爾朵面前都要藏著,反而在越昂面前,不需要太多的藏匿。

“沒想過!”

越昂一身戰甲,嘆息了一口氣,苦笑的說道:“我年幼的時候,白馬部發展還沒有這麼強大,那時候是聽著先零燒當的威名,而長大的,父親在我耳邊,長年所說的話,就是總有一天,要超越燒當先零部的威名!”

越昂的心情也很複雜。

白馬部是前車之鑑,如果不是他和格爾朵及時的投誠,白馬部恐怕將會是第一個被滅的部落。

如今輪到燒當部了,他多少有些的狐死兔悲的感覺。

“或許!”

越昂突然低沉的道:“我們日後將會成為羌人的罪人,天神會唾棄我們吧!”

“那又如何!”越昂多愁善感,閔吾卻心智更加堅定,他雖有感觸,可卻動搖不了他的本心:“我自認為我所做的,並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西羌部落,對不起部落這麼多族人,我不想我們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的在這地方耗下去,走進繁榮的中原,是我們西羌必須要的歷經的道路,哪怕付出更多,這路,也要走下去,至於未來,對錯也好,我自當一力承擔!”

他聲音並不大聲,但是卻堅定,無比的堅定。

“傳令,且蘭部,明月部,安同部,當煎部,立刻渡河北上,天黑之前,河岸三個燒當部落,我要拿下,不得有一絲的差錯,違令者,以叛逆處置!”

這一次閔吾北上,帶的是羌人主力,以白馬部為核心,召集了三十餘部落的兵馬,將近數萬之多,他自己的參狼營反而留在了積石山上,畢竟現在的積石山上,不算穩定。

當然,他還有一個心思。

消耗。

塔都和迷當的叛亂,雖然消耗了不少部落主力,但是如果閔吾想要強行整理各部,整合所有的羌人主力,還是有一些麻煩的,到時候說不定會爆發一些意外衝突。

與其讓參狼營擔當危險,還不如把這些兵馬放出來,送到燒當部,不僅僅消耗戰場,還消耗自己,這樣日後整治起來,阻礙更少。

當然,這也相對而言,殘忍了一點。

可坐在這個位置,不殘忍也不行,那些族老俯視眈眈,各部首領也未必會願意死心塌地的臣服,想要以最少的鮮血,完成目的,只能要心狠手辣。

“是!”

閔吾身邊的親衛立刻動起來了。

“越昂,你督戰!”閔吾道:“他們就算是烏合之眾,也能把燒當給的耗死了,怕就怕有人臨陣退縮,這是我絕對不允許的,所以白馬部的勇士,組成督戰隊!”

“明白!”

越昂深呼吸一口氣,即使明知道閔吾這等於把他推到了風頭浪尖之前,他也必須要接下這任務,因為這就是生存。

有些事情,白馬羌不做,別人也會做,但是白馬羌生存的機會,也會被減弱。

當他率軍上積石山,號以羌王的命令平叛。

他就已經成為了新一任羌王閔吾的第一走狗,這狗要是不兇狠一點,不能為羌王承擔一些兇狠的惡名,要來也無益。

正因為明白這道理,所以越昂卻對閔吾並沒有怨恨,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最少有一點,閔吾不是一個過河拆橋的人,這就足夠了。

“殺!”

羌人兇狠,這渡河北上的各部勇士的心中更是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恨,彷彿一頭出籠的野獸,肆無忌憚的在燒當部的疆域上橫衝直撞。

在很多部落的心中,如果不是塔都,積石山不會落得如此境地,他們也不會被無端拉進戰爭之中。

如今閔吾勢大,他們反抗不了,只能把怨恨都積累在了燒當部上。

閔吾驅使他們北上,倒是給了他們一個發洩的機會。

…………

積石山的討伐令,可比漢人的入侵更讓燒當部惶恐起來了。

不到兩日時間,南線十餘部,被積石山各部主力給橫掃,但凡抵抗的青壯,都被斬殺一空,部落人口成為了其他部落的戰利品。

千年燒當,一下子風雨飄零。

無數燒當部的頭領頓時整個人都變得冰冷起來了,秋日才剛剛出現,那刺骨的寒意,已經是無法的驅散了。

“積石山討伐我們?”

“塔都犯的錯,為什麼要我們承擔?”

“為什麼啊?”

“我們也是西羌部落,積石山乃是西羌王庭,為什麼要討伐我們?”

“殺族老,那是塔都自己做的,和我們各部沒關係,要討伐也是討伐北宮部!”

“新羌王怎能如此心狠手辣,要把我們燒當連根拔起嗎?”

無數的燒當部的頭領在聽到南部的訊息之後,都忍不住悲憤的叫起來了。

漢人的入侵,已經讓他們惶恐了。

突如其來的積石山討伐,燒當部已經沒有餘力抵擋了。

而當前燒當老巢,大榆中地的十餘部落集合起來,上萬精銳,更是因為之前的漢人入侵,已經拔營北上。

正在迎戰隴西軍。

根本無暇兼顧東南和整個南部疆域。

………………

雖然東南出現漢人拔營,滅了東南九部,但是部落各個頭領給商量之後,最後認為,狄道才是關口,想要堵住漢人的兵馬,必須先拿下狄道。

麻豐親自領兵,越過了小銅山之後,直入東北疆域,遙看遠處的中原。

那遙遠的是狄道。

燒當羌無數次北上,走了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西面,直入金城的龍耆城,那是最好的道路,也是最常用的道路,同樣是漢羌之間,最經常性的戰場。

另外一條,就是往東北,走隴西,唯一的關口,是狄道。

無數次他們都被隴西軍堵在了狄道口。

同樣,漢人也曾經在這個關隘口,率軍殺入過燒當部,但是每一次都因為地形的問題,功敗垂成。

一直以來,攻守之間的位置,都給燒當在進攻,很少是燒當在防守。

而這一次,燒當屬於防守。

“燒當的勇士們!”

麻豐怒喝:“前面就是漢軍軍營,我們要的把他們趕出去!”

“趕出去!”

“趕出去!”

燒當部可是羌人大部落,部落榮譽感很足,鬥志也很強,哪怕如今沒落,依舊有前所未有的鬥志,兇狠的衝擊起來了。

“該死!”

馬超第一時間就已經發現的燒當部的羌人主力了。

可是根本沒有給時間他考慮。

他只能佈置防禦。

防禦才剛剛佈置起來,燒當部居然主動進攻了。

“全線防禦!”

馬超下令。

“諾!”

眾將領命。

半個時辰之後,斥候校尉前來稟報。

“將軍,發現北地軍從東面繞路,越過了我們,正在向狄道而進攻!”斥候校尉說道。

“好一個張伯鸞,金蟬脫殼?”

馬超拳頭握緊。

出師不利。

本以為可以拿張繡的腦袋,來當自己進入明侯府的見證,有著一份功勞,起碼也能多讓人看得起一點。

可是,現在卻讓他有些不爽。

被羌人無故拖住了腳步。

他根本出不來營,要是和羌人廝殺拼命,不管輸贏,對隴西軍而言,都是的吃大虧了,真是會把隴西主力都耗費在這裡。

不合算啊。

所以沉思了很久,馬超在艱難之中,做出了抉擇:“堅守,不出營!”

放過了張繡,張繡也未必能出得了涼州。

但是自己冒險,那麼隴西軍可能就會面臨覆滅之禍。

不是他不敢賭。

是這賭注太不公平的,不管輸贏,他都會很吃虧,這等事情,他不願意去做,衡量得失之中,這個決定,是對的。

………………

燒當部東南。

牧軍主力已經把這一片所有的部落,都掃平了。

殺戮很激烈。

幾乎滿地都是屍體,鮮血的味道飄了好幾天都沒辦法散去。

因為他們是漢人,羌人對他們的反抗是猛烈的,老弱婦孺皆兵的恐怖也體現出來了,這樣牧軍傷亡可不少。

“將軍,景武司傳來訊息,參狼營校尉閔吾,已經率軍北上,掃平了燒當部南部的所有部落,如今正在向北進軍,直接進軍大榆中地!”

拿下大榆中地,等於拿下燒當部了。

“北面呢,可有訊息?”張遼問。

“有!”

一個參將拱手回答:“北面的最新消息,是大榆中地的燒當主力已經出現再了隴西金城的交界口,靠近狄道南部的戰場上!”

“傾巢而出?”

“差不多!”

“什麼是差不多?”

“景武司的訊息是,大榆中地的青壯基本上已經出征了!”

“那意思就是說,如今的大榆中地,只是一個紙老虎,直接衝就能衝過進去了?”張遼的心思倒是有些變動了起來了。

“是!”參將回答。

“傳令,戰虎校尉和五溪校尉立刻前來軍中議事!”

“諾!”

雷虎和沙摩柯來的很快。

“汝二營,傷亡如何?”

張遼問。

“傷亡很大,都不是戰場上亡的,而是突兀的被那些老弱婦孺給的刺的,本以為投降了,就鬆懈了一下,沒想到他們如此剛烈!”

雷虎咬著牙,雙眸怒著血色的光芒:“將軍,我建議,下一次進攻,我們屠部!”

能讓雷虎說出屠部的這樣的話,明顯是吃虧不少。

也怪不得雷虎的。

他手下的兵,一個個都是他的心頭肉,特別是那些低層軍官,受牧景所影響,雷虎對人才的器重,可是軍中第一。

當年才剛出道的時候,他就敢堂而皇之的和牧景爭奪人才,這些年更甚之。

所以戰虎營不管是個人戰鬥力,單兵素養,戰陣佈置能力,還是的分兵作戰力,互相之間的配合度,都是冠絕全軍的。

可這些他心頭肉,在戰場上陣亡的沒幾個,卻因為這些部落,被刺了好幾個,還死了兩個,要不是韓暹壓住他,他恐怕直接屠了這部落的老弱婦幼上萬人了。

“下一戰,我們變陣!”

張遼低沉的道:“之前是我太輕敵了,羌人能和漢人交戰數百年,其之頑強足以顯露出來了,我們可以擊敗他們,但是想要的殺服他們,很那做得到,一路殺下去,哪怕殺一個血流成河,最多只能激起整個羌人部落的強烈反擊,沒有任何效果的,所以我們要改變戰略!”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攻取燒當部的事情,交給閔吾,他是羌人,羌人和羌人之間的戰爭,反而沒有我們這剛烈,兩敗俱傷的局面,我們調兵轉道,北上狙擊燒當僅存的主力!”

這一戰的傷亡,讓他意識到了戰略的錯誤性。

所以必須要立刻更改。

戰虎加上五溪,兩營主力,在戰場上才能發揮出做大的戰鬥力,而攻城略地,戰線拉的太長不說,對一些老弱婦幼下手也會心軟,導致被她們反噬。

“北面,不是隴西軍的戰場嗎?”沙摩柯眼眸劃過一抹精芒,問。

隴西軍的馬超,聽聞是西涼兇狠的猛將,他倒是想要會一會。

“隴西軍可能擋不住了!”

這也是張遼為什麼改變戰略北上的原因,燒當主力的出現,加上北地軍,隴西軍三頭六臂,也是擋不住的。

“給你們半日時間,準備好拔營事宜,留下一些部曲看守俘虜,然後主力隨我北上,一戰定乾坤,滅掉了這一部分的燒當主力,燒當部就必亡了!”

“諾!”

兩人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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