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藩長,這東京城看起來可是破敗了不少啊!”

“可不是,番賊真是可惡至極!”

金有成注視著街兩邊許多破損的房屋,感嘆地搖頭說道。

這些房屋都是靖康元年女真人圍東京城之時,城中太過寒冷,缺乏薪炭,宋軍不得已拆除的。當日東京城百姓餓死、凍死數十萬人,金銀被搜刮殆盡,即便現在過去了幾年的時間,戰爭的創傷還是沒能復原。

二人身著高麗寬褲短衣,走在大相國寺北的南門大街,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當日若不是王松在東京城大破番賊,恐怕這繁華錦繡的東京城,早已淪陷了!”

同伴笑笑道:“只可惜王松死了,這番賊又要作惡了。也不知這東京城到底還能守多久。”

金有成點點頭。如今是酷夏季節,金人退去,運河上也沒有多少盜匪兵患,本國的商人正好可以多購置些貨物,運回高麗。

若是金人再度南遷,就憑這些人燒殺搶掠,大肆破壞,所過皆為殘破,也不知這大宋密州板橋鎮的船舶司,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也許很快,大宋的那些玻璃、瓷器、絲綢,就再也買不到了。

兩人沿著街向東走去,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絡繹不絕 大相國寺周圍街市是整個東京城最熱鬧的地方,金銀財帛都可以在這兒交易,茶葉坊、絲綢店、瓷器店比比皆是,就連北地來的鷹鷲也在這屢見不鮮。

“藩長,如何這前面如此堵塞?”

路旁的一家店鋪前,人山人海,百姓圍了個水洩不通,站滿了整個街面,其中以女子居多。

“我也不明白,咱們過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金友成也是有些好奇,帶著眾人,一起擠了進去。

店鋪前,一個年輕的漢子站在桌後,桌上放著兩個水盆,裡面有半盆水,水盆旁邊放著幾個長方圓角形和長方形的黃色物體。

“大家都看好了,這衣服可是髒的,是從我剛從身上直接脫下來的。”

年輕漢子把那件髒衣服放在盆裡面浸溼,然後拿起一塊黃色的長方塊蘸上水抹勻,放在了盆中。

“各位稍安勿躁,只要浸泡個片刻,輕輕一搓,就乾淨了。”

觀看的百姓都是在旁邊等待,金有成等人也是耐心等待,想要看,到底能發生什麼事情。

過了片刻,年輕漢子開始洗起衣服來。眾人看到在年輕漢子的搓洗之下,水裡很快佈滿了泡沫。

年輕漢子洗完,在另外一個水盆裡清乾淨了衣服,然後擰乾。

“大家都瞧瞧,是不是乾淨了?”

年輕漢子上前,從每一個人身前走過去,展開了衣服。

“真的能如此乾淨!”

人群中都是發出一聲驚呼,尤其是那些女子,個個都是睜大了眼睛。

“這位大哥,你看你的手這麼不乾淨,上來一洗便知。”

年輕漢子看眾人只是驚呼,卻沒有人行動,拉著旁邊一名面色黝黑的中年漢子上前,把肥皂遞給了他。

中年漢子還有些扭扭捏捏,在眾人的重視之下,浸溼雙手,塗上了肥皂,開始搓洗起來。

金有成看的仔細,那男子髒兮兮的雙手,一番洗搓之下,很快就變得乾乾淨淨,連指甲縫裡的汙垢也給洗了出來。

“大家看,是不是乾淨了!”

年輕漢子大聲吆喝道:“一塊兒肥皂只要三十文錢,大概能洗一個月。一天只要一文錢,卻能洗手洗臉洗衣服,多方便。各位家裡若

是有些貴重衣物,你就不怕用洗衣杵給捶壞了。用這肥皂輕輕一搓,什麼麻煩都沒了。”

果然是好東西! 那些女子的眼光已經離不開眼前的珍寶。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從古到今,這洗衣服的艱辛,又有誰知道。特別是那一家老小,人多的家庭,衣物繁多,洗衣更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那些朱門大戶,妻妾成群,奴僕眾多,若是有了這肥皂,還不是要方便的多。

“你這肥皂不會是騙人的吧?”

有人在人群中高聲吶喊道。

年輕漢子輕輕笑了一聲,大聲道:“我這肥皂要在這東京城上常年來賣,光著店鋪我都花了不少銀子。你買一塊香皂只有幾十文錢,若是我騙你,難道我不要這鋪子,還能跑了不成?”

“週二,別在這廢話! 若是不買的話,趕緊給我滾開。掌櫃的,給我拿兩塊!”

人群中馬上有女子大聲喊了起來。

“我也來兩塊!”

“我來五塊!”

圍觀的百姓紛紛上前,爭先恐後,開始買起肥皂來。

金有成本來想圍觀的人買完了,自己進去再詳加觀看。誰知道東京城的百姓人口眾多,往來絡繹不絕,他只有讓同伴擠進去,買了兩塊不同形狀的肥皂出來。

肥皂半透明,深黃色,色澤均勻,大概有半個手掌長,寸許厚,頂部寫著“中華”二字,想來是肥皂的名字。

“藩長,這肥皂若是能運到咱們高麗去,定能賺它個盆滿缽滿。”

金有成點了點頭。中華果然是文明之邦,連這樣的東西也能造出來。

等到日近黃昏,肥皂店鋪前才漸漸安靜了下來,金有成上前,對著店鋪掌櫃肅拜道:“掌櫃,在下高麗人金有成,想和掌櫃你談一下這肥皂的事宜。”

鄧世雄從店裡面出來,看到眼前的金有成,不由得叫了起來。

“你不是那位買玻璃的高麗客人嗎?”

金有成也是恍然大悟,指著店鋪笑道:

“鄧掌櫃,原來這是你的家業。不瞞你說,我正要前去找你。上次的玻璃銷售甚好,我想再採購一些,你可要給我個好價錢!”

鄧世雄滿面笑容,連連道:

“好說好說,咱們裡面去談! ”

……

“公主,這肥皂真好用,還有一股香味!”

侍女雖年紀小,卻眉目如畫,可以看到將來會是個美人。她一邊洗著手,觀察著水盆裡的泡沫,一邊偷偷看著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的趙多福。

“流蘇,你整天就知道玩,都已經十五歲了,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趙多福無奈地搖了搖頭。

房間裡的蚊香靜悄悄地燃著,有一種淡淡的幽香。

“公主,你終於說話了!”

流蘇高興地叫了起來,隨即卻搖頭道:“我才不要嫁什麼人,除非是王相公那樣驚天立地的英雄! 那些大頭巾們,一個看起來風度翩翩,氣度雍容,其實都是草包枕頭,又酸又臭,中看不中用!”

趙多福心裡有些疼痛,又有些寬慰,眼淚不由自主,又流了下來。

“公主,我知道你心裡還有王相公,可他已經死了,你就把他忘了吧。”

流蘇雖然年紀小,卻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她知道趙多福心裡難受,卻又忍不住提起王松。

“公主,你放心,王松的家人沒有受到株連,官家並沒有對他們怎樣。”

流蘇低聲道:“聽鄆王府的孫侍衛

說,鄆王和康王,還有朝中的大臣,都相對關押在大理寺的張橫和耶律亙下手,是官家下了諭旨,讓大理寺卿親自過問,這才不了了之。”

趙多福輕輕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王松戰死,他的部下,下獄的下獄,貶斥的貶斥,即便是皇帝,也是無可奈何。

若不是金人依舊虎視眈眈,強敵環側,恐怕王松的老部下,會有更多的人受到牽連,遭遇也會悲慘的多。

“公主,你真的心甘情願嫁給那個什麼黃衙內?”

“王松已死,我已經沒有了什麼掛念。嫁就嫁唄,反正我生是王松的人,死是王松的鬼,爹和三哥他們,都想在我身上打如意算盤,就如了他們的願吧。”

趙多福輕輕冷笑了一聲,讓流蘇不由得毛骨悚然。

“公主,你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走了絕路。不然我可咋辦?”

“流蘇,我不會傻不愣登,也不會讓旁人左右。這一輩子,我還要為王松吃齋念佛,誰也擋不住!”

流蘇終於放下了心。

“流蘇,除了蚊香和肥皂這些新玩意,東京城裡還有其他新鮮事嗎?”

聽流蘇說,這蚊香和肥皂在東京城大行其道,購者雲集,生意十分火爆,就連高麗和日本商人,也是購買了許多,要運回國去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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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都替你存著呢!”

流蘇除了外室,一會進來,拿出一疊報紙,放在桌上說道:

“另外一件新鮮事就是這報紙,也不知是哪出的,五六天、甚至兩三天,就會新出一期。上至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下至尋常百姓、引車賣漿之流,人人都在觀看議論,太學生因此辯論,還打了一架,傷了100多人,官家為此還大發雷霆,說這些讀書人拳腳相加,是不務正業,有辱斯文!”

“還有這等事情!”

趙多福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隨手拿過一張報紙,看了起來。

“這刊印者筆鋒甚是犀利,連我大宋的開國皇帝都敢直言訓斥,倒是有幾分膽色!”

趙多福看的酣暢淋漓,連連點頭。她又拿起了一份報紙,看了下去。

“金人優於宋者,兵強將勇也。尤以其精銳之騎兵,對毫無血勇之宋軍,故擋者輒毀,勢如破竹。但若是大宋自強,編練新軍,有犧牲服從之精神,或結陣而擊,或遊擊野戰,集中優勢兵力,斷其一指,蠶食鯨吞,金人人口稀少,其兵鋒之優勢,則蕩然無存。”

趙多福看了下去,直到末尾處的“破奴”二字,心頭不由得巨震。

流蘇看她臉色蒼白,過去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生地已平生。”

流蘇搖了搖頭,脆聲道:“這寫文章的人倒是頗有些才華,寫的詞吧,讓人聽起來心裡酸溜溜的,光想哭。不過,比起王相公的詩詞來,還是差了一些。”

她親眼看過王松七步成詩,而且連太上皇都讚賞不已。愛屋及烏之下,眼前的詞雖然意境深遠,不過在她看來,還是抵不過王松的手筆。

“流蘇,官家賜給王相公的字,可是“破奴”?”

流蘇仔細想了一下,回道:“公主,還真是。”

她看了看報紙上的落款,不由得驚訝道:“公主,這些文章的人也叫“破奴”!”

趙多福坐下來,拿起報紙仔細看了一會兒,沉默了一下,心裡暗道:

“不會是王松! 若是他還活著,如何會不來找我,又怎會不為忠義軍的兄弟們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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