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琴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面向褚茹雪,拔高了一個聲調:“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褚茹雪道:“白家如今已經只剩一個,其他人死得死,散得散,如今獄裡這些,都是一些老弱婦孺,能有什麼作為?放了又怎樣?”

“你瘋了!褚茹雪,皇帝是你兄長,不是你!你去跟他說,放了那些叛黨吧,我要拿他們幫當初那個殺出皇宮的重犯蕭琴換解藥,你是腦子壞了,不要命了,你這個王爺也不要當了!”

“我早就不當了!”

這下,不只是蕭琴,連百里弘文都怔在一旁。

閔夫人怒視著他,然後自己將柳枝從地上撿了起來:“這麼些年來在蕭家白吃白住,還好意思做出這種事!現在我管教蕭家不成氣候的女兒,你也有臉提出這種要求來!!”

尤應沂望著她的眼裡閃過了一絲銳寒,然而也馬上淡了下去,被濃濃的壓抑和自卑所替代。

她說得沒錯,他是欠了蕭家太多的恩情,但是他也厭惡她,毫無疑問。

“……請您放過蕭琴。”他還是這麼重複道:“她沒有錯。”

“我這是在為蕭家增臉面!”

尤應沂抬起頭來,望著她的眼,手指顫抖著握緊。

蕭琴著急而擔心的望著他,目不轉睛。不知為什麼,心裡是那麼的害怕。還好尤應沂只是蹙起了眉頭,無意間脫口說出了一句不該說的話:“當真?”

閔夫人的眼中流露出十足的狠毒氣。這是什麼態度?然而看到尤應沂也警覺失言,火氣又小了點。

她望著闞夏青幽幽地道:“她死後,一定希望與應沂長相伴,哪怕她不是他的妻子……”她收回了看著闞夏青的目光:“就打是為了應沂贖罪也好……”

她有些語無倫次:“闞大人就答應他吧!夏青和應沂在一起,她會開心的。”這不再是夫妻的名分,只是相互之間的愛,就如他們生前那樣,知心而深刻的愛……

裝有闞夏青和九兒屍體的棺材放在一輛車子上,由尤應沂駕著車,往龍骨山的方向慢慢地駛去。

這一路分外漫長。在石浦城門前,因為他是蕭文虹的舊友,無人敢攔他,他也就很順利地出了石浦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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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著墨黑的車影,城外的氣氛十分寧靜。尤應沂駕著車,慢慢地行駛著,面無表情。

簡秋不敢在此時跟他說話,獨自坐在車廂內,望著兩具棺木,不覺想:闞夏青就躺在裡面嗎?

“真該找個人嫁了。”蕭琴憤然地在院子裡大喊了一聲,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清脆的碎裂聲,回頭望去,春花目瞪口呆地望著蕭琴,手中的托盤早已掉在了地上,茶具碎裂了一地。

她猛地跑過來抱住蕭琴的身子使勁的搖起來:“小姐,你終於想開了啊,果斷的扔掉襄王爺,投向顏公子的懷抱吧。”

說的什麼玩意。蕭琴啥時候把公孫頃扔了,蕭琴從來沒扔過,人家顏泰初喜歡的又不是蕭琴,蕭琴去那湊什麼熱鬧。蕭琴甩開春花的手,轉過身,掐住她的臉,揉了揉勾起嘴角道:“喲,春花姑娘是不是想嫁人了?瞧這標緻的模樣,讓本姑娘給你物色個好的?”

春花憤憤地望著蕭琴道:“小姐就知道拿我開玩笑。不過蕭琴聽說撫月公主跟王爺定親後並未住在王府,而是在另外一個別院安頓。”

蕭琴瞥了春花那張泛著光的臉,幽幽地說道:“撫月公主跟王爺只是定親而已,又不是成親,

身體不停發熱,蕭琴眼前浮現出她和阿誠逃離的場景。自己雖是通緝犯,但他們沒穿這裡的官服,估計認不出來,不由膽子大了些。

“叔叔,你看我們又沒有犯罪,不如就放我們,又不礙事。”蕭琴可憐巴巴地盯著官兵,“等我長大了再去行嗎?”

“這又不是抓你坐牢,”官兵略顯不耐煩,“去了就知道了。”一路顛簸,雖然路上好吃好喝,幾日行程下來,孩子們都瘦弱了。眼看孩子們已然滿足於有吃有喝的生活,官兵也放鬆了對他們的看管。

朝霞如火,燒紅了天空,官兵們給孩子們放好早飯後,幾個人在囚車旁圍成一圈,席地而坐,吃起了早飯。高韶誠蹭蹭剛拿起筷子的蕭琴,小聲問道,“想不想逃跑?”“跑什麼,正好要去商安,還有好吃好喝準備。”蕭琴絲毫不放在心上,大口吃著。

分開住也是為了防止有人風言風語,你一個小丫頭知道這麼多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把地上這攤東西收拾了。”

往後的日子裡蕭琴時不時便出門,到順來茶樓去坐一坐,這裡不乏達官貴胄,聽一聽說書先生的段子,順道能獲得些朝中的事情。

“你聽說了麼,今天上朝皇上又咯血了。”

那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前幾日她還幫她把行童放上駛往龍骨山的車上,她溫暖的笑顏還很清晰地留在記憶裡,然而現在……她就已經躺在這架棺木裡了。

不覺撫上那烏黑的棺木面,在掌心中有平滑的觸感。

死了……

人死了就是這樣的嗎?那麼突兀、那麼冰冷……簡秋這麼想著,心裡也浮起了一些傷感與害怕。

馬蹄聲富有節奏感的從街道上踏過。她怔了怔,想起了尤應沂,又抬了抬眼。

他清瘦的背影映在視線裡,那麼寂靜而冰冷,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自己死的時候,尤應沂能像對闞夏青這樣對她,她也會很開心、很滿足了吧……

秋風很輕很輕地繚繞而過。他們一同上了龍骨山。

然後他想也不想的回身,撩起衣襬,在蕭琴的身邊跪下。

蕭琴怔了怔。然後也十分配合的從地上爬起來,跪好。能夠看到他眼中幸福而溫暖的笑意。接著,他的手再次伸了過來,沒有疑惑,沒有猶豫,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

他就是那麼簡單而純粹,溫柔而有力的牽住了她的手。

然後她聽到他溫雅的聲音堅定而平靜地說:

“那晚輩就請舅母,把我們一起打吧!”

世界彷彿在頃刻沉寂了。

這一瞬,蕭琴也感覺到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

“……你說什麼?”半晌,蕭琴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褚茹雪嘆息:“本來不想告訴你的。皇兄早有退位之心,奈何高馳年幼,缺人輔佐,正好想借此次論功行賞封我為攝政王輔佐新帝,可是……我拒絕了。”

“理由?”

姐夫年紀也大了,他會有這個想法很正常,更說明他信任褚茹雪,沒有對這個出色的臣弟起疑,這正是她所樂於見到的啊。

“蕭琴……我們已經錯過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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