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嘛,還是自己的時運不濟,合該有此災難?

身後的槍聲、喊殺聲漸漸遠去,阿敏頭也不回地沿著河灘繼續逃竄。

從四方征戰到現在,阿敏還沒遇到過如此狼狽的經歷。就算是在旅順堡受挫而回,撤退起來也是比較從容,哪裡有這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現在想來,還真是自己的自大害了自己,也害了這五千建州勇士。

如果不是對蒙古軍的戰力嗤之以鼻,如果不是窮追不捨,斷然不會被誘至敵人選定的戰場。

如果不是輕視敵人,在緊追敵人和觀察戰場時再仔細一些,說不定會發現敵人暗藏的伏兵,以及隱蔽在草坡後的火槍兵。

當然,儘管自己犯了很多錯誤,敵人的戰術改變,戰力提升,依然是敗多勝少的結局。

可敗是敗了,騎兵能跑啊,又怎麼會落到全軍覆沒,狼狽逃亡的境地?

“貝勒爺——”一個親衛伸手指了指,那是能從河灘通到大路的緩坡,但這傢伙還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上去。

阿敏點了點頭,毫不遲疑地拔轉馬頭。已經這樣了,還考慮那麼多?在河灘走得那麼慢,怎麼能逃脫敵人的追擊?

身邊只剩下了十餘人,還不知道能否逃出生天,阿敏心中感到悲涼。但對手沒有給他過多的時間傷感,身後已經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貝勒爺,您先走。”親衛臉上現出絕決,或者說有些淒涼的神色,抽出戰刀,大聲招呼著,“大夥跟敵人拼了吧,保護貝勒爺。”

十餘人隨聲應和著,勒馬回身,疾馳著反衝而去。

阿敏嘆了口氣,收回目光,隨即一夾馬腹,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追上來的是虎大威和猛如虎,以及他們率領的數十騎歸化騎兵。

能否抓到大魚,他們心裡也沒底,但他們知道前方還有友軍,就是提前從阻擊陣地出發的幾十騎龍騎兵。

聽到了前方的馬蹄聲,不管是敵是友,虎大威和猛如虎也下達了準備戰鬥的命令。箭上弦,刀出鞘,繼續向前疾奔。

如果迎面而來的是敵人的騎兵,對面衝撞起來的話,速度就相當重要,誰慢誰吃虧。

虎大威等人明白這個道理,對面的建奴也懂,他們拼命催動馬匹,勇敢地向人多勢眾的敵人衝了上來。

“殺敵!”“殺敵!”吶喊幾乎同時響了起來,隨後則是一篷篷的箭矢迎頭射向敵人,明軍這邊人多勢眾,顯然佔據了明顯的上風。

而且,歸化騎兵的箭術都不錯,也知道打擊敵人的軟肋,那就是戰馬。

重甲騎兵雖然有古代的坦克之稱,最有名的應該是宋金戰爭時的連環馬,但在之後便逐漸淡出了戰場。

當然,在條件允許的條件下,當時的戰馬也有防護,但已經遠遠不夠。

一輪箭矢的對射過後,人仰馬翻之間,建奴又少了幾個。但就是這樣,倖存的傢伙還是與明軍撞在了一起。

兵器的碰撞,戰馬的嘶鳴,高聲的喊殺,被砍殺的慘叫,充斥在大道的上空。

戰鬥激烈而又短暫,幾個建奴的拼命衝擊,就象一顆石頭扔進了湖裡,只泛起幾圈漣漪便又平靜下去,象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追,前面有大魚。”猛如虎再笨,也猜出這幾個飛蛾撲火的傢伙想幹什麼,在靴底蹭去刀上的汙血,率領人馬再次疾馳追殺。

風聲在耳邊呼嘯,馬速已經提到最快,阿敏只想儘快離開這死生之地,擺脫生與死的糾纏。

但異變突生,戰馬突然失了前蹄,向前猛栽過去,幅度之大,連阿敏也無法調整姿態,重重地摔在地上。

雖然有頭盔的防護,阿敏也被摔得暈頭轉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幾個黑影便猛撲上來,刀背、槍托、大腳丫子亂七八糟地招呼下來。

槍托猛擊在臉上,鼻樑折斷,汙血混著鼻涕奔湧而下,阿敏眼冒金星;

刀背猛劈下來,敲在小腿上,伴著骨頭碎裂的脆響,阿敏發出長聲慘叫;

咣,沉重的大腳狠狠敲在阿敏的嘴上,堵住他慘叫的同時,幾顆牙齒迸飛落地。

逃跑已經夠狼狽了,可現在狼狽已經遠遠不夠形容阿敏。後金的二貝勒呢,身經百戰的建州勇士呢,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便被幾個明軍士兵打成了死狗。

“就是這個王八蛋在大旗下指揮。”一個明軍軍官恨恨地猛跺在阿敏的兩腿之間,可惜阿敏已經昏了過去,這一下斷子絕孫的重擊,只讓他抽搐了兩下。

“應該是個大官兒。”樊化龍臉上還留著硝煙和灰跡,摸著下巴端詳死狗阿敏,猜測道:“沒準是阿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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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了一下,他一把拉住正要用槍托猛敲阿敏腦袋的士兵,“別他娘…的打死了,抓個活的,功勞才大呢!”

哦,士兵收住槍托,還有些怏怏不甘。瞅了一眼滿頭血汙的阿敏,不太確定地問道:“不是已經死了吧?”

“沒死,你看還動呢!”明軍軍官用力踩了踩,伸手指了指阿敏微微顫動的手指。

“還踩?”樊化龍把這個壞傢伙拔拉開,猛地抬頭,瞪起了眼睛,“快,快隱蔽,把絆馬繩拴好,又來了。”

十幾個明軍士兵手忙腳亂地佈置好,迅速地躲藏隱蔽,等著敵人再自投羅網。

哪還有敵人,是飛騎兵追了上來。看清服飾,幾個明軍士兵趕忙跳出,揮舞手臂,大聲呼喊著提醒。

“唉!可能讓他們撿了個便宜。”虎大威放慢了馬速,苦笑道:“不用再追了,有他們堵著,哪還有漏網之魚?”

猛如虎搖了搖頭,也有些遺憾。

但他們卻忽略了一點,這可是明軍騎兵在面對面的戰鬥中擊敗建奴的第一戰,意義非凡,說是里程碑也不為過。

………………………

科爾沁大草原,在蒙語是“弓箭手”的意思。

泉河,植被,天空,風味,到處都透著原始的氣息。即便是後世,也讓人為她的不飾雕琢的天然美麗所吸引。

但對海蘭珠和布木布泰來說,昔日雲在走、鳥在飛,有如柔軟的綠色大地毯般的綠茵草原,卻都失去了原來的韻味。

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和其他親人,都被象奴隸般地押送而走,或許會被無情砍殺。一想到這些,她們的心上便被壓上了沉重的石頭,悲痛的不能呼吸。

不過,她們也是幸運的。在其他零散的科爾沁牧民的幫助下,她們剛進入其他部落的領地,便碰到了一群迴歸故土的漢人。

這是明廷與內喀爾喀及察哈爾部達成的協議之一,也是開馬市貿易的先決條件。蒙古諸部必須交還以前搶掠過的漢人,並送他們安然入境。

如果說內喀爾喀以前還有敷衍的態度,但科爾沁的迅速覆亡,奧巴被押送交林丹汗處置,科爾沁貴族則被押解明境,震懾的力度可是非同一般。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後金已被大明壓制,處於疲於應付的狀態,已經沒有力量保護盟友。科爾沁部的覆滅,就是明證。

林丹汗則逐漸顯露出“安內”的決心,攻打科爾沁,就是一次付諸實施的行動。科爾沁完了,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內喀爾喀。

而後金已經無力提供保護,能與林丹汗抗衡的,也就只剩下大明而已。

所以,內喀爾喀五部馬上便開始履行協議,把部落中的漢人集中送往團山堡,從這個明廷指定的馬市進入廣寧境內。

能夠迴歸故國,對很多被搶掠為奴的漢人來說,是歡天喜地的事情。儘管有些人已經蒼老,但對故土的思念,卻還是那麼執著。

正因為有不少漢人已經遠離故土生活了很多年,在穿著打扮,甚至是說話行為上,已經有了一些蒙古人的特點,這使得海蘭珠等人能夠混入其中。

負責護送漢人歸國的蒙古官兒和士兵哪管那許多,你說是漢人,就一起送到團山堡,他們才懶得分辨甄別。

只要順利送到,就能在團山堡馬市進行交易,這還是明軍棄守廣寧之後的頭一次,部落裡缺的東西還真不少,可不能出了岔子。

想想大夏天的還沒布做衣服,想想鐵鍋幾家合著用一口,還有糧食和茶葉,趕著成群牛羊的蒙古人可是滿懷著熱切的心思。

而這第一批送還的漢人,便是交易的敲門磚,還真不能虐待。

“等回到大明,先把這皮衣換了。”一個中年漢人熱得敞開了懷,抹著頭上的汗水說道:“天這麼熱,穿著棉布衣服才舒服呢!”

旁邊的老者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多更密,說道:“十幾年了呀,沒想到還能把老骨頭埋在故土,更沒想到大明還惦記著咱們。”

說著,他有些遲疑地向著旁邊的人問道:“現在是什麼年號了,還是萬曆年間嗎?”

“現在的年號是天啟,新皇帝剛登基三年。”年輕人笑著答道,他因為聰明伶俐,甚得蒙古人的喜愛,能跟著東跑西顛,知道得倒比老人更多。

半是顯擺、半是炫耀地偷瞟了海蘭珠一眼,年輕人繼續說道:“聽說皇帝還不到二十歲,大婚還不到兩年呢!”

發現海蘭珠在認真地傾聽,年輕人更來勁兒了,說道:“大婚就是娶皇后,那場面——嘖,嘖!”

布木布泰撇了撇嘴,看這傢伙就來氣,老是偷眼看姐姐,也不看看自己長的那樣兒。

達爾罕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新皇帝還是太年輕,跟蒙古的呼圖克圖汗,還有後金的老汗鬥,怕是不穩當。”

年輕人眨了眨眼睛,辯解道:“皇帝手下有的是文臣武將、能人異士,自然是不用親自動手的。”

達爾罕含笑頜首,卻不想繼續爭辯,引人注目可不好。

“後金的老汗已經六七十歲了,還四處征戰呢!”布木布泰忍不住開口,說到大明皇帝就怨恨,才不想聽別人說他的好話呢!

年輕人知道那是叫小珠和小泰的姐妹倆,小珠長得挺好看,他也不想得罪小泰,一時有些語結。

老者看了布木布泰一眼,捋著鬍子說道:“那是後金無人可用,老奴才不得不親自上陣。”

海蘭珠不易覺察地扯了下妹子的衣袖,不讓她多說話,免得惹人懷疑。

達爾罕已經套出了不少話,大概知道那老者是要回北直隸老家的,離京師不是很遠,便故意嘆了口氣,說道:“這兩丫頭的父兄都沒了,我這把年紀,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她們找到在京師的親戚。”

老者還未答話,中年人已經開口說道:“某在京師便有親友,你們跟著某家到京師,某託人幫你們尋找。”

達爾罕愣了一下,立刻充滿了驚喜,這真是意外的收穫,比那老者還有用得多。

“多謝,多謝。”達爾罕趕忙連連拱手致謝,說道:“那咱們就一起同去京師,路上還請多多照顧。”

中年漢子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客氣,路上有個伴兒,互相照顧才是。”

達爾罕點頭稱是,對這中年漢子更加著意套著近乎。行行停停,遠方出現了一座堡寨,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大明的國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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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陸路運輸是最為艱難,也是最為耗費的。這其中有道路的原因,也有運輸工具的低效簡陋。

所以,水運在古代就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遼東,遼河航運不僅利用得早,還是東北出口的大動脈。

明初,朝廷為加強遼東地區駐軍的糧餉供應,就充分利用過遼河航運。

最直接的路線是從山東裝船沿渤海灣、遼東灣過來,再沿遼河北上,把糧餉沿途運到各駐軍。而到瀋陽的物資則是經渾河運輸,運輸量還很大。

這就令朱由校感到驚訝和振奮了,瀋陽竟然也通航運,還是很繁榮的內河港口城市呢!

他不太瞭解瀋陽,當然不知道瀋陽有著名的“十里碼頭”,還有盛京八景之一的“渾河晚渡”。

過盡千帆,商旅雲集,那些達官貴人在碼頭下船後,改坐轎或騎馬入瀋陽,渾河晚渡作為官渡口岸,在歷史上可是有著挺重要的地位。

遼河,渾河,如果能利用好內河航運,打建奴豈不是多了個路子?不用步兵用腿跑,也不用騎兵,就坐船去,在瀋陽碼頭登陸,來個直搗黃龍,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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