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似乎最後一點溫度都被秋風給吹走了。天邊殘陽昏黃,映著寥寥的殘葉,更添清冷。

城市的邊角,車流漸稀。

點點燈火與漏出來的油煙,又彷彿都很溫暖。路上行人匆匆,偶爾照面,也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江玫攏了攏衣服,低著頭走路。

她今天給學生上完課,也沒什麼事情,就去學校轉了轉,看看如血的楓葉和碧綠的湖水。

水邊挺冷的,風颳在身上,也格外的無情。江玫看了一會兒,就放棄了繼續看的想法。

不是什麼好的學校,她走著倒也舒心,沒花太多時間就走到了校門口。

回來的有些晚了,江玫揣了揣口袋,把帽子戴在頭上,快步回去。

好像是和賀樓分手的緣故,江玫感覺自己更寂寞了。以前的寂寞是不會被感知的,如今的寂寞卻像陰冷的風鑽進骨髓,讓她又難受,又無助。

以前沒有男朋友這種生物的存在,她一個人也過得挺好。只是,自從有了這樣一種生物的存在後,彷彿就不能忍受再重新自個過的日子了。

白天做個飯,習慣性地去喊一聲,然後發現身邊空蕩蕩的,並沒有那個嬉笑著的男人過來抱她一下,遞給她什麼東西。想到什麼好玩的,想要分享,身邊卻並沒有那個可以分享的人。

好像已經適應了他的懷抱,晚上一個人睡的時候,也總覺得哪裡不對,挺冷的……

在和賀樓分手之後,江玫已經很多次這樣了。

每次抬頭,迎來的都是失望,她已經有些疲憊了。

大概,她太缺愛了吧。江玫想。賀樓給了她愛情,又讓她失去。對她來說,這份失去過於沉重,她甚至有種承受不起的感覺。但是,承受不起又能怎樣呢?賀樓不會因為她的絕望與愛而停步,說不定會嘲笑她。這不是他最擅長的嗎?

有時候,她一個人撫著琴鍵,滿腔的感情充斥於指尖,洶湧的愛意往往歸於失望,然後變成壓抑與憤懣。

有次被何瑾聽了,他敲開門,問了她。

七月的風拂過他的碎髮,溫潤的眉眼如水一樣,清淺而溫暖。

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溫暖與包容。他的眼睛裡好像盛了大海,深邃遼闊,滿滿的全是讓人禁不住沉溺的溫柔。

兩人漸漸相熟,她知道了何瑾的事情。一個帶著四五歲的孩子,一個似乎懷孕。

得知她可能懷孕的事情,他有些驚訝,但是大概照顧人已經成了習慣,他體貼地沒有問,只是偶爾會提醒她一些,關於懷孕應該注意的事情,哪怕是醫生都沒有講得那麼細緻。

進了屋子,江玫才感覺到有些溫暖。

她住的地方條件還不錯,雖然離市中心有點距離,但是裝修的都很不錯。木質的地板上鋪了厚厚的毛毯,家裡的傢俱以淺棕色為主色調,書房裡還放著一架鋼琴。

換上了羊絨拖鞋,江玫給自己燒了壺熱水,又去廚房煮了粥,就是她的晚飯了。

時間回溯到傍晚,顧瑤還在陽臺上看花。

時有時無的風帶著桂花的香甜味道送到顧瑤的身邊。

顧瑤仔細嗅聞,心裡暗暗琢磨,三秋桂子,可以泡茶,可以做小圓子,可以做桂花糖芋苗,還可以釀桂花酒……

陳辰的桂花酒!

她有點饞了。躺在搖椅上,感受著夕陽的餘溫,顧瑤有些困了。

“顧瑤。”陳辰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顧瑤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顧瑤,在嗎?”聲音漸近,顧瑤連忙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的呼吸儘量地綿長輕微,好像曾經裝睡過很多次一樣,她感覺自己居然異常熟練。

很快,陳辰的腳步聲已在耳邊,走路帶的風先人一步地被顧瑤感知。

但顧瑤不準備睜開眼睛,她困了,不要理人了。她任性地想,在陳辰面前。

陳辰看著把自己縮在搖椅上已經熟睡的顧瑤,有些無奈。

大概真的睡熟了,顧瑤腳上的拖鞋已經被她踢掉,露出嫩白的腳丫。躺在他視線裡的人均勻地呼吸著,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陰影,黑髮垂下,垂在身前,白皙透粉的臉在凌亂的發裡,更顯黑的黑,白的白,淡粉的唇不知抹了什麼,像裹了一層蜂蜜。

陳辰停在原地,就這麼把人看了一遍,心裡不知想了什麼,嘴角的微笑在暗影裡居然顯得有些陰沉。

他既恨自己找到顧瑤太晚,又恨陸西臣不珍惜她。

記憶的風裡,還有她笑得開心的樣子和她清甜的聲音。

是在哪次呢?鄰居家的小姑娘被家裡長輩扣在家裡寫暑假作業,只有他和顧瑤,不,夭夭。陳辰看了看那人的睡顏,想。

那天只有他和夭夭兩個人。炎熱的夏天,只有夏蟬在樹上不知疲倦地鳴叫,彷彿在用自己嘶啞的聲音來迎接最後的死亡。一切都好像沸騰起來,太熱了,灼熱的空氣也好像沸騰的熱蒸汽,看著有種繚繞的感覺。

但是怎麼說呢?小孩子總是對這些外在的東西感知是比較弱的,他們更在意的是自己玩得開不開心,吃的高不高興。陳辰現在想,大概是因為小孩子年少不更事吧。

他們兩個去了村裡的某處荷塘。正是夏季最熱的時候,連路過人家門前的黃狗都像被烤蔫了一樣地臥在地上,癱成了一塊黃色的毛絨絨的毯子。見他們走過,只是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子,又耷拉下去,大嘴巴吐著枯葉子似的大舌頭。

一走到荷塘,入眼就感覺到一股清涼。那種清涼不是被身體感知的清涼,而是眼睛所感受到的清涼。入眼亭亭如蓋的碧綠荷葉,翠綠的毛凸凸杆莖,上面還覆蓋著有些細微扎人的小刺。

相比荷葉,更吸引眼球是那粉色尖尖的荷花花苞,有的綻開了,露出中間嬌嫩的黃色花蕊,一層層的花瓣,就像一層層粉白色的裙子,輕盈朦朧的美;還有的只有一個小小的花苞,但是姿色也極美,粉白的花苞底部,好像有濃墨重彩潑灑,頂部是極豔麗的紅,像瓷器上的花,不像真的。

夭夭好像極喜歡那些荷花,一到荷塘邊,就伸長了胳膊去夠。然而離她最近的也是將將離得近,卻夠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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