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回來嗎？”
陸西臣看她進來，問。
“嗯。”顧瑤悶悶道，十分懷疑某人不想自己回來，心腸好狠啊。
陸西臣平日都是自己做飯，所以動作很快。
不過。
顧瑤看著桌上的清粥小菜有些無語，這麼素的嗎？
筷子夾起一塊筍片，顧瑤心裡有些痛，略微心酸。
陸西臣看著她的臉色，莫名地伸過手，碰了碰她的腦袋。
“怎麼了？”
“啊？”顧瑤腦門溫熱拂過，彷彿梨花初綻，落雪融化，心裡暖融融的。
“沒有發燒，遇到不開心的事了？”陸西臣抬眼看了她，聲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關切。
“沒有，週六出去，要帶什麼嗎？”
顧瑤說著，心裡已經列舉了一大堆要帶的，諸如毛巾，圍巾，拖鞋等等，亂七八糟的。
“你看著吧。”
“好啊。”
飯後，顧瑤端著碗筷去了廚房。
之後，顧瑤洗了洗手，走到書房。今天，陸西臣沒有直接回房間，還在書房忙著什麼。
“在做什麼呀？”顧瑤敲了敲門，來到書房，腳上踩著剛剛換上的棉拖。
“室內設計的圖紙。”陸西臣看她一眼，復又低下頭來，擰眉沉思，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
“我可以看看嗎？”顧瑤手扶在門邊，探著腦袋，並沒有直接進來。
“可以。”陸西臣抬眼看她，點頭。
顧瑤慢慢地踩著拖鞋過來，有些害怕自己一下子摔倒。先前的拖鞋不知怎麼壞掉了，就新換了一雙。
走到近前，顧瑤才發現陸西臣筆下的是一個房間的室內設計，三臥一廳，還有小面積的陽臺。
上面很多地方已經被陸西臣標註了，包括哪個地方應該怎樣設計之類的。
但是，這些並沒有讓顧瑤吃驚，讓她奇怪的是，圖紙的頂頭有個潦草的“陸”字。
“這是？”顧瑤疑問。
“你也看看吧，我們的，婚房。”
陸西臣本來有些窘。前些天母親突然把新屋的室內構造圖發過來，說讓他和顧瑤一起看看怎麼設計。而前兩天顧瑤又不在家，就擱置了。
今天，顧瑤回來，雖在陸西臣的意料之中，但也有些驚訝。
“婚房？”顧瑤一愣，臉上一呆，有種心裡綻放了煙火的感覺。
早就在心裡排演無數遍的事情一下子呈現在面前，就和面前的人一樣，讓顧瑤驚喜的同時，又有些猝不及防。
“嗯。”
陸西臣看顧瑤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心裡有些彆扭，也不知道她是太高興，還是怎麼。
應該是高興的。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顧瑤有些口不擇言道。
“準備什麼？”陸西臣感覺她有點奇怪。
“沒有什麼想法嗎？”陸西臣皺皺眉。
“有的有的。”顧瑤連忙點頭，像一隻受驚又乖巧的土撥鼠。
“那。”陸西臣還要說什麼。
“西臣，我先出去一下，能等我一下嗎？你先看看。”顧瑤搖了搖陸西臣沒有拿筆的手臂，表情有些過分的興奮。
陸西臣拉了拉顧瑤的手臂，把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怎麼了？”
“沒什麼，等我一下。”顧瑤感覺掙脫開自己的手，臨出去前，興奮地在陸西臣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興沖沖地跑了出去。
一下子衝到陽臺，陽臺門被她衝動下沒有分寸的力道使勁拉開，然後顧瑤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陽臺上吹著冷風，晾晾自己有些發熱的大腦。
坐坐好，顧瑤才意識到自己的牙齒剛剛神經質地咬在了嘴巴裡的嫩肉上，松了牙口，嘴巴裡面一疼一疼的。
要命。
顧瑤現在想到“婚房”二字還是有些腎上腺素上升，心跳加快。
抱住雙腿，顧瑤看著天邊的一輪銀月，虔誠地閉上眼睛，雙手合攏支在頷下。
奶奶，你知道嗎？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奶奶，我好開心呀！那是我們的婚房，未來我們會在那裡安家，然後……
咳。顧瑤信馬由韁的思路跑到一半，終於被理智的韁繩給拽了回來。
只是婚房的設計而已，顧瑤眼眶熱了熱，心下跳的快極了，想要原地爆炸。
果然是太激動了，顧瑤感覺到有滾燙的淚湧出來，落到臉上，又變得冰涼冰涼。
溫柔的微風吹過，也有些過分冰冷了。
陸西臣本來在顧瑤出去後，還想繼續先前的事情，想著牆體的顏色，腦中設想了幾種顏色，一一被他否定了。
陸西臣覺得牆體白色的就不錯，但是，考慮了一下顧瑤的喜好，又覺得不能太過草率簡單。
顧瑤喜歡什麼顏色呢？陸西臣一下子沒有想起來。
綠色，白色，粉色，橙色，黃色，抑或是藍色？
很不幸，一向思慮嚴密的陸西臣也沒了法子，腦子裡沒有儲存的東西，憑空是想不出來的。
等等，陸西臣腦子裡一片一片的顏色裡，突然出現了微笑看過來的顧瑤。
見鬼，這個問題難道不是很簡單嗎？為什麼不直接問阿瑤呢？陸西臣感覺自己今晚的思路有些不順。
眉頭緊了緊，陸西臣看向空蕩蕩的門口。看了看手錶，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顧瑤在做什麼？亦或是，阿瑤剛剛說的準備，是準備什麼？
陸西臣沒有壓抑住自己的想法，把圖紙壓在筆下，想要看看顧瑤在做什麼。
顧瑤什麼都沒做，只是安靜地坐在小凳子上，看著月亮發呆。
今晚天氣很好，夜空很澄澈，只是銀色的月亮周邊只有一顆星子。
顧瑤記得，平時那顆星星是很亮的。只是，今晚卻有些暗淡了。
顧瑤想，也許每一個月亮身邊都伴有一顆明亮的小星星吧，就像行星繞著太陽，永不脫軌，永不變心。
在月亮或太陽的光芒輝映下，適時地變換著自己的光澤，以襯托月亮的聖潔，太陽的偉大。
淚水早被顧瑤用袖子抹掉了，只是臉上有些溼溼的。顧瑤想，可以一會兒回房間的時候，好好洗把臉。
顧瑤唯一慶幸的是，她及時地止住了眼淚，讓來不及“產生”的鼻涕沒有出場的機會。要不然，她就要先回屋了，也就不能靜靜地安靜一下了。
聽到陽臺門想的時候，顧瑤還在想著怎樣紀念這偉大的時刻。
手機落在屋子裡了，可以一會兒記在備忘錄上，不，好像有點不太保險。也許，可以記在本子上，也不對，可以記在裝滿陸西臣相片的相簿本裡面。
陸西臣過來時，就看到顧瑤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身後長長的頭髮披在纖薄的背脊上，有銀色的月光瀉在上面，銀色的蝴蝶髮卡貼在耳後，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的，就像活了一樣。
“阿瑤。”
陸西臣走過來，在顧瑤身前蹲下，拉起她的手，在上面落下輕輕一吻。
很輕，像風拂過一般，又有些癢。
顧瑤忍不住收回手，認真地看著月光下的陸西臣。
“西臣。”
語氣纏綿，在月光下竟有些惑人。
顧瑤雖然長得不很驚豔，但也屬於耐看的那種，溫柔的眉眼，水潤的雙唇。此時脈脈含情地看過來，連陸西臣也懷疑自己先前是不是看錯了。
陸西臣突然意識到，原來顧瑤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讓他心動。
月色繾綣，遠處的鳥啼聲也安靜下來。寂靜中，兩人對視著，氣息越來越近。
終於，顧瑤先一步地落下了吻。
輕輕的一吻，然後顧瑤心滿意足地移開嘴巴，捧著陸西臣的臉，細細摩挲。
手指在線條優美的眉骨上劃過，落在薄薄的眼皮上，感受著指下滾動的觸感，顧瑤心隨意動地在閉上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然後，手指在挺直的鼻樑上劃過，在臉頰上停留很久，摩挲碰著，最後落在嘴巴上。
陸西臣的唇很薄，但是摸上去又很軟。大概是不怎麼注意，有些乾燥。
顧瑤詫異於陸西臣的安靜和聽話，說話不過大腦地道，“要塗點木瓜膏嗎？”
陸西臣本來看著她有些微微發紅的眼睛，勉強不計較她一系列“失禮”的動作，沒想到這人還在繼續著。
“不用。”陸西臣站起身子，拒絕。
他不會塗那些女孩子用的。
顧瑤看著站起身沒什麼反應的陸西臣，一邊感嘆他的好身體的時候，一邊用手握住了陸西臣的左手。
“你手好冰，我給你暖暖吧。”
一時間，陸西臣站著，顧瑤伸長手，去給他暖手。但是顧瑤又不肯離開凳子，只好伸展著身子，勉強湊著去夠。
有些溼，陸西臣感覺把自己手攏在一起的雙手有些溼溼的溫熱。
哭了？
因為什麼？
陸西臣實在搞不懂顧瑤為什麼這麼愛哭，一如他不知道顧瑤為什麼能堅持那麼多年。
“回屋吧。”陸西臣順勢把顧瑤拉起來，帶著她進屋。
一前一後的身影在月光裡好像疊在一起似的，有些醉人的溫暖，也許是夜太寂靜的緣故。
陽臺上花木婆娑，有小小的花苞正在暗暗蓄力，期待早日綻放，開出美麗的花朵。
顧瑤被陸西臣拉著回屋，身上慢慢暖了起來，倒是開始反思自己。
大冷天的，沒有穿外套就在外面呆了好一會兒，生病就不好了。
“睡嗎？”陸西臣本想拉她進書房，想到什麼，又停下步子，回頭問她。
“不睡。”顧瑤下意識否認，她還沒有看新房的設計呢。
“這麼晚了，先睡吧。”
陸西臣看了她一會兒，做了決定。
“可是，我想看一下。”顧瑤道，有些期待地看著陸西臣。
“就看一眼，真的。”
真麻煩。陸西臣瞅了顧瑤一眼，真是覺得，但是還是口嫌體正直地點了點頭，拉著她去了書房。
內心卻在反思自己，不能再這樣了。
顧瑤看著圖紙上整整齊齊的方格子和一個個標記，心裡又是激動，又是興奮。
也顧不得陸西臣了，乾脆把他忘在一邊，有些痴迷地看著圖紙，好像要從上面看出花一樣似的。
她這樣，陸西臣心裡又有些不得勁，看著圖紙，臉色也不太好。
“你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吧。我先記一下，看看實施的可能性。”
一時，陸西臣有些公事公辦地說著。
說完，陸西臣感覺有些冷硬，又看顧瑤沒什麼反應，就沒再計較。
“嗯嗯。”顧瑤連連答應道。
“西臣，你覺得牆體漆成藍色的怎麼樣呢？像天空，像大海。”
“你覺得呢？”陸西臣沒什麼意見。只有不是很出格，他就沒意見。
“嗯，我感覺綠色也挺好看的。”顧瑤從客廳拖過來一個椅子，坐在陸西臣對面，苦苦思索，十分糾結。
“……”陸西臣就拈著筆，氣定神閒地看著顧瑤糾結。
顧瑤皺著眉頭，似乎想要把眉頭皺出一朵花來，秀氣的眉毛糾結著，似乎也在為主人苦苦思索。
陸西臣覺得有趣，感覺看著顧瑤糾結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是平日，陸西臣這樣的視線早就讓顧瑤忍不住臉紅了。
但是，今天顧瑤自我感覺自己有著更重要的大事，也就不在意了。
為了他們舒服幸福的未來，顧瑤感覺，一定要好好規劃，爭取不出什麼亂子，導致後面的麻煩。
陸西臣手裡的筆被他悠然地在空中劃了個弧，又穩穩落在手裡。
看著顧瑤糾結的樣子是不錯，但是，陸西臣心下十分擔心，她會就著牆體的顏色思考一晚上，甚至還沒有答案。
太恐怖了。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顧瑤這個壞毛病呢？陸西臣支著下巴，側頭看著對面燈光下還在糾結著的顧瑤。
“阿瑤，我們換個問題思考，行嗎？”片刻，陸西臣有些不能忍地開口道。
“不行。西臣，我感覺藍色挺好看的，感覺有種很自由的氣息，人在裡面，像海上的波浪，又想天空裡的雲朵。”
顧瑤捧著臉，又擰了眉。
“但是，綠色也很好看，很健康的顏色，可以想象到生命，青草和森林……”
陸西臣想要開口的話卡在喉嚨裡，看著恨不得糾結成一團的人，無奈地撫了撫額，沉默。
許久以後。
“阿瑤，我們先睡吧。”
“不行，讓我再想想。”顧瑤擺擺手，一副“莫惹我”的樣子。
“可是，我困了。”陸西臣扳過顧瑤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
“睡吧。”陸西臣眨了眨眼睛。
顧瑤愣了一下，幾乎沒有反應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