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彥的聲音石破天驚地在顧瑤的耳邊響起，顧瑤整個人一激靈，清醒了。
哪怕話停在一半，但兩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會不會……”
“抱歉。”
顧瑤凝視著自己的手心，對此刻的氣氛有些無措。
“是我抱歉才是。我……”薛彥大概想解釋些什麼，但還是放棄了。
“沒事啦，上去坐坐？”顧瑤故作輕快地道。
“嗯，還要叨擾一餐晚飯。”薛彥幫顧瑤拉開車門，道。
“小事情啦。”顧瑤輕聲道，也不去糾結更多。
兩人沉默著走進電梯，又沉默著進了屋。大概是晚上的事情讓人無法高興起來，之後薛彥失言，兩人之間氣氛更是沉滯。
留薛彥在客廳，顧瑤把手洗了洗，開始做晚飯，哦不，算是夜宵了。
薛彥坐在米色的沙發上，環顧了一下屋裡，發現屋裡的色調看起來很舒服。無論是茶几上的小擺件，還是牆上掛著的藝術畫。
薛彥有種，自己闖入了一個私密天地的感覺。當然是錯覺。顧瑤家裡，應該還邀請過其他人。
至於自己，心裡的那一點點心思不足為外人道也。
屋裡的氣氛很溫暖，讓薛彥不自覺地鬆懈了下來，然後倦意便席捲了他。
顧瑤再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薛彥陷在小小的沙發裡睡著了。沙發有點小，薛彥的長手長腳有些委屈地縮著。
溫和的暖黃色光像是特意地眷顧著薛彥，溫溫柔柔地在人身上打下一層暖光。
顧瑤忽然有些心疼薛彥，想要撫平他眉間的皺褶。
兩人境遇相似，她屬於平凡，薛彥則屬於不凡。她欽佩他的能力，又心疼他的境遇。
但是，顧瑤知道薛彥不需要自己的可憐。他是驕傲的，絕不會允許自己在她面前露出脆弱來。
如果說之前在樓下，薛彥可能一時頭腦不清楚。那麼現在，顧瑤就要把這種錯亂忘記，一切都沒有發生，不是嗎？
“薛彥。”
顧瑤把碗筷輕輕地放在桌上，俯身輕喚。
“薛彥，薛彥……”
薛彥感覺自己陷在了一片泥沼裡，舉目漆黑。心中惶然，卻是越陷越深。
忽然，眼前有一絲絲的光亮，薛彥聽到了一聲淺淺的呼喚，像是包裹著陽光，溫暖地讓人心醉。
眼睛有些澀澀的，薛彥從夢裡一下拔出，睜開雙眼，恰好看到顧瑤俯下身溫柔的眉眼。
“……抱歉，我睡著了。”薛彥難得尷尬地摸了摸額前髮絲，尷尬地坐直身子。
“夜宵好了哦。”顧瑤道。
看到薛彥醒過來，顧瑤立馬把身子讓開，去擺碗筷。
薛彥捂住眼睛，這才發現剛剛顧瑤把自己身上的光擋住了。現在人一移開，眼睛有些受不了燈光。
站起身，去陽臺洗了洗臉，薛彥這才坐在桌前，開始吃晚飯。
鮮紅的番茄和青青的葉片點綴在麵條間，還有煎的金黃的煎蛋在上面蓋著。青青的蔥花，顏色鮮亮的讓人禁不住想要流口水。
薛彥以為自己可能吃不掉很多。最後，卻是把滿滿一碗麵條給吃掉了。
“好了，手藝很好，你的家人很興奮。”薛彥讚美道。
“謝謝啊。”
顧瑤也剛好把面吃掉。
大概是回到家裡，心情輕鬆了許多，顧瑤胃口也忽然好了起來。
“我先去洗碗？”顧瑤無心去催薛彥回去，所以率先去了廚房清洗碗筷。
“嗯。”
感謝顧瑤的貼心，薛彥放鬆地坐在沙發上，嘴角的笑意確實滿滿唇角下垂，形成了一抹苦澀的笑來。
薛彥心裡很苦。在她離開之後，薛彥的心就沉寂如死灰，再也沒有想要找另一個人的心思了。
顧瑤是意外，顧瑤在薛彥生命裡的作用也是不可替代的。因為她在初識薛菁的時候，便表達了足夠的善意，並在薛菁不幸的生活裡帶來明媚的美好來。
在薛彥瞭解的過程中，也發現了，顧瑤只是傳統上的老好人罷了。也算是巧合，在顧瑤需要把自己的愛給出去的時候，薛菁恰好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薛菁打聽到，那時候大概是顧瑤的弟弟顧辭不再對顧瑤依賴的時候。也就是，顧辭開始青春期，對自己的異性家人所產生的一定程度上的疏離的時候。
薛菁恰好出現，承載了顧瑤無處安放的關心和在意。之後，顧瑤的這份像對自己妹妹一樣的關切，便漸漸成了習慣，在顧瑤和薛菁的生活裡也成為了不可或缺。
薛彥不是沒有其他的好友，不是沒有其他人可以一起想辦法。但是，在薛菁這件事上，只有顧瑤才能和他用一個角度去思考問題。
只有感同身受這個詞，薛彥自己是不認可的。可以設身處地，但是感同身受這個詞，薛彥在無數次被安慰的時候便發現了，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個人可以設身處地，但是，沒有身處在那種情況下，怎麼看，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有身處困境裡的人自己，才知道那種痛苦和掙扎。
薛彥不需要別人發同情，更不需要別人的感同身受。大概，他需要的，只是顧瑤和他的一起承擔罷了。
雖然，他身上的擔子並沒有消掉一點。但是，至少，他覺得心裡有些安慰，已經足夠了。
至於剛剛，薛彥是歉疚的。他失語了，他對顧瑤的喜歡，也並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只是，偶爾薛彥會有一種想要顧瑤這個人，一直一直陪著他的想法。
像是親人一樣，但比親人還要親近一些。但是，也是沒有感情的。如果顧瑤需要，他也可以……
不過，這終歸是他的一廂情願吧罷了。薛彥想。顧瑤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薛彥無數次提醒自己。但，心裡的貪慾在躍躍欲試地想要他犯錯。
薛彥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簡愛》，忽然發現自己和裡面的一個人很相像。
薛彥從未像此刻一樣對自己的卑劣私心感到臉紅，感到無比的慚愧。
自己這樣，不是就像裡面的聖約翰嗎？明明有其他喜愛的姑娘，卻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娶簡愛作為自己的妻子。
無愛的婚姻，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罷了。
薛彥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清晰地剖析自己，他現在，和那個虛偽的傢伙有什麼區別呢？
手指緊緊地攥成一個拳頭，薛彥額前隱藏的青色筋絡跳了跳。
顧瑤出來，便看到薛彥有些咬牙切齒，頗有些可怕的模樣。
“怎麼了？難受嗎？是哪裡不舒服嗎？”顧瑤問。
“沒有，只是想到了些糟糕的事情罷了，無礙。”薛彥搖搖頭，從顧瑤手裡接過還有些溫熱的茶水，抿了一口。
“哦，你現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好好休息休息？客房雖然簡陋，但是一應物品是全的。”顧瑤溫聲道。
薛彥卻覺得顧瑤這幅姿態沒有必要，自己沒有那麼脆弱，也不需要這麼小心。
“那打擾了。”薛彥頷首，點點頭。
“我先去那一床被子放好，前幾天才曬過的被子，暖烘烘的。”顧瑤笑笑，映著燈光的眼睛有些閃亮亮的。
“好的。”
晚上，薛彥住在了客房，和主臥隔著一間房間。
顧瑤沒有在意什麼，但是薛彥卻是有些不自在地輾轉難眠。
薛彥自認自己沒有認床的毛病，那大概原因就是顧瑤了。
明明知道自己對顧瑤沒什麼有關男女之情的喜歡。但是，想想，心裡還是有些燥熱。
大概，有些感情慢慢深了些，就會讓人混淆吧。薛彥緊緊地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情緒沉澱下來。
屋子裡有淡淡的花香，大概是白日裡還放著什麼花在屋裡。被子掩在下巴下，薛彥倒也卻是聞到了些太陽暖融融的味道。
有些羨慕陸西臣的待遇。
和陸西臣見過幾面，薛彥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就是，這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傢伙。但是，仔細看，也可以看出男人大概嘴巴可能很毒，簡稱毒舌。
從人經常皺起的眉頭，就能猜到些許。薛彥不厚道地想著。
壓了壓被子，薛彥還是很快睡著了。薛彥這一天忙了很多事情，又在為薛菁的事情憂心著。
顧瑤在房間裡，倒沒有很快睡著，只是在翻看著陸西臣的相簿看。
自己確定自己沒有被薛彥的話影響到，但是顧瑤知道自己的顏狗屬性，哪怕人其他方面不喜歡，單純靠臉，她也能有點好感的。
何況，薛彥可不止臉好看，手也好看，聲音也好聽……咳，顧瑤打斷自己的想法，把手機上少有的幾張新照片好好看了幾遍。
這天週五，兩人約定的週六晚上打影片電話，顧瑤有些期待了。
雖然，兩人真的還沒有分離幾天。但是，一想到陸西臣大概要好久好久都不會回來一趟，顧瑤難以避免地有些難過。
唔，打電話的時候，自己要說什麼呢。顧瑤有些糾結地揉著腦袋。
天氣嗎？這個就不需要了，顧瑤想，浪費時間。
唔，可以聊些近況。顧瑤想。
顧瑤很想知道，陸西臣在過去的一星期裡，有沒有瞭解到哪些好玩的。當然，如果他能和自己再詳細說說的話，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