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並不是沒有人能解決這個問題。”

那個始終像個影子一樣縮在角落裡的法師動了動,低啞的聲音打斷了埃德的思緒。

“伊卡伯德貝利亞。”他說,“如果說人類之中有誰對這些裂縫最為瞭解,貝利亞必然是其中之一。我有點好奇……最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為什麼會不在這裡?”

埃德微微一驚,心生警惕。

伊卡伯德的確能做到……他不可能忘記迷霧之中的柯林斯神殿,不可能忘記聖墓之島下的黑暗裡,那朵奇異的花本該將那個小小的黑洞封閉其中的暗影銀錫,在伊卡伯德的手中吸取了黑洞另一邊的力量,綻放出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詭異與妖嬈。

斯科特說柯林斯不散的迷霧因此而來,它事實上保護著整個神殿,可沒有人知道,伊卡伯德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然而那並不是什麼萬全之法。從前埃德根本看不明白,但現在,回想起那些閃爍在黑色花瓣間的符文,他至少能意識到其中的危險那個法術,基於某種極其脆弱的平衡。

只是……這個法師是確實地知道這件事,還是另有所聞?

即使開了口,被稱為烏索的法師依舊垂著頭藏於陰影之中,拉起的兜帽下露出大半張蠟黃的面孔。這位據說來自西南聯邦的法師並不怎麼出名,但既然會出現在這裡,必然也不是無足輕重之人。

然而在他開口時連蒙德也微微皺眉,那或許不只是因為他的聲音像用鈍刀切割岩石般粗啞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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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低,語氣平平,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挑釁。

“他在他應該在的地方。”肖恩以同樣平靜的語氣回答。

烏索笑了一聲,輕而短促,讓埃德想起暗夜中一聲突兀得滲人的烏鴉的啼叫。

不,烏鴉叫得也比他好聽一點。

“在我們坐在這裡浪費時間的時候,”他說,“更多的縫隙開裂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這個世界千瘡百孔,一擊即碎……但恕我直言,您看起來並不怎麼緊張。”

“我要怎樣,在您看來才算是‘緊張’呢?”肖恩神情淡然,卻也毫不客氣地針鋒相對,“有什麼問題,不妨坦率一些,您這樣……才是浪費時間。”

“需要坦率一些的應該是您。”烏索陰冷的、滿含嘲諷的視線從兜帽下探出來,“您真的需要我來向大家解釋,為什麼您的牧師能在一道裂縫出現之前就布好了法陣……維因茲河的對岸,那個鏡湖邊的小神殿,暗中守衛它的人,恐怕比斯頓布奇的水神神殿還要多吧?”

花廳裡有片刻的死寂。蒙德依然皺著眉,只是皺眉的物件大概已經變成了肖恩。巴爾克一聲不響地坐在一邊,看起來幾乎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似乎他唯一的責任不過是給大家提供一個中立又安全的地方,而他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

那位始終不曾開口的光頭法師這會兒倒是興致勃勃,兩眼發光,然而其中沒有憤然,沒有疑惑,沒有憂慮……他的興趣好像就只在於看熱鬧。

更多驚疑不定的視線來自聖職者顯然,這件事他們也毫不知情。埃德倒是知道那個鏡湖邊的小神殿並不簡單,卻不清楚肖恩到底在其中做了什麼。

“伊卡伯德,是尼娥的牧師,不是我的。”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一個答案的時候,肖恩居然一板一眼地先糾正了這個。

“而他之所以能在一道裂縫出現之前就布好法陣,因為那是他開啟的。”他毫不在意地承認,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他只是稍稍提高了聲音,就將隨之而起的譁然壓了下去,“那是個足夠穩定和安全的通道,通往我們已知之地它通往地獄。”

“……在這種時候,這並不是明智之舉。”商旅之神的老牧師搖頭,語氣卻並不嚴厲。開啟一個通往地獄的通道,召喚惡魔,無論對於法師還是牧師來說,都不算什麼禁術。那固然是危險的,但他們已經有足夠的經驗來應付。只不過,當這個世界的屏障快要崩潰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開啟通往地獄的通道,是不是會有什麼糟糕的影響。

“您這樣,難道不也是在玩火嗎?”烏索不甘地冷笑。

“或許是,但我玩的至少是我能控制的火焰。”肖恩平靜地回答,“我必須要把我的人從地獄帶回來……既然他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

“……您派了人進入地獄?活的?”蒙德忍不住感慨,“人們居然還以為只有法師才會瘋狂到為了達到目的而不顧一切,聖職者們卻是謹慎而穩重的……您應該不至於只是為了找到那個變幻成安都赫的大祭司模樣的惡魔的來歷,就做出這麼危險的嘗試吧?”

埃德跟伊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大概能猜到肖恩想要帶回的是誰。

即使那位老人已經死去,肖恩寧可冒險也拒絕讓他的靈魂永遠困在地獄之中……這一點認知讓埃德埋在心底的憤懣也散去了幾分。

肖恩沒有回答蒙德的問題,也沒有追究烏瑟如何得知水神神殿裡被小心隱藏的秘密,卻轉而提起了那個依舊被禁錮在水神神殿深處的幻魔。

那東西幾乎是不死的,甚至沒人能找到它的要害到底在哪裡當然,它也不被允許輕易死去。聖職者們對折磨一個惡魔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但無論他們做了什麼,那惡魔始終回之以嘶啞的大笑,甚至沒有吐出過一個完整的字,彷彿它只是個沒有智慧的怪物。

“但我們找到了一個印記。”肖恩說,“那印記不曾在其他任何惡魔身上發現過。它的身體可以變幻成任何形狀,唯有那個印記始終存在。”

他伸手在半空裡虛虛地畫出一個符號。那符號在座的大多數人都從不曾見過,只有埃德和蒙德幾乎同時變了臉色。

當察覺到時他們互看一眼,蒙德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緩緩靠回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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